人品的世界

  剧烈的气浪穿过气体屏障，冲击着林伤和田笑彤的身体正面，在脚下摩擦力的阻碍下，两人身体后仰，正向天井落去。后续的冲击波将天台的地板完全崩碎，仅留下了气体屏障后方的那一小块还算完整的地面，与两人一起坠落了下去。
  爆炸瞬间的紧张感尚未消散，紧跟而来的是失重感。这种感觉从前庭传递到了植物神经，对两人的神经活动产生了复杂的干扰……
  爆炸发生时，田笑彤的室友杨雪欣正抱着一摞实验参考资料走在走廊上，脑中考虑着人品统计学的论文结构。和多数同学分配到的几个课题不同，她要做的不是实验，而是汇总一下目前人品统计学中的主要研究方法和遇到的困难。这样的课题看似好做，想要凑一篇出来也不是很难，但真要认真做下去，需要花费比做实验更大的精力。杨雪欣全神贯注地思考着，几次差点撞到人。当天花板的水泥块砸落下来时，她竟然没注意到。等到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时，这层楼里已然是一片狼藉，到处落满了断裂的楼板和水泥碎块，空气中飘满了尘土。楼里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哭喊声回响在整座楼中。
  一阵凄厉的惨叫声从顶层传来。杨雪欣抬头望去。楼顶被炸掉了一大块，透过那里能看到天空中的灰白色阴云。顶层的地面也被冲击波轰开了一个不小的缺口，叫声正是从那里传来的，听着不像是人的声音。一团深色的东西从那个缺口边缘翻腾着流了出来，掉了下去，像是一团棕褐色的稀泥。杨雪欣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走眼了。
  周围有许多同学受伤，杨雪欣扔掉手中的书，想要去帮忙救助一些伤者。她一面紧张地回想着学过的急救知识，一面寻找着能够救助的伤员。走了没几步，他看到一块水泥板下压着的一个同学，他的头部被砸烂，脑浆流了出来。杨雪欣忍受不了这样的惨状，捂住口鼻往别处走，这时她看到了一个正在动的小东西。
  那应该是一只小兔子，白色的毛皮上有一点淡红的血色，可能是受伤了。杨雪欣伸出双手，想要捧起它。没想到那只兔子一改之前柔弱的样子，向她飞奔过来。在它腾空的一瞬间，兔子的身体从头到尾张开了，像剥开的香蕉皮一样，裂成了三瓣，两只眼睛分别长在上面的两瓣上，四肢则长在下面的那一部分上。在张开的三部分身体的内侧，露出的不是内脏，而是一排排参差不齐的牙齿。这只“兔子”紧紧地包在了杨雪欣的左手上，体内的尖牙一根根竖了起来，刺入了她骨骼间的空隙中，让她感受到了一阵钻心的疼痛。她用力甩着左手，可那只兔子似乎已经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怎样都甩不下来。
  痛苦的杨雪欣发疯般地捶打着自己的左手，还举起左臂往旁边的墙上砸。墙壁被砸出了一个浅浅的凹坑。那块坑向里凹陷了一下，张开了一条裂缝，缝里隐约现出两排短小的牙齿。在杨雪欣再次挥过来时，裂缝大开，一口咬住了她的左手。看到这个怪物的恐怖面目，恐慌的杨雪欣不顾疼痛，用尽全身的力气拔出了鲜血淋漓的左手。怪物把咬下的兔子下半身吞了下去，大嚼了起来。而兔子那鲜血淋漓的上半身还牢牢地包在杨雪欣的左手上。杨雪欣生怕那个墙壁会探出来把她也吞下去，就后退了几步，清理起了手臂上的那团烂肉。那些牙齿错乱地插在她的手臂上，稍微碰一下都会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来不及一根根拔下来了。她还发现，周围不知什么时候多了许多奇形怪状的怪物。这些怪物一边互相厮杀，一边攻击着幸存者。杨雪欣看到情况不妙，急忙跑向楼梯，那儿有个男生正和一个怪物搏斗，且战且退。
  楼梯就要到了，那个同学的模样也逐渐清晰。可就在这时，楼梯中窜出了一个丑陋的人形怪物，扒在栏杆上。这怪物全身肌肉暴露在外面，牙齿占据了头颅一半以上的面积，它一下子就将那个同学扑倒在地，啃咬起来，响起一阵骨头断裂的声音。
  杨雪欣停下脚步，怕自己引起那个怪物的注意。想到这里到处都有怪物，她急忙转身，准备应对那些随时会扑到她身上的怪物。就在她转身的这一瞬间，一根粗大的铁条刺穿了她的腹腔，将她死死地钉在了墙上，准备献给那个地狱的化身。
  怪物慢悠悠地从顶层那里倒挂下来，张开了它布满尖牙的巨口，对准了杨雪欣。那是一个直径两米，身长未知的巨型管状怪物，或者可能是某个更巨大的怪物的触手。怪物的做工并不精致，没有完整一致的皮肤包裹，体内的那些鲜红的结缔组织裸露在外，不断有碎肉从身上脱离落下。除了零碎且质地不同的几块表皮外，怪物的身体外还附着着五花八门的东西。有蓝色的大褂残片，那应该来自于楼顶饲养员的工作装；有电脑外壳，看来是被当做装甲用了；插在杨雪欣腹部的这根铁条也曾是怪物的一部分，应该是从某扇铁门上拆下来的。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怪物的巨口周围长着许多人类的手臂，肤色深浅不一，还都在卖力地挥动。
  铁条刺破了杨雪欣的肝脏，身体的重量向下拉扯着伤口，里面那些不安分的肠子正等待着逃逸的机会，死亡只是时间问题。怪物欣赏着这个鲜活的生命，终于忍耐不住了，张大巨口罩住了杨雪欣的身体，外侧的尖牙刺穿了肩膀和大腿，那些手臂抓住了杨雪欣的四肢，借助怪物的蛮力，将她的四肢都撕裂了下来。两条腿被软管外层吸收了进去，两条胳膊则被其他的胳膊推送到了巨口周围，成为了怪物的一部分，也挥舞了起来。
  失去了四肢的杨雪欣小了很多，腹腔在撕扯中裂开，肠子拖拉了出来，悬在空中摇摆着，吸引了几只发光的小虫靠了过来。可怜的她因失血过多，视野已经发黑。怪物并没有就这样放过她，相反的是食欲大增，再次张开大嘴，包住了杨雪欣的残体，像吃肉串一样，将她从铁条上拔了下来，吞了下去。在生命的最后，杨雪欣看到了怪物管道的内部，那里面是一个个长在内壁上的头颅，有人的，有猴子的，也有其他动物的，似乎还都在欢迎她的加入。
  杨雪欣的身体在粉碎和溶解，除了头部再也不剩下什么，她的意识终于停止了……
  
第五章
更新时间2012-7-8 6:57:00  字数：6876
 公元2022年7月8日上午10时13分，中国北京市某地下设施
  白色的背景上，密密麻麻地分布着一个个的圆点，有的微微发红，有的呈现蓝色，而大部分的都接近白色，淹没在了背景中，不那么清楚。如果稍微留意一下每个带有颜色的圆点，就会发现这些圆点的颜色也在快慢不一地变化着。
  这只是监控中心大厅前方十几块屏幕中的一块，直接以颜色图显示市内每个RP监测基站的实时测量结果。在旁边的一块屏幕上，根据这些基站的数据，巨型计算机进行了不同精度的拟合运算，推测出目前市区的实时RP分布状况，以三维高度图的形式显示。当然，不可能按照城内实际人口数量来拟合，那样远远超出了人类全部科技的能力。实际中只需要将RP源从少到多尝试，当拟合精度满足要求后就可以了。如果真发生情况了，才会对所在区域进行重点精细化拟合，并且与卫星监控图像进行比对，以减少运算量。有时从这张图上直接就能看到一个个RP突起或凹陷的运动经过，非常直观。只是用三维曲面图显示时，因为维度有限，只得忽略掉不同海拔高度处RP的变化情况。好在目前的空中目标数量还不是很多，所以仅当有需要时才会利用雷达跟踪和腔式RP探测仪[4]来进行针对性监测。
  虽说通过屏幕能够监控全城的情况，满足了一些人小小的主宰欲，但每天都盯着变化单调的屏幕看上七八个钟头，很快就会腻烦，工作一个月就够受了。可有些岗位需要一干就是十年。不过，经过多年的持续观察，现在这些工作人员甚至能够准确预测何时何地RP会有何种变化，并推测出事件的大概情况，提出若干应对措施。当他们离开这些岗位，从事更高层的工作时，已经驾轻就熟了。
  今天应该是平静的一天，除去那些无法预测的不确定情况，考虑了所能掌握的所有影响因素后，今天也不会更特殊。所以现在这会儿大家都相对轻松，没有想到事情会发生得如此突然。
  在没有任何先兆的情况下，横贯在墙上的红色和蓝色两条粗大的灯带竟然交替闪烁了起来，警报声并不算刺耳，但也足以唤醒每个心不在焉的人。灯带亮起意味着发生了大面积感染事件，两条都亮意味着监控范围内同时发生了两种相反的感染。至于闪烁而非长亮是怎么回事，就没有人知道了。
  “什么情况？”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跳起来的这个人是监控中心主任，他向来都安稳地坐在监控室后方稍微高一些的指挥位置上，和其他工作人员们一起关注着屏幕上的每个变化。即使在这样的闲时，地图上出现的任何警示信号都会被他立即发现。一般来说，足以让灯带亮起的严重事件在发生前都会先触发预警，两灯都亮的几率更是低得可以忽略，而交替闪烁这种现象在内容详尽的工作指导手册中也从未提到过。这回的情况连经验丰富的主任都闻所未闻。
  “地图上没有警示信号，难道是专设站检测到的建筑内部变化？”主任扫视了两遍全部屏幕，仍未看到任何闪烁信号。
  负责图像切换的工作人员刚喝了一口花茶，听到突然响起的警报，猝不及防，呛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