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你一辈子

  桌上的菜早就冷掉了，孟影端坐在餐厅里，一直等他。
  只要她不说话，家里就永远是静默的，佣人们早就回房呆着去了，他们都知道她不喜欢人多。这个时候她觉得自己难受极了，心里像是堵着一团海绵，怎么都不顺气。
  他到底去哪里了？
  他有多难过，她想她是知道的，所以她才更觉得无措，因为知道那些痛是她无法弥补的。
  她真的失败极了，想去找他，可是她根本不知道他爱去哪里。相处的大部分时间，从来都是他在关心她的喜好。在成婚之前他固然是可恶的，以一个高姿态的旁观者来将她逼得溃不成军，成功挤进她的生活，让她觉得混乱和难受。可是，她不能否认的是，他对她极好，好到她现在很内疚，很内疚。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孟影趴在餐桌上昏昏欲睡，听到电话响了，她几乎是立马清醒过来。
  “亦然，你在哪里？”一接起电话，孟影就迫不及待地问他。
  “您好，程太太，这里是‘暗夜’酒吧，程先生他喝醉了，您能来接他吗？”
  听到他的下落，孟影松了一口气，“嗯，我马上过来。”
  到了酒吧的时候，已经快12点了。可是，酒吧里的人却很多。这时候才是夜生活最HIGH的时候，多的是彻夜不归的人。孟影绕过那些在午夜里激情四射的人群，在酒吧老板的带领下进了程亦然所在的包间。
  他已经醉倒在沙发上，在昏暗的灯光下孟影看不清他的表情。大衣和西装外套已经掉到地上来了，衬衣被他解开了几颗扣子，领带不知去向。桌上摆着他的私人手机，孟影把它拿起来，才发现手机里面，她的号码被他存成“老婆”。怪不得，酒吧老板叫她程太太。
  “亦然？”孟影俯下身，轻声叫他。
  程亦然皱着眉，紧紧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样子。
  看来他是醉的不轻。孟影捡起地上的衣服，一件一件给他穿上。可是他不怎么配合，拉起他的手臂来套进袖子，他却不耐的抽回手，腕上的手表堪堪擦过她的脸。
  孟影顾不得脸上的痛，用力把他拉起来抱在怀里轻声哄他，“亦然，醒醒，穿好衣服我们就回家。”
  程亦然不舒服地睁开眼睛，却觉得头晕眼花，眼睛找不到焦距。只觉得眼前的人一个劲地晃。
  隐隐约约看清楚眼前的人是孟影，他甩了甩头，不确定的问，“影儿？”喝了酒的缘故，声音有些嘶哑。
  “嗯，是我，穿好衣服，咱们回家。”
  程亦然定定地看着她，身体软软地任她摆弄。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孟影出了一身的汗，总算是帮他把衣服穿上了。
  酒吧老板站在一旁，看孟影准备拉程亦然起来，连忙上前，“我来吧。”
  孟影却侧身避开他，“没关系，我自己来。”她素来知道程亦然有轻微的洁癖，大多数时候不是亲近的人他都不怎么愿意被触碰。
  酒吧老板有些讪讪的退后一步，笑了笑，“那我带你们从后门出去吧，现在人太多，要出去恐怕有些拥挤。”
  孟影点了点头，架着程亦然往外走。
  好不容易将程亦然弄进车里，孟影累得喘气。看了看还在车外的酒吧老板，孟影把程亦然的名片给了他一张，微微笑了笑，“今天的事，谢谢你。” 虽然程亦然不怎么爱给别人名片，虽然这个人动机不纯，可是无论怎么说，他都帮了自己一个大忙。
  “哪儿的话，应该的，应该的。”酒吧老板也是世故惯了的人，出口的话就是这么的虚伪客气。孟影微微不耐地冲他点点头，发动车子就走。
  到了家里，老管家连忙出来帮忙，连声责备孟影，“这么晚了，您就这么一个人开车出去也不带个人，万一出事了要怎么办？”
  平常老管家都是温和守礼的，现在应该是关心则乱了。孟影想，其实程亦然也不是没人疼的。
  看到孟影沉默不语，老管家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些越矩，尴尬道，“太太，我……”
  “把亦然扶上楼去吧，外面冷。”孟影温和地打断了管家的话，她知道他不是有意的，让他向她道歉，未免也太为难这么一个忠心的老人。
  终于是将他弄到卧室，孟影示意老管家下去休息，她来照顾他。
  帮他脱了鞋子，孟影特意进浴室找了块柔软的毛巾给他擦拭身体，擦好之后又帮他换上睡衣。
  他上车之后就睡过去了，到了家把他扶上楼的时候还半梦半醒，现在是完全睡熟了。
  孟影趴在他的身上，手指在他的眉眼滑动。喝了酒的缘故，他的身体滚烫，感觉到有温凉的东西在身上游移，下意识地伸手去按住，舒服地叹气。
  孟影有些心酸，他是有多难过，居然会去那种地方买醉……
  他向来都是那么克制的一个人……
  将他眉际的头发拨开，孟影仔细地看着他，他的眉宇皱成一个“川”字，很疲惫的样子。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越流越急。泪水悉数流到他的脸上，他似有知觉地偏开脸。
  孟影在他的嘴上印上一吻。
  亦然，可不可以不要因为我难过？
  混乱
  早上醒过来的时候，程亦然只觉得头痛欲裂，伸过手去，旁边的被子早就凉了，想来她应该很早就起床了。
  进浴室简单地洗了一个澡，找了衣服换上，那个精明从容的程亦然就又回来了。
  程亦然手撑在洗手台上，盯着眼中的自己。
  镜中的人，眼睛里有很深很深的悲哀。还滴着水的发尖黏在额头上，很不舒服。以前的他不是这样的，以前的他果断、坚毅。但是现在，他气息紊乱、眼神不再澄澈。
  孟影一大早就起床了，打发了佣人，自己在厨房里熬小米粥。她想，程亦然的胃本来就不好，喝点粥垫垫胃也是好的。昨晚他的那种喝法，只怕胃早就受不了了。
  已经是深冬了，外面很冷，厨房的玻璃上，蒸气凝结成水珠，一颗一颗滚落下来，像是一张哭泣的脸。
  看粥熬得也差不多了，孟影将红糖水加了一点进去，他不怎么爱吃甜食，所以她加的糖很少。
  程亦然下楼来的时候，隐隐可以闻到米粥的味道。孟影在厨房里的背影看起来，娇小柔韧。
  盛好粥，孟影抬着托盘出来，看到站在客厅里的程亦然，微微笑了笑，“醒啦，过来喝粥。”
  程亦然没有什么表情，却还是缓缓地走进餐厅里。
  孟影的粥熬得越发地好了，可是程亦然并没有吃多少就放下了勺子。
  “不合胃口啊？我知道你不爱吃甜食，但是你昨晚喝太多酒了，喝点甜的小米粥对你的胃好。
  ”孟影的语气越来越像一个爱丈夫的贤妻，可是程亦然却觉得难受，一语不发地起身，穿好佣人递上来的西装外套，将大衣接过来挽在手里就出去了。
  孟影终于垮下扬起的嘴角，沉默地看着对面还冒着白气的那碗粥。自己也突然失了胃口，用纸巾拭了试嘴角，看着一旁的佣人，“收了吧。”
  才起身，孟影就感觉到晕，几乎站不稳。幸好一旁的佣人及时地搀住她。
  “太太，您没事吧？”佣人有些担忧地问。
  孟影挥挥手，“我没事，你去忙吧。”
  打发了佣人，孟影就着沙发坐下来。半天了才缓过神来，索性靠在沙发上休息。感觉到什么在桌上不断地震动，孟影睁开眼，是自己的手机。孟影再次闭上眼，懒得理会。
  手机终于是归于了平静，但是才停了一会儿，它又不依不挠地响起来。孟影伸手去拿过来。
  是她的父亲。
  孟影看着手机半晌，并不试图去接，可是打电话的人似乎很有耐心，她的手机不停地震动，震得她的手都有些疼了。犹豫了一下，孟影还是还是按了接听键。
  “小姐，老爷现在在医院里，你方便来一下吗？”几乎她才接起电话，对方就开口。是家里的林管家，这个平日里遇事极为镇定的人，在电话里的语气有一些急切。
  孟影知道情况恐怕不妙。
  问清了地址，孟影匆匆换了衣服就出了门。
  林管家看到孟影出了电梯，就迎上去。
  “老爷今天早上忽然晕倒，医生说必须尽快手术。”林管家简明扼要地将孟宏业的情况大致讲了一遍。
  病房里面还有护士在，孟影坐到病房外面椅子上。一只手撑住额头，有些累的样子。
  “护士小姐，怎么样了。”见到有护士出来，林管家开口询问。
  “病人目前还没有醒过来，家属暂时不要进去打扰病人，不过病人应该很快就会苏醒。”
  孟影一直坐在椅子上，医院里的暖气很足，消毒水的味道浓烈。她想到很多年以前她也是这样在病房的门口等母亲苏醒过来，消毒水的味道也很浓，浓得很久以后她都觉得自己身上还可以闻到那种味道。
  管家温和地拍拍她的肩。
  “我没事，不用担心。”孟影用手捂住脸低低地的说，可是语气里分明有哽咽。她忽然觉得人生总是那么短暂，一不小心就走完了。
  看了眼病房里还在昏睡的父亲，孟影起身到父亲的主治医生办公室去咨询。也许结果并没有她想的那样糟。
  医生看到孟影来了，客气地请她入座。易医生是她他父亲的旧识，有好几次她父亲突然犯病，还是他亲自到家里去治疗的，因此自然是认得她的。
  “易医生，我爸他……”
  易世伟笑了笑，给她接了一杯水，“不要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