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只为白头吟

第56章


顿了一顿,叹道,“只是如今这曲谱却未曾见。因想着‘闻弦歌而知雅意’,如今雅意却有,便依着揣摩了一曲弦歌,你们听听看可否入得耳。”说罢手指慢慢攀上琴弦,当日在郊外所见之景一一铺排在眼前,虽思其终自飘零,消隐无形,但年岁轮回,枯荣周而复始,也觉无甚伤感,隐有哀而不伤之意。
  一曲完毕,我笑看他们道:“怎么样?”
  钟涯沉吟不语,借低头喝茶之机扫了我一眼。
  帘生笑道:“很好。”我见他的评价颇为平淡,心中略有不满。待他递给我茶盅,我皱着眉头喝了一口,道:“你这茶也不怎么样。”
  钟涯低头朝帘生道:“七哥的评价太简略了,七嫂不满意。”
  帘生抬头笑看了我一眼,一边喝茶一边道:“我若说些天花乱坠的,你又要说我浮夸了。还是不说了。”说罢又同钟涯道,“我把他惯坏了。要不十三弟你来评价吧?”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正碰上他望过来的眼神,一触即散,便又低头望着琴弦。只闻钟涯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帘生望着我挑眉道:“怎样?”
  我道:“不怎么样。”说罢抱起琴起身。还未走几步,便听一阵幽幽咽咽的箫声细细传来。钟涯问:“这是谁在吹箫?”
  帘生道:“阿薇收留的一个姑娘。”说罢又倒了一盅茶递给钟涯,道,“怎么样?”
  钟涯一边喝茶一边点头道:“不错,不错······”
  我想着如今年节已过,不用担心什么杀手,想了想,道:“不如将他叫过来听听?”
  帘生不置可否,钟涯道:“也好。我正想看看。”
  我又抱着琴坐回,着绿珠去叫他过来。我笑对钟涯道:“若是你觉得好,带回家专门给你吹箫也可。”
  帘生转头意味不明地瞟了我一眼。
  钟涯顿了一下,笑着摆手道:“这我可消受不起。”
  正说着,绿珠领了一个青衣婢女过来,虽只穿着下人服侍,但行动间举止风流,自有一段风致。他行至我们面前,也不抬眼,俯身跪下行礼道:“奴婢珠儿,参见王爷王妃。”
  帘生道:“这是十三爷。”珠儿又向十三爷行礼。
  帘生道:“把你惯常吹得曲子给十三爷吹来听听。”
  珠儿浅应一声,绿珠递给他一支碧玉箫。他朝众人欠身一礼,顿时婉转优美的调子从他指间飞扬而出,慢慢腾空而上,飘飘渺渺,优美委婉,又带有淡淡的忧伤。
  是一曲妆台秋思,乃前朝华国太子华钧为悼念其爱妻北静王秋池所作。传闻千年以前,华朝开国之初,北静王秋剑鱼的小女儿秋池因身染重疾,被静音师太带走,后因缘际会,先后拜于无尘公子萧无暇和绝音公子离谷座下为徒,十九岁那年,被皇帝赐婚,封为北静王,嫁给当朝太子华钧。后未婚先育,与华钧太子奉子成婚。后一年,不幸失足落水,与儿子阿宝一同溺死。华钧太子伤痛不已,后于爱妻妆台前睹物思人,集心中万千思念作此曲,流传至今。
  一曲完结,空气中似乎还漂浮着浓浓的思念与淡淡的忧伤。
  我默然良久,看着低眉垂目的执箫美人,心中却有些不平。良久,笑着道:“珠儿,你可是思念亲人了吗?”
  珠儿连忙跪下,道:“珠儿从小流落江湖,不曾有何亲人。”
  我浅笑着将他扶起,调笑道:“那可是情郎了。是谁?告诉我,我给你做主,帮你们拉拉红线。”
  珠儿一张小脸憋得通红,眼睛瞟了帘生一眼,双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放,急忙跪在地上叩头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钟涯调笑道:“可别把人家姑娘吓坏了。”
  帘生一脸淡淡表情,没有言语。我猜想他是说我不该如此对待这位姑娘。刚刚我说到要将珠儿送给钟涯时,他就眼神异样。我微微斜睨了他一眼,将珠儿扶起道:“如今春暖花开,万物复苏,你这心啊,也该苏一苏了。”说罢,又帮他理了理衣襟,道,“前院还少个端茶倒水的,你过来侍候王爷吧。”
  他脸上露出一团惊喜之色,连忙俯首叩头谢恩。我伸手将他扶起,笑道:“若是有什么意中人,告诉姐姐,姐姐替你做主,一定将你交给有情郎。”说着却拿眼瞟着帘生。帘生依旧在煮茶,看不到他的神色,却听他淡淡道:“我这里倒也不缺什么人,阿薇你将他拉过来做什么?”
  我笑着将珠儿推到他身边,笑道:“不时有个人在你身边吹吹曲子谈谈心不是很好嘛。”珠儿紧张地站在帘生身旁,眼中却流露出喜色。
  帘生抬头看了我一眼,点头笑道:“的确不错。”
  我的笑瞬间僵在脸上,盯着他半天,没法言语。
  钟涯擦了擦鼻子,笑道:“七哥,你这茶里是不是加了醋啊?我怎么闻着酸酸的。”
  帘生顿了一下,笑道:“哦,那正好,阿薇,你也来一杯——”说着就端过来一杯递给我。我看着那杯茶,眼中泪水滴溜溜打转,虽然知道自己错了,还是觉得无限委屈漫上心头,顿了一下,接过他手中的茶一饮而尽,借仰头之机将泪水吞回去,正预备默默将杯子递给帘生,却听他淡然吩咐道:“绿珠,去将书房内的白玉洞箫拿来。”回头见我递过来的茶盅,伸手接下,一边悠然笑道,“还要不要再来一杯?”
  我气急,怒道:“你······”
  正好绿珠将洞箫取来,他接在手里,莹白的洞箫与他修长莹润的手指合二为一。他一边玩转着手中的白玉箫,一边笑对我道:“前日看曲谱,里面有一曲,名曰白头吟,特意学了一下,阿薇你帮我品评一下——”未待我答话,曲子便缓缓流淌而出,舒畅轻盈,温柔委婉,优美动听。
  我听在耳中,刚刚冲上来的怒意顿消,心头一阵暖意涌出,不禁抬头望向帘生,他也正用那两汪星光闪耀的落落湖泊望着我。我心中一阵羞愧,然而只觉口不能言,千言万语都堵在喉间出不来,默然良久,抱了琴缓缓坐下,道:“这曲子好听,我同你合奏吧。”说罢也不待他回答,手指攀上琴弦,琴音和着箫音一路追随而下。
  一曲完结,帘生目注着我,我也回望着他,一时,天地之间风花雪月,好似只围着我们两人,好似只有我们两人。我一身白衣,倒影在他的两汪湖泊中,慢慢溶进他漆黑的如同耀石一般的眼珠里。
  钟涯神色黯淡地瞧了瞧我,又瞧了瞧帘生,端着茶盅饮了一口,调笑道:“这下好了,茶水的味道可算醇正了!”
  我猛然惊醒,感觉自己的脸一阵发烧,连忙低头看着琴弦,琴弦上却都跳动着帘生的眼睛,禁不住伸手去碰了碰,一声琴音又将我惊醒,顿时感觉帘生和钟涯都看着我,抬头一看,果真都是,又连忙低下头,抱了琴快步离去:“我做饭去了。”
  身后钟涯一顿,浅笑道:“七嫂还会做饭?”
  感觉帘生回过头看了我一眼,才回转头朝钟涯笑道:“也就勉勉强强能吃,十三弟,中午你就在这里凑合一顿吧。”
  钟涯道:“正好,我也想尝尝七嫂的手艺······”
  
第四十五章
更新时间2012-3-7 15:19:27  字数:4315
 凤九果然不负帘生所望,击倒所有对手,成了卫朝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女统领。帘生这几日都笑意浅浅,我也很高兴。忽而想起以前见他之时,他总是将一头乌发干净利落地扎起,颇有一番英姿飒爽的味道。正寻思着问问帘生何时能再见他,却见帘生手里拿着一封书信,上面字迹龙飞凤舞,甚是熟悉,我又特特瞧了几眼,及至看到上面“苏君”、“以身相许”等字眼时,忽然想起那是宋连的字,顿时不禁有些害羞,正欲逃走,帘生却忽然抬起头来,淡淡唤道:“阿薇······”
  我只好停住,慢慢走到他跟前,道:“听说凤九在竞赛中拔得头筹?”
  他却不答话,转而问我道:“你留的信,我怎么都未曾收到?”
  我瞧了一眼,摇头道:“我何时给你留过信?”
  他将手中的信递给我,嘴角带了一丝戏谑,道:“那这是——”
  我故意拿着假装细细辨认,良久,道:“你何时见过我写得这样的字?这不是我写的。”说罢见他眼里不相信的神色,伸手取了笔在他面前的白纸上写了一个字。
  他皱着眉头默了一会儿,忽然温柔地端了我的手放在眼前,轻轻吹了口气,柔柔道:“现在还疼吗?”
  我正预备答他,一只翠绿色的小麻雀落在书桌上。我想着许久都未曾见到宋连和鬼面师父,忙将它捉住,取了信来看。帘生将方才那封信收起,淡淡道:“写的什么?”
  我看着信,总结了一下,道:“宋连想我想得厉害,他已经收拾好我原来住的别院了,想要我到他那里小住。”
  我正预备回信说不去了,想了一想,觉得这么久没见,的确有点想他,忽然又想起钟涯,想了想,觉得邀了钟涯一同去瞧瞧他也好。便同帘生道:“你看怎么样?”
  帘生抬头淡然道:“你若是想去,去住几日也好。宋兄弟如今在哪里?”
  我道:“正在苏州家中养着。”说罢忽然想起上次给他回信时提到得见到钟涯的话,想着他大约是想钟涯想得厉害,但不好意思说,才拿我做了挡箭牌,遂摇摇头,“原来他这封信的主要目的不是邀我去住的——”
  帘生道:“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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