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泣的遗骨

第13章


一个中年男子。
    穿着鲜艳的衬衫,口中大念童谣行走,可以说是一道难得的风景呢。
    街上尽管行人非常稀少,但偶尔擦肩而过的妇女们总是呆呆地在笑,一想到在他们的
眼里,连自己都会被同化,浅见不由得有些害羞。
    “请问你能背很多这样的诗吗?”
    出于感动,同时也为了引开大叔的思路,浅见这样问道。
    “是的。能背很多呢,都是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自然而然地记下来的。总之,美铃
的诗已铭刻花心里了呢,比如说,那边有家蔬菜店,鸽子常飞来玩,美铃在诗歌中这样写
道:‘哎呀呀,小鸽,小鸽,三只小鸽,歇在蔬菜店的屋檐上,咕咕咕地放声高歌。紫色
的茄子、绿绿的莲白、红红的草莓,好新鲜啊!你要买啥?白色的小鸽,歇在屋檐上、咕
咕咕地放声高歌。’她把小孩子的天真烂漫全融进诗歌里,多纯朴的诗歌呵。”
    浅见无法打断大原的兴致,就这样他边说边唱地带着浅见把有关金子美铃的遗迹、诗
碑全参观了一遍,最后还参观了美铃曾经就读过的濑户崎小学校址。
    “我上小学那阵儿,这学校已经没有了,上的是那边的仙崎小学。”大原指着与此相
反方向的建筑物说道。
    这时,浅见突然想起似的问道:“您今年多大岁数?”
    “我?哈哈哈,我看起来挺出老的吧?不过还幼稚得很呢,一说起金子美铃,就会乐
得不可开支。被称为仙崎的玉三郎,这一半是在损我呢。”
    “什么?玉三郎不是您的真名?”
    “啊?哈哈哈,不是的,那是因为我太有男子汉风度,便送我一个‘下町的玉三郎’
的雅号。”
    “什么?――”浅见大吃一惊,目不转睛地看着大原那张渤黑的脸膛儿,粗黑的眉尾
往下掉,从哪个角度看都不可能把他与“玉三郎”联系起来。“尽管如此,我已满四十七
岁啦。”大原认真的说道。
    “那么……”浅见慢吞吞地说。
    “说不定您在仙崎小学时和龙满智仁是同级同学吧?”
    “智仁……哦,是阿智吧?住在回国人员住宅的。”
    “对。”浅见提高了嗓门。
    “他父亲是从外地来的,住在仙崎,智仁是二战后在这出生的,应该就读仙崎,现在
大概四十六岁吧。对,比我低一个年级,哦,这么说,您是阿智的熟人?”
    “哦,只是见过几次面。”
    “哦,是这么回事儿,对啦……去年我们还见过面呢,他父亲过世,他来西惠寺安葬
骨灰。听西惠寺的师傅说,一周年忌日的时候,他回来过,但我没见到,他还好吗?”
    “不,他被杀害啦。”
    太原立在路中间不动了。
    “这,是真的?”
    “是的,这里的地方报纸没刊登吗?”
    “好像没有……不过,也许我看漏了,是吗?阿智被杀啦……是谁,为什么?”
    “这个目前还不清楚,警方正在调查。”
    “原来是这样?……您就是为这个来仙崎的吧?”大原探听似的问道。
    “不,我主要是来收集有关金子美铃的一些案材,碰巧正是在龙满的故乡,也就顺便
问一下。”
    “呵,那么这仙崎一带的人与事件有关喽?”
    “不,绝对没这么想过,我只是想了解一下龙满的祖籍,听说龙满父亲不是本地人。”
    “那当然,要不然他们怎么能住进回国人员住宅呢,至于他的原籍,去市政府一问就
知道。”
    大原看了下手表,浅见以为他会以有工作为借口而走开,其实不然。
    “车站前有家咖啡馆,咱们进去坐坐吧?”
    前面就是仙崎站,咖啡馆非常小,仿佛马上就要倒闭了似的,因没有其他客人。谈话
挺方便,两人各要了一杯咖啡。
    “说是智仁君被杀,真是不敢相信呢,他可是个老老实实、认认真真的大好人,到底
发生了什么事?”
    浅见只是简单地说了一下事件经过,在公寓的停车场被杀是一起非常残暴的事件。
    “警方好像正沿着是因一时的口角或是仇杀两个方面进行调查。”
    “仇杀,我觉得他不是那种遭人愤恨的人,还是小孩子的时候,他除了帮助他父母以
外还常混在大人中间去码头、市场等地方打工,这也许是他母亲体弱多病的缘故吧,那可
真是个大孝子。”
    “听说他母亲过世后,他们一家就离开了崎。”
    “好像是这样,我想是那以后三四年吧,大概是小学毕业前,他母亲七周年和十三周
年忌日时,和他父亲一起回来过,很有派头呢,好像是在一家制药公司工作,我想今后他
会成为公司的董事之类的呢……这人的命哪,真是说不清哩,这世道也太不公平了呢。”
    “您知道这里有与龙满家比较熟悉的人吗?”
    “是碍…可能与住在回国人员住宅里的人较熟吧,不过那里的住宅已经被拆掉,而当
时的住户也不知搬到哪去了……同时,智仁君的父亲,听说有些怪僻,不大和人交往,或
者是当时的住户回避他吧。”
    “回避的原因是什么呢?”
    “不太清楚,不过听说他父亲曾经当过宪兵。”
    “宪兵――”
    “对,这也只不过是些传闻,你可别当真,都过去五十多年啦,而本人又已过世,说
出来也没关系当时,同为回国军人,但对于做过宪兵的,还是敬而远之的,可能他本人也
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总是在夹着尾巴做人吧。”
    “也许如此吧……”
    或许当时就那样。
    “龙满父亲在这儿做什么工作?”
    “这个嘛,在仙崎,工作的机会倒也蛮多,当时这儿没啥工业,而又处于粮食困难时
期。打捞多少鱼都满足不了需要,听说他给渔船卸过货,做过小贩,我想他太太就是因此
而累坏了身子的吧。”
    把大原所说的与西惠寺的话联系起来,浅见的脑海里浮现出战后混乱时期的画面,没
有吃的,没有工作,也无半个亲戚的旧宪兵男人,与病弱的妻子带着刚出生不久的婴儿,
在这里艰难地生活着。但是,浅见突然又起了一个疑团。
    “龙满的父亲,后来在东京的一家制药公司做了董事呢……”“哦,那可能是加贺先
生介绍的。”
    “加贺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
    “仙崎有家加贺医院,好像当时院长的胞弟偶然和龙满父亲成了熟人,那都是三十多
年前的事儿啦,记不太清楚,可能是通过这种关系去的东京吧。”
    “熟人的话,他们可能曾同一个部队,或者是加贺的胞弟当时也是宪兵吗?”
    “不是的,这加贺先生祖祖辈辈可都是行医的哟,特别是院长的这位胞弟,在当时都
已经是东京一所大学附属医院的教授啦,仙崎出生的名人中、金子美铃不用说啦,如果是
论健在的,那加贺裕史郎先生则称得上是第一号了哩。有一家以加贺先生的名字来命名的
加贺医学研究所,不久将在长门挂牌,他已经八十高龄,可以说在日本医学界也是很有名
望的呢。”
    “碍…”浅见想起来了。
    “他就是那位被选为药事审查委员会委员的加贺裕史郎吧?”
    “这个嘛,我可不太清楚,总之,是位了不起的人呢。”
    浅见不由得一阵激动。
    在开往淡路岛的轮渡上,龙满智仁所看的药事审查委员会的电视报道的画面里,有这
位加贺裕史郎。
    以八十高龄担任药事审查委员会委员的话,可以推想至少是个主席什么的,电视画面
长达数秒,龙满肯定是看到了的。
    而且,这个加贺,是曾把穷困潦倒的父亲带到东京这个宽阔舞台上的人,不难想像龙
满对此肯定是十分关心。
    “好啦,咱们走吧。”
    浅见的沉默给了大原一个机会,他又一次看了一下表.或许是觉得到了该回去上班的
时间。
    “我想问一个问题。”浅见慌忙说。
    “龙满智仁孩提时代,有无比较亲近的女性,或者说女孩子吧?”
    “您指的是女朋友吧?这个,那时候的孩子和现在不一样,单纯得很,我想不会有的,
而龙满本来就比较腼腆,加上他父亲的那段经历,平常都很小心翼翼的……怎么,有这样
的女性吗?”
    “不,没那么回事。”
    浅见起身道谢:“非常感谢您的关照。”
    浅见从龙满太太那里得知九月九号,亡父一周年忌日时,龙满下榻的饭店是长门的白
谷饭店。白谷饭店在来仙崎的途中,所经过的汤本温泉一带,是―幢八层楼高的漂亮建筑,
天井高大,入口的大厅及休息处十分宽敞。
    看上去这房费不会太低,浅见的心稍稍有些沉,一边祷告最好这里没有空房,一边向
总台的服务生问道:“有空房吗?”
    “有,您一个人吧,请填一下住宿卡。”
    在漂亮的服务小姐那温柔优美调子的引诱下,浅见填了入住卡,事到如今,已不可能
问问后就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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