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没有错

12 冷落


秦云亦步亦趋的跟上秦城的大步子,没有等佣人过来撑伞就走向别墅,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雪的,秦云顾不上探究这些。
    唐继的车子在经过别墅的时候调了个方向,并没有停在别墅门口,直接驶向另一幢别墅。狭长的凤眼却看着雪中的纤细背影逐渐远去,唐继难得的没有吱声,收回视线闭眼假寐。
    那时在酒吧遇到秦云跟路昱在一起的时候,他就站在秦城的身后,即使看不到,凭他多年的了解也能猜得出秦城当时的表情有多难看。
    捧在心尖上的人儿居然与其他男人在酒吧喝酒,而且这个男人还是秦城不喜欢的,结果可想而知。
    这次他不能再插手了,他们俩的事情总要当事人自己解决,他顶多算个局外人。
    “岚,去皇朝。”薄唇轻启,一个命令脱口而出,唐继没有睁眼,手背依旧撑着前额。
    岚迅速调转车头,180°转弯后车子重新驶出,在雪地里刻下新一轮的印迹,这雪是越发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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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oe,小姐去哪儿了?”秦城掀眸看向身前两米远的Joe,无波澜的眼神却是最具杀伤力的武器。
    Joe看到门口正在换鞋的女孩,便知道事情被撞破了,于是只好实话实说。来这里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先生厉眼相待,可她毫无辩驳之意,事实就是她错了,先生的脾性身为佣人的她早已清楚,辩无可辩。
    秦城从沙发上站起,修长的双腿迈开了步子,黑色皮鞋踏上阶梯没有留下任何声音。而他临走之际的一个眼神,足矣说明接下来的事情并不乐观。
    立于客厅的凌霄上前对Joe说,“走吧。”
    一直低头的Joe不可置信的望向凌霄,抬头的刹那脸上充满了惊愕。
    Joe没想到仅仅的一次失误会让先生驱逐她在别墅的位置,多年的勤恳毁于一旦。深灰色的眼瞳里失去了亮度,眼角的褶皱愈加深叠,饶是经历过风雨也止不住的颤抖,面朝楼梯上那个冷硬的背影,嗫嚅几次终究说不出话来。
    正走过来的秦云听出了端倪,顾不上换掉湿冷的外衣,摆手推开要给她毛巾的佣人,极快的拦在凌霄身前,不给他们离开。
    又看一眼他身后满脸颓败双肩佝偻的Joe,才知道自己闯了祸,连累了Joe,非常懊恼,却又觉得小爸太苛刻,小题大做。
    “小爸!”秦云喊住将要消失在楼梯尽处的秦城,身体却不退让,依旧挡在凌霄前面。
    “小爸!”
    踏上最后一阶时,秦城才停住脚步,这时秦云已喊了第二次。
    “小爸,不关Joe的事,是我硬让她那样说的,就算错也是我的错,是我对你撒谎的,你不能怪她,更不能赶走她!而且,我只是和朋友出去,并没有做什么不对的事情,难道我就不能出去了吗?难道我就不能有自己的朋友了吗?”
    秦城没有回头,背对她的脸上如冰雕般寒气逼人,掌心静静的搭在楼梯扶手上,刚才没有上头的酒劲这时却发作了。
    “小爸。”秦云不放心的又喊了一声,这次已没了刚才的激动,只剩下不安,因为小爸没有任何反应。
    “霄,下去吧。”良久,秦城说完便不再停顿,走进了书房。
    秦云盯着那个挺拔的背影,突然有种想要抱住不让他离开的冲动。
    她知道此刻小爸定是恼她了,所以刚才一直都没有转身看她,可是小爸再怎么恼她,最终还是答应了她。
    如蒙大赦的Joe纵然庆幸没有被先生解雇,却担忧的看着小姐一人站在客厅,对着先生离去的方向,久久不动。
    她想,先生是真的很宠爱小姐的,这么多年来,只要是关于小姐的事情,多数都会亲力亲为,有时实在腾不开时间也会让唐先生亦或是凌霄代为处理,从不假手于其他人,宠爱程度可见一斑。
    这次是为了她,小姐与先生闹了不愉快,她又怎能安心继续做事呢?
    Joe走上前,第一次像个长辈似的安慰她,虽然这样做在他人看来是逾距,但是她不能不管。
    “Joe?”秦云垂下头,盯着鞋面,Joe瞧不见她的神情,却能体会到她的失落。
    “小姐,先生是因为担心小姐才会这样生气的,今天先生不止打了一个电话回来问小姐你的情况,可惜先生太忙抽不开身回来陪小姐,但是无论怎样忙碌先生都是念着小姐想着小姐的。小姐刚刚的话…”Joe没有说下去,只用布满皱纹的手掌爱怜的摸摸那颗低落的脑袋。
    “是我太过分了么?”闷闷的声音从Joe的掌心下传来,带着一丝难过。
    Joe没有回答她。
    秦云终于抬起小脸,尖尖的下巴弧线忧伤,眸子里却是困惑,“可是小爸要赶你走呀?他不能赶你走的,因为是我叫你撒谎的啊。”
    “小姐,先生没有做错,是我做错了。”
    秦云看着Joe坚定的眼神,似乎懂了,又似乎更朦胧了。
    “Joe,你先去忙吧,我没事儿。”秦云又看了看楼梯处,对Joe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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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云进卧室换了衣服,简单洗了把脸,然后下楼泡了一杯蜂蜜水,透明的杯子里盛满淡黄色的水,随着主人的步伐而在杯中左右波动,杯口的手指牢牢的握着,指尖发热发红,仍没有松开。
    书房的窗户是开着的,秦城特意打开的。
    秦云走进来的时候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手中的杯子却拿得很稳,进门时轻轻的叫了声,“小爸。”
    秦城没有应她。
    秦云自顾着走过去把杯子放在书桌上,从她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窗台边那只点燃的烟头,猩红的一点浮在漆黑的夜空,袅袅青烟盘旋在窗头,一圈一圈的绕,渐渐的散开。
    秦城的脸隐在夜色之下,秦云瞧不真切,可她又不敢上前,只得站在书桌旁,瞧着他的影子拉长在脚下。
    这一晚,秦城一直呆在书房没有出来,满室烟雾,冷却了桌上的杯子。
    这一晚,秦云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月景,没有合眼。
    这一晚,路昱醉眼蒙蒙的趴在床铺上,嘴角喃喃。
    这一晚,程司侧卧在床头,坚持的看完手中的书,仍了无睡意。
    这一晚,或许是不眠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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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冬日的第一缕阳光从天边暖暖的照进来,照亮了卧室的每一个角落,金黄色的光晕铺满了每一寸地方的时候,秦云也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她用淡蓝色的绑带束起了长发,清爽干净的脸上还沾着一些水珠,分明是刚刚洗完脸的模样。
    卡其色长裤和着淡色毛衣,秦云随意挑了一套衣服便下楼去了。
    餐厅里只有Joe在收拾,秦云坐在餐桌旁默默的嚼着食物,视线停留在对面位置的杯沿上,上好的骨瓷杯早已没了早餐时的温度,杯中还留有一大半的咖啡,咖啡旁边是一份没有动过的与她一样的西式早餐。
    秦云放下银制叉子,失了继续用餐的胃口,离开餐厅。
    一整天的时间,三楼的琴声没有间断过,秦云仿若不知疲倦的弹着曲子,从贝多芬的《月光》到鲁宾斯坦的《F调旋律》,再到巴哈的《G弦之歌》,她把胸中的烦闷之气全部寄托在琴声中,灵动的手指麻木的弹奏着,一曲一曲,不想停歇。
    晚上,直至凌晨时分,别墅的大门才再次开启,常年恒温控制的屋子里没有四季的区别,更没有冬季的寒冷。
    秦城脱下大衣交给佣人,抬手按了按额角,一连几场的酒宴应酬,即使酒量再好终抵不过轮番的折腾,毕竟那杯里的是高度酒精,而不是温水。
    秦城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从不离身的凌霄也早已退了出去,客厅里头只剩下他一人。
    复古式的落地钟摆在这时候敲响了第三声,已是另一天的光景了。
    少顷,秦城睁开还算清明的眼眸,举步向着楼上走去。在经过她的房间时,仍旧旋开了门锁。
    她长大了,可是她的房门从不会锁上,因为每晚他都会来看看她,然后才去休息,这是不变的习惯。
    床头灯感应到主人的温度瞬时亮了起来,微蓝的灯光在女孩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刚好是秦城的影子,棱角分明的侧影。
    秦城把她伸在外面的手臂轻轻的放进被窝,不轻易的碰到她肿胀的指尖,秦云低哼了一声,蹙起眉心,好像很疼的样子。
    秦城这才看清她手上的伤,通红的指头上破了皮,十指个个如此,怪不得她会呼痛。
    本就抚平的嘴角紧抿成一线,睡梦中的秦云或许也感到了围绕周身的莫名怒气,不安的动着身体,卷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终于臂上的手温惊醒了入睡中的她,眼帘抖动颤开,一点点瞧清了床边上的男人。
    “小爸?”一只臂弯还握在他的手里,那力道有些大。
    秦云拽了下自己的手臂,没有作用,遂只好从被窝里坐起来,可手指一用力就会疼痛,连心般的疼痛。
    她却忘了,弹了一天的琴,自己的手指早就是伤痕累累了,不碰它倒还不觉的,若碰到它们便会如针刺般的疼起来。
    “怎么回事?”秦城扶着她的手指,只抓在手腕上。
    秦云哪还顾得上他的脾气,急急的吸了一口气,才回答,“弹琴弹得。”
    秦城把她扶起来,靠在横放的枕头上,又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她的身子,她的手臂始终高高的举着,不让其他东西碰到。
    做完所有事情,秦城才定定的看着她的脸,似乎在等着她的解释。
    秦云深吸了好几口才缓解了指尖的疼痛,俩人离得近,所以她又嗅到了那股若有似无的气味,是除了酒气以外的令她讨厌的气味。
    上次是浓浓的玫瑰香味,这次变成了淡淡的薰衣草花香,虽清淡,却总是萦绕在鼻尖,就是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透过灯光的美丽眼睛黯淡了目光,仿佛蒙上了薄薄的一层雾气,连着心房的位置也蒙上了一块,都说十指连心,是否指尖的疼痛也是如此造成的?
    秦云没有开口说话,垂着眼睛瞧着臂上的手指,指骨分明且修长,有力且温暖。
    秦城缓缓的摩挲手中的柔弱纤指,避开了伤口,“下次不准弹这么久。”
    “嗯。”嘤嘤的应着,她依旧藏起了心底的情绪。
    秦城微叹了一声,松开她的手指,起身走了出去。直到卧室里再没有他的熟悉气息,秦云才落寞的舒了一口气,却不知是为何。
    没过多久,她又看见秦城走了进来,这次手里拿了个类似药膏的东西,这才知道刚刚他并不是真的走开。
    秦城并没有假手于佣人,而是亲自替她上药,清凉凉的药膏涂抹在指尖上,倒是有些舒服,舒缓了指尖的痛觉,不似之前那样丝丝漫漫的疼了。
    在整个过程中,一室安静,他们谁也没有再说话。
    秦城认真的为她处理伤口,动作熟练,犹如做过了许多次。
    秦云仔细的望着他,受伤的手指在他宽阔的掌心中翻转、摩擦,没有一丝疼痛。
    卧室里除了“呼呼”的暖气声,可能就只有皮肤相触的摩挲声响了,终归太过沉闷。
    好在这种沉闷很快就没有了,因为她的伤口都被处理好了。
    “睡吧。”秦城帮她掖好被角,临走时再看了一眼,却只留下不轻不重的两个字。
    秦云听话的合上眼帘,一并合上了深深的眸光,直到轻微的关门声再次响起,她的额际没有被印上一抹专属温热。
    终于,那一小滴晶莹沿着眼角的优美弧线消失在了枕下的雪白印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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