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落梦初醒

第③话
    （一）
    气氛高涨的校运会和声势浩大的募捐结束后紧接而来的便是紧张的期中考。比之前任何一次月考还要沉闷严肃的气氛足以压得人透不过气。被考试鞭策着的学子绞尽脑汁地想要从走路、吃饭、睡觉这些必须项中挤出时间投入复习，以保证在期中考中取得令人满意的成绩。而平时的聊天打盹这些奢侈节目更是被全部勒停。
    连一贯在备考氛围中遗世独立的蓝全艺都紧张起来，开始焚膏继晷埋头苦读。见惯了蓝全艺优哉游哉淡定闲适的颜洛被她这一仗势吓得不浅，对这次的考试更是马虎不得，可偏偏不会的题目还是不会。
    因为被“蓝全艺阴影”困扰地无法专心复习，颜洛开始有意识地脱离蓝全艺单独行动。
    照例比蓝全艺先吃完饭，颜洛匆匆喝过两口汤便提前回到教室继续研究下午遗留的数学题。
    教室里人还不多，估计这会儿还在吃饭，颜洛一边庆幸自己吃饭的速度有长进一边又暗暗担心胃一时是否能适应得过来。
    盯着习题半天，依然想不出对策。明明感觉方法近在眼前，却总是无法抓住最关键的突破口。紧锁的眉头都快要抽筋了。
    赫今一一进教室就看到眼睛似要喷出火把眼前课本烧成灰烬的女生。
    “吃饭没？”男生拉了前面的椅子反身面对着颜洛坐下，冲着眼前类似遭遇了苦仇大恨的女生问道。
    “嗯——”声音有气无力。
    “刚吃完就这样的状态。我在想现在的粮食到底得掺假地有多厉害。”男生很同情地拍拍女生垂在桌面的脑袋，抽过桌上的资料书随意翻了翻，“你就打算这么——”赫今一学着刚才颜洛挤眉弄眼的滑稽样子，“就能做出来么？”
    颜洛不接话，只是近乎自言自语地沮丧道，“为什么世界上要有数学这门学科啊。也不知道还有多少祖国的花朵像我一样被它□□到苦不堪言。”脸上懊恼沮丧的表情越来越激动，“那些先哲干嘛弄这么深奥的东西出来，难道摧残我们很有乐趣吗。”叫苦不迭的女生突然直身，眼光磨刀霍霍，“你知不知道是谁在数学上贡献最大？” 语气里颇有“你告诉我我去找他算账”的隐含意。
    看着她的愤青表情男生刚到嘴边的“华罗庚”又咽了回去，“按你的逻辑那那些说英语的人和国家不都得被那些不擅长英语的人恨个遍？如果没有数学，能有现在这么繁荣发达的社会么？用良心说话你也不能否认数学对人类的贡献吧？”
    “我不需要多么发达的社会，只需要能吃饱穿暖就可以了。你什么都拿手当然要帮他们说话了。话说，你真的是吃五谷杂粮长大的么？不然怎么会智商相差这么多。”
    “不是，我不吃饭，我喝西北风长大的。要不你也试试？”男生一本正经地答着话，随手从被女生摆上桌的文具盒里拿出一支笔开始在书上勾画起来。
    女生也懒得再说话，趴在桌子上看着他。
    紧绷了那么久的神经，突然呈全放松状态欣赏着美男，不得不说实在是件惬意无比的事。以前没有细看，只是从别人口里听到他的好他的优异他的异于常人。现在自己亲自观察一番，对方长相还真不是盖的。难怪迷倒那么多青春期怀梦少女。
    让颜洛费力不解的是为什么其他男生白皙的皮肤往往令他们看上去有一股奶油小生的味道，但同样的白皙肤色却毫不影响他的阳刚气质。连很流行的阴柔美都挨不上边，他依然要比任何男生都男生。
    想到这里颜洛不免小小地妒忌了一下，造物主还真是偏心，这世界两极化也太明显了，终有一天这个世界会物种平衡度严重失调。
    “欸？终于注意到我的帅气对我犯花痴了？”早就注意到女生对着自己一直发呆的男生终于沉不住气，停下笔曲起食指在女生脑袋上轻扣了一下，“本少爷很大方会满足你的视觉欲的，但现在还是劳烦您先把注意力放到这里来可否？”说着将书倒过去摆在颜洛眼前。
    赫今一用笔引导女生的视线，嘴角扯了扯好笑道，“犯个错也不会多耍几种花样，同一类型的题目你的错误还真是一致。”说着用笔尖点点出现同一类型错误的地方，接到女生一记警告的白眼，男生忙不迭地摆摆手言归正传，“你自己看，这里取值范围都出错了，分母可以为零么？”女生配合地摇摇头，“所以范围错了，应该是（0，2】。那么，y就应该在区间（0，2】内为单调递增函数，自然y的最大值就是7了。其他相同类型的题问题也差不多。你自己再仔细看看。”
    果然一语惊醒梦中人，所有的思路都被打通，被困扰了半天的问题也迎刃而解。女生拿笔在书上做好注解，皱成“川”字的眉头也继而舒展开来。
    “还有这里，”男生指着被女生解到一半就遭抛弃的题目，“自己想想哪里出了问题。”
    “哇，你的手指好漂亮。”明显逃避的语气。
    “欸，认真一点，”男生一副被打败的表情，本来也没指望她真能突然聪明多少，这下连走过场的思考都省略了，只能好脾气地劳心劳力起来，“这里问的是A元素中的象，你答成了原象，这个空明明问的是原象，你又答象。你说老师就是想给你分他老人家有机会么？”
    看了一眼女生的反应——没反应。男生只好继续：“还有这些……”不等男生说完，颜洛抬起头，两眼放光，“呵呵呵……”一个劲地对着男生傻笑。
    “喂，不要笑得这么猥琐。”看着女生充满算计的笑，男生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
    “那干脆你先凭你的感觉把我会做错的题目标上记号，并且写上提示语。同样类型的题目你挑典型的给我就好了。”说着把作业如数推给男生，“快一点哦。”
    “那我还要不要复习了？”盯着手上的书，男生觉得全身乏力。
    “你已经学这么好了。帮我看的时候就当复习啦。难道你忍心看着我被老师骂么？”女生故意装可怜。
    “请我吃烧烤。”男生只好退而求其次。
    “O的K啦。”颜洛一副万事好商量的样子。
    “还有下次对我不准用漂亮这种词。听见没？”男生在离开前不忘拿出恶狠狠的表情叮嘱她，被评价为漂亮这样的级别，是男生都会受不了。就算是手指也不行。
    “得令！”
    第二天早上一到教室男生就把一大叠厚重的书甩在女生桌上。
    咬着包子的女生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男生脸色无比衰败的替女生托起下巴合拢嘴：“形象、形象。”
    “哦。”女生正襟危坐好，一边翻阅着被摆下的资料书一边感叹又质疑道，“大神，你真是大神啊。你不会偷工减料吧？就看完了？三大本诶!”
    “我今天凌晨三点睡的。加上昨晚一晚上的自习时间。我对你好吧？”虽然是强打起精神，却还是那么容易感受到他遮掩不住的倦意，“如果你真感动的话以身相许好了，我一个善心大发会勉强接受的。”
    女生本来还想揍一拳过去，但打量了他一番却不忍下手——漂亮的丹凤眼下还真有浅浅的黑眼圈，脸色也略显疲惫，却仍不影响他的帅气，甚至还因此多带着一种慵懒的颓废美。
    一丝愧疚浮上心头。
    察觉到女生的变化，男生有些不忍起来：“好啦，不用这么感动。也不全是你的原因，本来就睡不着的。”才怪，一回家都巴不得倒床就睡。
    “那你吃早餐了吗？我去帮你买。”颜洛将手上没解决完的早点塞进抽屉，站起身。
    将女生按回座位：“不用了。都快上课了。我没睡好难道还会连饭都不吃么。你好好准备考试，考出好成绩我这么劳累一次也就值了。”揉了揉女生的头发转身坐下打开桌面的教科书像是进入了自习状态。
    因为怕女生看到内疚，所以都没敢趴下打盹。
    蓝全艺凑过头小声问：“这是什么？”
    “哦。我拜托今一帮我画的重点。”
    颜洛偷偷侧头瞄了一眼男生，男生也正好抬头，两人眼光交汇，颜洛像做了坏事当场被抓了现形似的心虚地忙转回头去。
    男生望着她眼里掩饰不住的惭愧之色无奈的苦笑：真是个别扭的家伙！
    （二）
    是什么温柔似雪，洋洋洒洒地落到心里，然后不声不响地融化不见？却一点一滴地影响着呼吸和脉搏，甚至，连心跳的节奏都在悄然改变。
    又是什么悄悄种在了心田，心里忽然涨满委屈和感动，竟让我看着你重重的黑眼圈湿了眼眶？
    （三）
    最后一科是文综考试，结束铃声在下午16:30准时响起。考生陆续踩着电子铃声走出考场，走廊立即人声鼎沸。
    因为和蓝全艺分在不同考场，所以考完并没有约在一起吃饭。
    头顶天空阴沉沉的，但丝毫不影响球场上健步如飞的同学的热情。偶尔有寒风吹过，泛起细微粉尘，似龙卷风状扶摇直上，聚在空中失去支撑突然骤然散落，徒留一地苍白，就像紧绷的弦在中途突然断开，只剩松弛过后的颓然。
    只隔一个窗户，却好似相离了两个世界的距离。窗外的一切喧嚣热闹，此刻都与自己无关。
    竟然没有一丝考过后的放松。也没有劫后重生的兴奋。无法相信，自己居然这么淡然地面对着正在运行的一切。
    只是轻轻吐了口气，回身教室还是空无一人。大概大家都幸福疯狂地好似脱缰的野马出去狂欢庆祝了吧。
    考试之前，总感觉连呼吸都在借用别人的空气，连吸气、呼气这样自然本能的动作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惊醒谁惹怒谁而被迫停止空气供应。而现在，大考过后，连空气都变得清新许多。
    原来，能大口、张扬地呼吸也是这般美妙的事情。
    颜洛刚打开储物柜的小铁门教室门就被推开，进来的是赫今一，看到偌大教室里孤零零的女生有些惊讶。
    “没和她去吃饭？”“她”显然是指蓝全艺。
    “现在没胃口。你呢？”颜洛一边往外搬书一边问道。
    “不想吃。看你的表情考得还不错。”
    “嗯，那是。不过呢，最主要还是多亏了你的帮忙。我猜这次数学肯定不至于让老师恨得瞪我了。”书被码在旁边桌子上高高的一叠，见男生没有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而是站在一旁无所事事，颜洛便充分利用起资源来，“帮我把书搬到桌上去。”自己又转身踩上凳子搬储物柜横梁上的书。
    放完书回来时颜洛正垫踮起脚扒拉着上面叠得很高的书堆，男生忙跑过去扶住椅子，脸上是掩藏不住的担忧，“小心一点。要不你下来我来拿。我可不想被书砸。”
    “切，才不用。我哪有那么笨。”说话间手里多了一大撂书，“喏，帮我接一下。”书被接走，颜洛屏住呼吸挥舞着刚刚得闲的手。
    学校每次大扫除时储物柜上面的横梁都会被忽略，此时已经挤满了灰尘，连放过的书也沾了一书壳的粉尘，刚才移动书本的时候上面厚厚的粉尘被扫动，现在正漫天飞舞。处在上空的颜洛被布满尘埃的空气呛得不停咳嗽。
    男生刚放好书想重新转身扶住椅子，椅子却在这时因为上面女生用力不当而硬生生滑了出去，与瓷板地面发生摩擦后“吱”得发出异常尖长刺耳的声音。
    “啊——”被意外移动的椅子弄到重心不稳的女生条件反射地大叫出声，手还不忘继续乱舞以期赶走一些灰尘赢得可呼吸的干净空气，却不料带动横梁上原本就放置地不科学的其他书本。
    大叠纸片试卷和课本从上面坠下来。顿时，场面大乱。
    情急之下今一慌忙地抓住颜洛的手臂，另一只手环住她的腰将她连拽带拖抱离原位，免受了正在下落的书本的暴砸。还未站定处于慌乱中的女生却突然挣脱男生，往后移动的腿不小心被刚滑出的椅子绊了一下，行动的方向完全偏离了原先预定的轨道。颜洛胡乱地抓住男生的衬衫前襟，却还是没有改变向后仰倒的惨状后果，男生条件反射地伸手挡在她后脑勺的位置，然后很人地道压在女生身上一起倒地。
    终于，世界归于安宁。寂静的教室只有两人紊乱的呼吸和心跳。连对方的呼吸都如此真实的可触可感，痒痒的、温润的、覆在彼此微微涨红的皮肤上。
    颜洛微微张开附在眼睛上的手，从指缝里看见男生近在咫尺的五官。顿时脑子里蹦出诚实的第一反应——皮肤居然好得连毛孔的都看不见，真是太过分了！
    好不容易慢一拍的大脑才重新运转起来。颜洛微微侧头打量了一下周边，地上满是沾着粉尘的纸屑书本，有些薄如蝉翼的试卷还正慢悠悠地往下飘，似乎是为了多看会儿此时扑到在地的女生男生而故意在半空停留住。
    颜洛下意识地动了动身，才发现自己身上压着一个不明生物。而赫今一一手垫在女生脑下一手撑在女生脑袋一旁，两人之间鼻与鼻的距离绝对不超过三厘米，所有的姿势明明就是即将KISS的前兆。而此时无论是谁看到这样销魂的一面都难免YY两人之间肯定是有不可告人的J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