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焰剑话

第二天启程时，诸葛荒不见欧阳丽的身影，不禁询问。
    独孤久怯怯看了看公孙野的脸色，知道他与欧阳丽昨晚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公孙野却平静道：“前面有她不愿意见到的事情，她受不了，便就此止步，先行离开。”
    “怎么不拦住她？有什么事我们陪她一起面对，还怕什么？”诸葛荒道。
    公孙野摇摇头便不再答话。
    于是四人只得暂且放下欧阳丽的事，继续前进。
    在央国与南郡的交界处，他们看到了一场厮杀。而与其说是厮杀，倒不如用“屠杀”来形容更为贴切。
    最开始，关卡处南郡一边的人群一拥而上，企图冲破围栏，进入央国的地界。而后，守边的士兵提着长刀围堵而来，兵刃无眼，肆意刺向南郡居民。有的当场倒下了，有的负伤依旧强行突围，最后也只不过落得个惨死刃下。
    诸葛荒不明所以，却见不得这些人无辜伤亡，便跳起来要冲过去，被公孙野一把拉住。
    诸葛荒急道：“阿野，别拦着我！我要去帮忙，你没看那些士兵在乱砍乱杀吗？”
    公孙野道：“央国的法令，南郡中人永世不得进入央国地界，违者格杀勿论，那些士兵也是奉命行事。”
    “这是什么狗屁规定！”诸葛荒惊怪道，“人有腿有脚不就是用来走路的么，他们凭什么限制别人出行？”
    “那是二十年前虹族谋反之后颁布的法令，目的是什么可想而知。”
    诸葛荒看着不顾性命前仆后继冲上来的南郡居民，胸中涌起一股冲动，甩开公孙野，道：“那也要就事论事，一道禁足令连累多少无辜！他们这样做根本不讲道理！”
    公孙野表情严峻了起来，说道：“你去帮他们也只帮得了一时，南郡居民想要越界到央国去谋生的千千万万，你一个人又帮得了多少？”
    诸葛荒却倔强道：“我不知道能帮多少，但是见一个就要帮一个！”说罢不理公孙野阻拦，飞身过去，踢飞了几柄将要落在南郡百姓头顶上的长刀。
    上官红也跟着过去帮忙。
    二人并肩拦在南郡人与守边士兵之间，风烟飒飒，卷起一地尘埃。
    首领打量了二人上下，“你们不是南郡狗，为什么跟我们过不去？”
    诸葛荒怒道：“我不许你们欺负人！”
    “呦！黄毛小子口气倒不小！兄弟们给我一起上，让他见识见识守边帝军的厉害！”首领一呼百应，人群呼啦一声围攻上来，将诸葛荒、上官红团团包围，挥刀砍杀。
    上官红见诸葛荒只用拳脚而不出剑，皱眉道：“你这样杀不死他们。”
    诸葛荒猛出两拳打飞几个士兵，转头道：“他们也是奉命行事，我不想杀人，打退了就好。”
    上官红嗤道：“妇人之仁！”
    因为诸葛荒不肯下杀手，打了半天反而围上来的士兵更多，再拖延时间只会把边关将士统统吸引过来。
    公孙野望着诸葛荒执着的脸，凝思片刻，终于也飞身而上共同作战。寒冰真气呼啸而过，将士兵纷纷击倒在地。
    看着半路杀出的强敌，所有人丢盔弃甲一溜烟逃走。
    “多谢大侠救命之恩！”得救的百姓纷纷跪地叩首。
    诸葛荒连忙道：“别客气，快起来！我还有话问你们。”
    为首的一个鹤发鹑衣的老者起身道：“大侠请讲。”
    “你们明知这些士兵会要人命，为什么还要不顾一切冲过来？”诸葛荒道。
    听到诸葛荒如此一问，人群霎时爆发出一阵哭号声，闻者心惊。
    “你们怎么了……”诸葛荒瞠目结舌，扫视这些人，一个个都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
    老者抹了把泪道：“谁不知道‘越界者死’的规定，可是，我们想活下去啊！整个南郡都在遭受蝗灾、鼠疫，颗粒无收，病死无数。我们实在饿得受不了才铤而走险，来这里冲撞关卡，想到央国去找口饭吃。不然留下来就只有被活活饿死的份儿啊！”
    诸葛荒心头一颤，“你们都饿成这样了，他们也不肯放你们过去吗？”
    “他们只是帝王的走狗，只会听主人的话，哪里会管我们的死活？”人群中一个皮包骨的青年说道。
    诸葛荒眉头皱紧，“镇帝他就视而不见，任他的子民受苦受难？”
    “他从未把南郡百姓当做他的子民。”公孙野冷然道。
    一人挺身附和道：“这位大侠说得对！那个昏君就只知在他老巢里逍遥快活，看我们连猪狗都不如，简直就是地上的虫，踩死我们都嫌脏了自己的脚！于是就让我们在饥荒中自生自灭，把南郡围成一座死城，再过一个月没有粮食，我们就都死定了！”
    诸葛荒捏紧拳头道：“你们要越界，那些士兵再敢来欺负你们，我就把他们打跑，来一次打一次！有我保护你们，绝不让你们再受伤害！”
    人们的眼睛顿时闪亮起来，然而不一会儿就又叹息一口，黯然下去。
    “大侠……你不是他们的对手，他们有镇帝撑腰，帝军成千上万，你一个人挡不住的……况且你是央国人，也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有人说出了现实。
    “那……那要怎么办，才能真正帮到你们？”诸葛荒忽而茫然了。
    公孙野沉声道：“症结在根源。谁是苦难的制造者，谁就是真正的阻碍，唯有搬开这个阻碍，南郡才有永久的自由和太平……”
    诸葛荒不禁扭头看他，竟发觉他眼中闪着一丝暗色的执念，这句话仿佛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诸葛荒听出了他言下之意，不免有些吃惊。灾难的根源不就是镇帝吗？他的意思是，要彻底解救南郡百姓，就要搬开镇帝这个障碍！
    上官红见众人哀叹，便道：“你们不是饿得紧吗？趁现在守军还没回来，快到附近的村镇买点粮食回家吧，要快去快回。”说着将一袋银两交给为首的老村长。
    众人连忙磕头谢恩，领了银子四散奔走而去。
    诸葛荒等人便应邀入住这座南郡边缘上的村庄——铁围寨。
    村长将几人领到自己家中，几人见到的是，虽然身为村长，所住的房屋也都是泥灰茅草筑成，破败不堪，仿佛一阵大雨落下就会被冲成一片泥潭。
    干涸的土地被炽阳烘烤着，地上唯一的小动物是穿梭而过的老鼠，尽管脚步已是飞速，却还是被几个人一扑而上逮到手里，当下便成了他们锅里难得的美食。
    此情此景着实叫诸葛荒等人心酸难忍，独孤久瞧着几人剥食老鼠的惨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赶紧扭头躲进诸葛荒怀里。
    上官红蹙眉道：“你们的庄稼都受了灾？一点粮食都不剩了？”
    村长沙哑着嗓子道：“天已经大旱了三个月，一滴雨也没下过，庄稼都被蝗虫吃尽了，谷仓里的粮食也被老鼠吃了。近一个月来我们就是这样，能吃什么就吃什么，侥幸活下来，但也有很多体弱多病的都饿死了……”
    诸葛荒抬头望了望刺眼的太阳，问道：“南郡不是雨水丰沛的么？怎会连续三月大旱？”
    “唉……”村长道，“那是因为地脉中的渊蒙流火，近来不知为什么不受控制地喷涌，才将大地都烤干了，雨水还没落下来就都化成了蒸汽，这才导致了蝗灾、鼠患……”
    “阿荒！”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雀跃地传来。
    诸葛荒回身，只见一张活泼而清秀的脸正冲他咧着嘴笑。
    “粥粥！”诸葛荒见到宝一样，一把抱住他瘦小的身子，哈哈笑着，狠狠拍了两下。
    “咳咳……”单于周一脸无奈与尴尬，“阿荒，你轻点儿……”
    诸葛荒完全充耳不闻，自顾自说着：“我可想死你啦！那一晚你都不等我起来就自己走了，真不够意思！不行，我定要罚你再陪我睡一晚！”
    这种话听在耳里，上官红哭笑不得，喃喃斥道：“两个男人搂搂抱抱，像什么样子……”
    “怎么，你们认识？”村长惊奇问道。
    诸葛荒这才放开单于周，道：“对呀，他是我好兄弟！哎？粥粥，你住这里吗？”
    “是啊，这是我爹。”单于周走到村长身边介绍道，“这是阿荒，公孙公子，上官姑娘，独孤姑娘。”
    诸葛荒惊喜道：“居然是村长的儿子！”
    村长奇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诸葛荒道：“有一次粥粥去惊鸿城偷……”
    “那个，”单于周赶忙打断诸葛荒的话，抢着说道，“我是在惊鸿城买粮食的时候遇到的阿荒。”
    “买……”诸葛荒惊讶地看着他。
    单于周忙向他使了个眼色，转而对父亲道：“惊鸿城里的粮食最便宜了，阿荒见我是外地人，就给我介绍门路，还主动帮我把粮食装车，多亏了有他才万事顺利呀！”
    “大侠真是恩人呐！”村长深深一拜。
    诸葛荒抽动嘴角不知说什么好。
    这时门外传来搬东西的嘈杂声，是进城买粮食的村民回来了。几个小伙子把两袋米和一筐菜抬进来给村长一家，单于周连忙谢过。
    村长欢喜地呼唤老伴儿道：“老婆子，快来给几位大侠做一顿好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