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焰剑话

月下的清都山静静安睡，涅槃镜反射月光，银辉遍撒。
    清都盟大殿外，万籁俱寂中，红衣女子手持银镜，镜中人白发垂肩，目色哀婉。
    “娘亲……您很快就能见到红儿了，不会再孤零零一个人，红儿来跟您作伴……红儿不会再缠着您讲故事，换红儿讲给您听……红儿有好多好多事情要说给您听呢……”上官红对镜自语，脸上带着复杂的欣慰与哀戚。
    “怎么一个人自言自语？”
    上官红闻声抬头，来的是诸葛荒，身边跟着独孤久。
    她复又垂下目光，“我说我的，与你无关……”
    诸葛荒转到她面前道：“可是你看起来不开心呐，又说什么去陪你娘，她不是早就去世了吗？”
    上官红沉默一阵，缓缓抬头，眼中神色孤清，“每个人最后都要死，我说会去陪她难道有错么？”
    诸葛荒无奈道：“你小小年纪就想着死这种事，也太杞人忧天了吧！”
    “那不是杞人忧天，对于我，不是……”上官红直直看着他，心里的话再也隐匿不住，“这一头白发加上那张老苦符，你还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头发变白只是一个先兆，我身体里所有器官都在加速衰老，我自己能够感觉得到……终有一天……也许过不了两三年，我整个人都会衰朽不堪，到那时……便是我去彼岸见母亲的时候……”
    她顿了顿，接着道：“我曾四处寻访名医，但所有人看后都说，这种‘四大离散症’无药可医。所以在我尚存力气的时候，我要帮罗师姐治好病，帮爹爹战胜敌人，尽我最后的所能做更多的事……”
    “上官姐姐你不要伤心，一定会有办法治好你的病。我们正在收集八苦符，等集齐的那天，就可以解除世间的生老病死之苦了，姐姐的衰老一定就会停止的！”独孤久满怀希望，安慰她道。
    上官红却凄然一笑，“那些都只是传说罢了……”
    诸葛荒笑道：“久儿说的没错，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解决的，你现在要放宽心，不要整天愁眉不展，那样才会老得更快！”
    上官红瞪他一眼，冷哼道：“我老死了也不关你事！”
    “咋不关我事？我们是朋友，你不开心我看着也不舒服。”诸葛荒道，“这样，等到了南郡救出村里的人，送久儿回家之后，我陪你到全国各地找大夫，无论走多久，直到治好你的病为止！”
    上官红蓦然怔住，听着他的信誓旦旦，望着他清澈的双眸，她的心一瞬间飞到了大江南北……看到北疆百里思青大草原上牛羊成群，西陲落星山粉雕玉砌的白雪皑皑，南郡甘木密林里繁花似锦，东海瀛洲虞渊中会唱歌的精灵……
    “你……愿意陪我……”她百感交集地出声。
    诸葛荒不禁道：“你不愿意？”
    上官红垂眉不语，脸上却隐隐显出慰然之色。
    然而独孤久却忽然喃喃道：“荒哥哥……你说过会让久儿永远陪着你……你跟上官姐姐走了，不要久儿了吗……”
    “对啊……”诸葛荒这才想起来自己答应过独孤久的话，挠头道，“要不我们三个一起去找大夫，治好了上官姑娘的病，我就陪你住在南郡，这样可好？”
    独孤久欢喜道：“荒哥哥你真好~”说着不禁亲昵地揽住诸葛荒手臂。
    上官红看着他二人相视而笑，心中一冷，默默黯然别过头去。原来，天涯海角处那些美丽的景致，皆是幻梦……
    ……
    清都盟大殿。
    “青，地脉之事已经解决，我们也该出发去南郡了吧。”公孙澈来到欧阳青身后，轻轻说道。
    面前墙壁上挂着一幅丹青，画中人是个女子，一个紫眸的女子，于花间嬉戏，秀美灵动，清纯可人。
    欧阳青望着画呆了一会儿，隐隐发出一声叹息。
    公孙澈劝道：“我知南郡那里有你最不堪回首的记忆，可是流火涌动，我们不可不防，如果封印被冲破，阿姿当年的牺牲就白白浪费了……”
    “澈……”欧阳青回身，眉头虬结，“我……我实在不愿见他！”
    公孙澈笑道：“你呀，一转眼都已二十年，他儿子都长这么大了，你怎么还是放不下这个心结？”
    清秀的眉眼浮上一层怨恨，欧阳青道：“明知道阿姿要嫁给我，他还……气死我了！”
    公孙澈幽幽道：“感情这种事很难控制……你是他最疼爱的师弟，他心里只怕也不好受，又怕惹你生气，这二十年来才对你避而不见……”
    “哼！他是怕我找他算账！这次到南郡，非揍扁他不可！”欧阳青愤愤道。
    公孙澈苦笑。
    “咦？这里怎么会有神的画像？”诸葛荒偶然路过此地，看到墙上的画，不由得走了过来。
    欧阳青见他盯着画像发呆，登时怒起道：“不准看她，给我滚出去！”
    诸葛荒一脸无辜道：“我就看两眼而已……她好像我见到的神啊，都是紫色的眼睛！在那个神台上，我只见到一双眼睛，很好看的眼睛，跟这画上的很像！”
    “哦？”公孙澈沉吟，“果真是大地之母么？她竟然不计前嫌，肯出手帮阿荒驱毒……”
    欧阳青却道：“你忘了么？空界那些神有多不讲道理，当初是怎样逼迫阿姿离开我的。如今对这个神族的耻辱，非但不杀，还献殷勤，定是别有用心！”
    公孙澈不置可否。
    诸葛荒指着画道：“她是谁？为什么眼睛是紫色的？”
    “臭小子，还啰嗦！滚远一点，别让我见到你！”欧阳青骂道。
    诸葛荒道：“欧阳伯伯，你干嘛这么讨厌我？我哪里得罪你了，你告诉我，我跟你道歉！”
    寒光一闪，欧阳青佩剑已出，诸葛荒吓傻在原地。
    提剑逼着诸葛荒走过来，欧阳青道：“你这就给我滚下山去！永远别让我见到你！不听话我一剑劈了你！”
    诸葛荒脸色由惊呆变成欲哭无泪。
    欧阳青的剑却已然飞了过来！
    “我的娘啊——”诸葛荒抱头逃窜，一边叫道，“欧阳伯伯发疯啦——”叫声响彻山谷……
    未免高堂镜再来找独孤久的麻烦，公孙澈建议诸葛荒立即带着独孤久回逍遥村，从此隐居起来。然而为了帮师父一同对敌，诸葛荒说什么也不肯回去，而独孤久更是铁了心要随诸葛荒一起行动。公孙澈拗不过二人，便要带他们一起上路去南郡，却再次被二人拒绝。尚有没有集全的八苦符，不能这样半途而废。公孙澈听后自觉事情荒诞，怎奈诸葛荒一心一意宁可信其有。公孙澈只得劝其速速赶往南郡，莫作停留，以免再次遇到帝军的人诛杀。
    诸葛荒也知事态严重，便决定火速收集八苦符，并拜托公孙澈帮助诸葛鹏救出逍遥村村民。
    于是诸葛荒、上官红、独孤久三人径自下山而去，沿途山中百姓得知诸葛荒安置神石稳定清都山根基，使他们不用背井离乡，纷纷迎来为诸葛荒等人送行，夹道拜谢，并赠以干粮什物，均被诸葛荒一一谢绝。
    三人一下山来便遇见了正要上山找他们的公孙野和欧阳丽，两相见面甚是惊喜。
    欧阳丽询问了诸葛荒的寒毒，得知已经解除才彻底松了口气。
    仰望高耸在前的清都山，公孙野问她要不要上去见欧阳青，她却一时踌躇了。明明盼着见爹爹已经很久，然而人到了眼前竟又怯了场，怎么也迈不开一步，便摇头说不去了。
    公孙野见她神情失落，不问也知道是怎么回事，这父女俩从来都是这般格格不入，不足为奇了。
    于是诸葛荒将“爱别离符”取出，欧阳丽惊讶不已，连忙拿符书查看下一道灵符的位置。
    字迹浮现——
    “娑婆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