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焰剑话

建木树洞。
    唯一的照明是纷飞在各处的萤火虫，五光十色，将洞内映照得斑斓犹如梦境。
    诸葛荒摸索着一步步前进，只觉体温骤降，不禁打了个寒战，颤抖着裹了裹衣衫。
    走出很远，只听里面传来对话声。
    一个清朗的男声道：“飞光啊，你说我们是不是朋友？”
    一个空灵的女声道：“怎的这样问？难道不是么？”
    “那能不能更进一步？”
    “怎样更进一步？”
    “是……比朋友更好的朋友！”
    飞光笑道：“我们这样还不够要好么？幽篁，你到底想说什么……”
    幽篁的声音纠结难耐，支吾一阵索性道：“就是人类所说的，比翼鸟！连理枝！”
    飞光懵懂道：“那是什么？我没见过呀……”
    “呃……咳咳……”幽篁不敢说得太透彻，怕对方直接拒绝，却又不知如何解释她才能会意，登时心中一阵焦躁。
    外面的诸葛荒听到这里，“扑哧”笑出声来。
    “谁？”幽篁忽而喝道，身影转瞬便出现在诸葛荒面前。
    诸葛荒吓了一跳，磕巴道：“你你……怎么这，这么快？”
    只见那名为幽篁的男子青袍加身，身形颀长，金发垂肩，面容俊朗，袍子上泛着绿幽幽的粼光。而当诸葛荒打量到他的双手时，惊得后退一步，竟是一双金色的麟爪！
    “你不是人类！”诸葛荒登时叫出声来。
    幽篁蹙眉，伸出麟爪威逼道：“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飞光闻声而来，劝道：“别动手，先问清楚再说。”
    诸葛荒见到飞光更是一惊，这女子，只有头颅是少女的样貌，却长着凤凰的肢体和羽翼，金羽粼粼，金发波浪般直垂脚踝，一看便知是异类！
    诸葛荒顿觉头大如斗，苦脸道：“你们到底是什么……”
    飞光面容秀美，神色清淡，道：“我们是四界的守护神兽，他是幽篁，隶属风界；我是飞光，隶属火界。”
    “神兽？！”诸葛荒瞪大双眼，惊诧道，“真的有神……”
    幽篁怒道：“该我问你了，你到底是什么人？闯进建木意欲何为？”
    诸葛荒道：“我……我来这里放一块石头，找一面镜子。”说着掏出奢靡他石，“现在山下地脉异动，这块石头可以镇住山体，这样山里的人就不用搬家了。”转身继续向洞里走去。
    “喂！你这小子，竟敢随便乱闯，给我站住！”幽篁气道，手指捏得咯咯作响。
    飞光道：“不急，看看究竟。”
    诸葛荒来到方才幽篁与飞光说话的地方，是一座圆形木室，墙壁上藤萝盘绕，萤火虫闪着幽绿的光影。室中央的地面上铺着一层结界，五彩光华若隐若现浮动其上。诸葛荒见其有趣，便要过去看个清楚。
    飞光却在他身后阻道：“别过去，小心掉下去。”
    诸葛荒即刻回头，问道：“那是什么？”
    “连接天地的通道，从此下去可以直达地脉深处。”飞光道。
    诸葛荒一喜，“石头肯定就是放在这里的，待我试一试。”
    幽篁霍然飞身上前，鳞爪捏住他肩膀道：“不许乱动！空界禁地岂是你等凡人随便乱闯？快给我从实招来，你来这里是不是想破坏天梯？”
    诸葛荒大叫一声，只觉肩骨快被他捏碎了，□□道，“你快放开……疼死我了……”
    幽篁却是不依，逼道：“凡人怎能冲破结界？快说！你用的什么妖法？”
    “我怎么知道……迈一步就……就进来了……”诸葛荒被他这么捏着，寒毒又在体内发作，浑身寒战难忍。
    幽篁冷哼一声，反手一扭，便将诸葛荒摔翻在地，“还敢狡辩？不见棺材不落泪……”
    “等等，幽篁！”飞光忙阻止道，“他能打破结界，必非凡人，不可轻断其生死。”
    幽篁略一思量，“这世上……除了空界之人，保有神族血统的……”片刻，眼前一亮道，“莫非他是小姿的……”
    飞光微一怔然，缓缓将目光转向诸葛荒。他趴在地上，冷得发抖，此刻已经分辨不出他们在说什么了。
    两神兽齐齐走到他面前，飞光将他托起来抱在怀里。顿感一阵暖意包裹全身，他微微睁眼。
    飞光、幽篁向他眼中探望过去，皆是一惊，那双瞳仁果然泛出淡淡的紫色，是空界神族独有的眼睛！
    “果然是小姿跟那个人类……可恶！”幽篁麟爪霍然攥拳，怒道，“让我废了他，神族的耻辱！”
    “不……”飞光同情地望着诸葛荒，缓缓摇头，“小姿一定不愿看到他受伤害……”
    “小姿，空界最美的一朵小花……”幽篁咬牙，愤然道，“就那样被那两个男人糟蹋了！最后还落得魂无所归！都是因为可恶的人类，不然小姿现在还在我们身边有说有笑！”
    飞光忽而目露哀色，低声道：“可是我不懂啊，幽篁……为什么小姿宁愿死也要留在人间，不肯回空界……最后还说一句‘我不后悔’，她究竟在留恋什么呢……”
    幽篁神色蓦地黯然下去，挣扎片刻，终于说出，“是比翼鸟和连理枝……”
    飞光抬头看他，眼中茫然，“这样可怕的东西，会叫人万劫不复啊，你为什么还要与我分享？”
    “我……”幽篁语塞，蹙眉，别过头去。
    飞光目色清如碧水，回眼望向诸葛荒，喃喃，“这孩子身重剧毒，为了山上的百姓独闯禁地，实在不易……”
    忽然间，虚空中响起一个柔和的女声，带着莫名的穿透力，从遥远处而来，却犹如在耳边轻吟——
    “将奢靡他石沉入地脉，送那孩子来四界稽神台……”
    “是，母神。”幽篁、飞光并肩站好，恭敬回道。
    ……
    诸葛荒一个人从山上走下来，迷迷糊糊回到村子，只不过用了半天的时间。
    他来到方才那棵树下，看到一群穿着官服的人围在一起，那衣服他认得，竟是帝军士兵！
    “高堂镜那个坏蛋又来捣乱？”他下意识想到，匆忙奔过去，但见人群簇拥着纷儿，正嘘寒问暖。
    上官红、独孤久见他这么快回来，甚是惊喜。
    “荒哥哥！”独孤久跑过来道，“一切都顺利吗？树里面有什么？见到神明没有？”
    诸葛荒笑道：“你问这么多我一下子也答不过来，等一下再说，倒是这边出了什么事？”
    独孤久道：“纷儿的家人来找他，正要带他回家呢。”
    “家人？”诸葛荒奇道，“他到底是什么人？”
    独孤久道：“好巧呢，纷儿是高堂镜的儿子。”
    “啥！”诸葛荒大吃一惊，随即无奈道，“唉，居然是那个坏蛋的儿子……”
    上官红皱眉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独孤久道：“上官姑娘有所不知，高堂镜可把荒哥哥害惨了，荒哥哥为了保护我们……”
    “不说了久儿，”诸葛荒笑着拦道，“大侠不提当年勇。”心里却暗想道：“着了那坏蛋的道，中了毒，说出来一点儿都不好听……”
    这时，领头的侍卫赔笑，劝高堂纷道：“少爷，跟我们回府吧，老爷知道你跑丢了，别提多着急了！”
    高堂纷完全听不进去，却走来一手拽着上官红，一手举着弹弓给她看，“姐姐……好玩……弹弓……”
    那弹弓是上官红刚刚亲手做给他的，高堂纷玩得不亦乐乎。
    “少爷……”侍卫继续劝道，“快随属下回府吧，老爷已经为你说好了亲事，过几天新娘子就要过门啦！”说着无奈地拉起高堂纷，便拖着他离开，剩下的侍卫也一起簇拥着他们往村口走。
    高堂纷忽然哭闹起来，扭动身子，甩开众人的手。
    “少爷都要成亲了，别再耍孩子脾气，好不好？”众人开解道。
    却听高堂纷嘴里嘟嘟哝哝，侍卫附耳过去，片刻眼神一呆，不禁抬头朝上官红看去。
    高堂纷伸手指着上官红，嚷道：“我要……我要姐姐做新娘……”
    上官红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们，却见那侍卫表情变了又变，最后叹口气，冲高堂纷道：“那是鸿雁山庄的大小姐，少爷想的事……还得由老爷做主……”
    高堂纷冲出人群跑过来扯住上官红，恋恋不舍道：“姐姐……我要……姐姐……新娘子……”
    上官红听得含糊不清，转而劝道，“好了纷儿，跟他们回家吧，我改天有空会去看你。”
    高堂纷眼巴巴望着上官红，嘴角忽然翘起来，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上官红微叹道：“真是个孩子……”
    随后侍卫们领着高堂纷出了村子，诸葛荒忽而笑道：“我刚才好像听到，那小子想你做他新娘子。”
    上官红脸上一红，斥道：“胡说八道！他懂什么是新娘！”
    “他不懂，我懂！新娘出嫁前都要梳妆打扮一下，来，这是我送你的嫁妆，留待将来用。”诸葛荒笑着，伸手递过去一面镜子。
    上官红接过，惊喜道：“涅槃镜！你真的找到了！”
    那是一面莲花边宝镜，通体银光熠熠，光洁耀眼。
    “那还用说！我诸葛大侠出马有什么事办不到？哈哈哈……小菜一碟啦~”
    上官红问：“你怎么拿到的？没有神明护持么？”
    诸葛荒道：“有当然有，不过……”他回忆起自己因体寒失去知觉，待到醒转时，隐约发觉已经离开了建木，周围天光一片清明，晃得他睁不开眼睛。他唯一的记忆是，眼睁一线之时，一双紫色的美丽眸子映进视线，眸中带着母亲般的慈爱，而后顿觉浑身暖意融融。再后来，当他第二次有了意识，便已身在下山的路上，身上却多了这面镜子。一切犹如昨梦，记忆尚存，却再也碰不到梦中的一草一木。
    诸葛荒回神道：“总之石头放进了地脉，以后这山再也不会乱动了。后来我碰见一个女神，她解了我的寒毒又送了镜子，真是好人，哦不，好神！”
    独孤久好奇道：“是什么样子的神？你具体说一说嘛。”
    “这个嘛……只看到一双紫色的眼睛……”诸葛荒干笑一声，转而道，“天快黑了，我们先回清都盟大殿，这些事有空再说不迟。”
    于是，三人一同回到殿中。公孙澈询问诸葛荒所见，不禁称奇。而欧阳青却对之不屑一顾，全当诸葛荒胡编乱造。诸葛荒也不反驳，只因他自己也不能确定，那是真实还是幻觉，抑或是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