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焰剑话

“公孙伯伯，你一定要救活他呀……他是个顶好心的孩子……”欧阳丽跪在诸葛荒床边，抚摸他冰冷的脸颊，泪眼婆娑恳求公孙澈。
    为诸葛荒诊脉完毕，公孙澈将欧阳丽从地上扶起，柔声道：“阿丽莫急，这小兄弟虽然身中蛊毒，然体内内力充沛，片刻我便为他运功疗伤，暂时可保性命无忧。”
    “暂时……那然后呢？”欧阳丽急道。
    “冰心蛊毒深入血脉，人力很难拔出，唯有借助天地神力一试。”公孙澈道，“随后我将带他回清都山，那里的‘四界稽神台’是四界通神的唯一出路，若得神力相助，便可救他性命。”
    那清都山乃是清都盟创派之地，清都盟旧址尚且留存其上。
    “清都山……”欧阳丽缓缓念道，语气有些萧索，“你们这阵子都在清都山么？我回山庄几次都没见到你们……”
    公孙澈温雅一笑，道：“阿丽是想念爹爹了吧？他很好，只不过山上还有些事务要处理，所以抽不出空回家看你，阿丽可不要怪他。”
    “我……我怎会怪他……”欧阳丽喃喃道。想来就算爹爹在家，也从来不会主动去看她这个女儿，只有她去向爹爹问安之时，父女俩才会短暂地见上一面，却也说话超不过十句，爹爹便径自转身离去，不再理会于她……
    算起来，父女俩足有半年未曾相见了，爹爹在外会记挂着她么？哪怕有一时一刻想到她？
    欧阳丽想到这里不禁微微一叹，她又在奢望了……
    公孙澈转身对公孙野道：“阿野，你去帮爹到药店抓几幅药，为这小兄弟驱除寒毒。”
    公孙野目光依旧冷冷淡淡，点头应允。
    欧阳丽拉着独孤久道：“久儿，你帮公孙伯伯照顾下阿荒，我跟公孙野出去抓药。”
    “嗯！”独孤久答应下来，又转眼去看昏迷不醒的诸葛荒，眼中满是怜惜。
    于是公孙野默然起步出门，欧阳丽尾随而去。公孙澈望着公孙野的背影，目色渐渐变得深不见底。
    独孤久握住诸葛荒冰冷彻骨的手，凄然垂泪，“荒哥哥，你都是为了我们啊……你这般善良，却总是受到伤害……你答应过留久儿永远陪着你，如果你死了久儿还怎么活……荒哥哥，你不要死啊……”
    公孙澈见独孤久哭得伤心，安慰道：“姑娘，先不要难过，待我替这小兄弟运功疗伤，他会好起来的。”
    独孤久抹了抹眼睛，起身行礼道：“公孙先生，请您一定要治好荒哥哥，久儿在这里先谢过您的大恩了！”
    公孙澈道：“不必如此客气，这小兄弟也是为了救大家才受伤至此，我又怎能不倾力相救？”
    于是公孙澈令独孤久在门外守候不让旁人进来打扰，自己在房中为诸葛荒运功疗伤。
    半个时辰过后，公孙澈唤独孤久进屋。
    独孤久迫不及待奔进来，见诸葛荒脸色稍稍转好，却依旧没有醒转，不禁问道：“先生，荒哥哥他何时才能醒来？”
    “不急，内力需要在他体内周行几个循环引动血脉，待到明天一早便当醒转。”公孙澈道。
    独孤久微微松了口气。
    公孙澈蓦然发现床边放着的蓬莱剑，目光一闪，问道：“这小兄弟是何身份，怎会有此佩剑？”
    独孤久想了想道：“荒哥哥的师父是清都盟的诸葛先生，这剑便是他传给荒哥哥的。”
    “竟是二师兄的徒弟？”公孙澈沉吟片刻，转而问道，“那他又怎会与你们在一起？还有诸葛先生和他的儿子，你们可曾见到过？”
    独孤久有些惊讶，反问道：“诸葛先生还有个儿子吗？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荒哥哥提起过……荒哥哥从小便与师父两人相依为命，生活在逍遥村里，是我亲眼所见……”
    公孙澈目中一亮，已然猜得八九不离十，“这小兄弟姓甚名谁？”
    “跟着师父的姓，叫诸葛荒。”
    “诸葛……”公孙澈点头一笑，暗暗叹道，“竟然不肯认作自己的儿子，这是何苦……”
    说着，他来到窗前，遥遥望着远方血染的暮色，似是极不经意却已断定答案的一问：“久儿……可是阿野将阿荒一路带来这里的？”
    “这……”独孤久没有料到公孙澈竟有此洞见。然而公孙野不在，她不知该不该对面前的人吐露实情，当下犹豫不决。
    公孙澈淡淡一笑，“我是阿野的父亲，他的事我再了解不过，依我看来，他是要将阿荒带往南郡去对不对？”
    “少主他……”独孤久脱口而出，随即又闪烁着目光住了口。
    “在我面前不必吞吞吐吐，他是你们虹族的少主，这我知道，然而这并非重点，重点是……他此去南郡的目的。”公孙澈道。
    独孤久茫然道：“去南郡的目的……是为了救出荒哥哥村子里的人啊，崇花道的人抓走了他们来逼迫诸葛先生交出灭冥神珠……”
    “呵，灭冥神珠。”公孙澈笑意更浓，眼中却闪出一丝不屑，“阿野，他真的什么都没告诉你？”
    独孤久摇摇头，脸上泛起哀婉，“先生……少主的事情我从来不敢多问，一切只是奉命行事。所以他要我引荒哥哥走出逍遥村，再一路督促他追到南郡去，这其中的缘由我当真一概不知啊……”
    公孙澈语重心长道：“久儿，身为虹族人能够走出烛火禁锢之地，到各地周游实属不易，更何况还能遇到自己心仪的男孩子……”
    独孤久不禁望了望诸葛荒，脸上泛起红晕。
    “所以，”公孙澈续道，“你该珍惜如今拥有的一切。如果你不想诸葛荒受到伤害的话，待他好转后，就叫他立即离开阿野，切莫随他去往南郡。”
    “什么……”独孤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惶恐道，“先生，这是为什么？”
    公孙策缓缓摇头，“这是我的猜测，所以现下无法向你坦白，只不过以防万一，你若为他好，便听我的话。”
    独孤久双唇颤抖起来，“那……那样……不是背叛了少主么？少主他……他会……”说着，目光凝聚，显出前所未有的恐惧，浑身打了个冷战。
    ……
    另一边，公孙野与欧阳丽两人来到药店，将公孙澈所写的药方递给掌柜，便在一旁等候取药。
    这时只见一位年轻妇人走进药店，身形瘦弱，秀气的脸庞上却透着疲惫和苍白，轻声细语向掌柜问了几剂补药。
    掌柜呼唤公孙野、欧阳丽来取药。
    欧阳丽惦记着诸葛荒的伤势，急冲冲奔过去拿药，手臂不经意刮到了一旁的年轻妇人，怎料她竟弱不禁风，低呼一声险些摔倒。
    公孙野顺势伸手将她扶住，对视之下，妇人脸上略显羞涩，连忙起身施了一礼，柔声道：“多谢公子。”
    “不必。”公孙野神色清淡，不复多言。
    欧阳丽扭头见到这一扶一拜，心中泛酸，努着嘴走过去冲那妇人道：“大姐，你的药抓好了，还不快去取？”
    妇人腼腆一笑，点头走去柜台。
    “夫人，请拿好药，五两银子。”掌柜伸手要钱。
    “五两？这么多……”妇人踌躇起来，脸色愈发苍白。
    掌柜道：“这还多么？你看你要的这些，又是补气的人参，又是补血的阿胶，都是好药能不贵嘛！”
    “可是……”妇人看着手中钱袋中的几文铜板，暗自发愁。
    欧阳丽本急着要回客栈，但看到这妇人的愁苦，便明白是买药的银子不够，当下上前道：“老板，这药钱我付了，给你。”说着取出五两银子放到柜台上。
    那年轻妇人忙推辞，“这……这怎么行？小姐，我们萍水相逢……”
    “算了算了，”欧阳丽连连摆手，“我看你身体这么弱，刚刚我不过碰了你一下就要摔倒，还是赶紧回家熬药补补身子吧。别管是水相逢还是火相逢了，总之相逢就是有缘，我见你这样也不能不理吧，那点银子不算什么，你不用客气。”
    妇人感激鞠礼道：“那就多谢好心的小姐了！敢问小姐家住何处，等我赚到钱便登门送还。”
    欧阳丽道：“不用了不用了，我们路过这里而已，住客栈，过两天就走了，这点钱还说什么还呢。”
    说着，三人一同出了药店。
    一路同行，妇人的家正巧在欧阳丽、公孙野回客栈的路上。到了家门口，妇人驻足道：“公子、小姐，这里就是我家了。”
    欧阳丽连忙道：“快进去吧，我们不耽误你了，走了！”说着瞧了瞧公孙野，却见他不动步子，心想一定是见那妇人长得秀美，想多看几眼，如此想来心中不免一阵懊火，不觉提高了声音叫道：“公孙野，走啦！”
    公孙野却抬起折扇指向门额上的牌匾叫她看。
    欧阳丽顺势看去，不禁惊叫一声，“哎呀！向府！”
    那妇人一愣，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欧阳丽忙上前一步，“大姐，你这府上可藏有一道灵符？金丝缎面的那种，一个老和尚给的。”
    “符……”妇人思量片刻，眼前一亮，点头，“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我曾看到相公收过一道符，不过……你们问这个做什么？”
    欧阳丽喜道：“哈哈，这真是歪打正着！我们要把那老和尚派发出去的灵符全部收集起来，如果你府上有的话，可以送给我们么？”
    妇人面露难色道：“我也很希望能帮到你们，只不过那符被我相公收着，我不知他放在哪里。而他如今正昏迷不醒，我买这些药就是给他喝的……所以我现在也拿不出灵符，你们可否改日再来？”
    欧阳丽奇道：“你相公生了什么病？怎么会昏迷不醒？”
    “这……”妇人目光左右闪烁一下，微微笑道，“没什么大碍，操劳过度而已。”
    欧阳丽点头，“那好，你好好照顾他，钱不够就来找我们，我们就住在前面不远的‘真如客栈’。”
    “多谢小姐好意。”妇人感激，款款施了一礼。
    于是，欧阳丽便与她约好改日再来请取灵符。
    ……
    第二天一早，诸葛荒终于醒转，抬头便见两个姑娘趴在桌上睡得正香，而公孙野则靠在门边守望。
    诸葛荒一见大喜，欢呼道：“太好了！你们都没事！”
    欧阳丽、独孤久一惊醒来，扑到床边，上下打量诸葛荒。
    “你感觉怎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欧阳丽忙问。
    诸葛荒道：“没事啊，很精神，就是……”他看了看窗外的阳光，“今天天气很好啊，怎么却感觉冷飕飕的？”
    公孙野走过来道：“并非天气的缘故，是你体内的寒毒未清。”
    “寒毒……”
    “你不记得了？你为我挡下那只冰心蛊。”公孙野道。
    诸葛荒才回忆了起来，立时问道：“后来呢？那个大将军走了么？久儿！”他转向独孤久，“他有没有伤你？”
    独孤久心中暖意融融，摇头柔声道：“我没事，荒哥哥，公孙公子的爹爹救了我们。”
    这时，公孙澈走进门来，手中端了碗汤药，见诸葛荒醒来，微笑道：“刚好，来，阿荒，喝药吧。”
    诸葛荒连忙起身，问道：“您就是阿野的父亲？”
    公孙澈点头，将药递过去，道：“你体内蛊毒并未完全清除，须到清都山神台化解，一会儿便随我启程吧。”
    “那您就是我的三师叔，嘿嘿！”诸葛荒将汤药一饮而尽，咧嘴笑道，“师叔好！”
    公孙澈冲他温和一笑。
    “不过还不行……”诸葛荒忽而转念道，“第四张灵符还没有找到，我这一走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们还要尽快赶到南郡去救人呢！”
    欧阳丽想了想，决定道：“不如这样吧，阿荒的伤势不能耽误，灵符的事就交给我和公孙野，我们已经打探到了它的下落，过两天就能拿到了，到时候我们再去清都山与你们会合。”
    诸葛荒担心道：“就你们两个人？那张‘死符’听起来就好像有凶险，还是我跟你们一起去！”
    “那个向府我们已经见过了，他家的女主人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妇人，不会有事，这里的事你就甭管了，安心治你的伤。听我的，不许再有意见！”欧阳丽强硬道。
    诸葛荒苦笑，“那好吧，你们自己小心。尤其是你，阿野，我不知道那个大将军为啥打你的主意，但他不好惹，你下次再碰到他一定要快跑！”
    公孙野露出微微的笑意，“你为了我才伤成这样，要我怎样感谢你？”
    诸葛荒一拍他肩膀道：“兄弟俩还说什么谢不谢的？你要真想谢我就快点赶来清都山，陪我一起喝酒，喝个痛快！”
    “好，一言为定。”公孙野点头。
    随后几人便兵分两路，由公孙澈带着诸葛荒和独孤久回清都山，而欧阳丽与公孙野继续留在圆觉县等候索取灵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