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看蝶儿飞

  成亲真的可以让一个女人变得这么美吗？蓝飞飞的心有些悸动，不知道自己今生是否也能做一回像侍画那样幸福的新娘。如果没有跟宋慕杰的纠葛，蓝飞飞的这个想法并不算奢望，但是现在却仿佛变得遥不可及。蓝飞飞心中一阵刺痛，泪水不自禁滑落下来。她轻轻翕动一下鼻子，尽力克制，僵直着手指拭去眼角的泪。在这个深宅大院里，泪水并不能换来怜悯，要想活得好，首先要懂得怜惜自己。也许今生自己没有机会披上嫁衣，但至少还有一个白头老父等着自己奉养，所以不该让这些杂念扰乱自己的心神。
  蓝飞飞尽管在心里解劝自己，还是辗转难眠，许久后才在胡思乱想中渐渐迷糊住。就在蓝飞飞似睡非睡时，突然一种异样的感觉袭来，让她猛然惊醒，借着微光，她看见一个颀长的身影伫立在自己床头。虽然看不清对方面目，但直觉告诉她，他正在盯视着自己。
  蓝飞飞打了个寒噤，失声叫道：“庄主？”
  “嗯。”一声漫不经心的回应，让蓝飞飞稍稍放了心，她刚想出声询问宋慕杰有何事，突然身子被凌空抱起。蓝飞飞吃了一惊：“庄主，你要做什么？”
  
                  第一百零三章 求婚
  宋慕杰闷不做声，抱着蓝飞飞轻如羽翼的娇躯，一径回到自己的内室。他把蓝飞飞放到自己床上，接着翻身上床，拥紧了她。蓝飞飞轻叹一声，认命般地闭上双眼，可是等了许久，宋慕杰竟没有别的动作，只是紧紧地拥抱着她。蓝飞飞有些奇怪地睁开双眼，看见宋慕杰双眼紧闭，好像已经睡着了。
  蓝飞飞有些哭笑不得，难不成他是梦游了，否则三更半夜他把她抱到这边，就是要搂着她睡觉？蓝飞飞试着挪动一下身体，却发现宋慕杰的双臂很用力，让她根本无从挣脱。这样的睡姿不仅暧昧，而且并不舒服，蓝飞飞觉得浑身难受，只想赶快离开，回到自己的小床上去安心大睡。
  “别乱动！”宋慕杰梦呓般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喃，“好好睡觉。”
  “庄主要这么睡吗？”蓝飞飞脸红了：他到底什么意思啊？
  “嗯。”宋慕杰回答得理所当然，“这张床太大了，一个人睡太冷清。陪我！”
  蓝飞飞的心扑扑乱跳，嗫嚅道：“可是……这好像不合适。”
  宋慕杰慵懒地张开眼，不悦地责备：“什么合不合适？我的床，我想让谁睡就让谁睡。还是说，你不愿意陪我？”
  宋慕杰说得轻描淡写，蓝飞飞却已经嗅出危险的气息，如果不谨慎回答，只怕又要惹这个喜怒无常的家伙生气了。为了平息宋慕杰的怒气，蓝飞飞只好避重就轻，转换话题：“奴婢不敢，只是觉得庄主太用力了，奴婢有点不舒服。”
  宋慕杰眉头一舒，放松手臂，用轻柔的动作把蓝飞飞揽进自己怀里，低声询问：“这样可以吗？”
  “嗯。”蓝飞飞不敢多言，只好闭上双眼假装睡去，其实心里七上八下，哪里有一点睡意？宋慕杰的脸近在咫尺，呼吸相闻，一股混杂着酒气的男子气息撩拨着蓝飞飞的神经，让她觉得全身莫名地燥热，竟有些心猿意马。蓝飞飞的脸又开始发烫，僵直着身子不敢有一丝妄动。如果让宋慕杰发现她对他竟起了欲念，她真的该无地自容了。
  宋慕杰闭着双眼，仿佛又睡着了，鼻子微微翕张，一股股热气喷在蓝飞飞的脸上，让她更无法入睡。蓝飞飞无奈地在心中暗诵自己喜爱的诗文，以前自己心烦意乱时，这个方法总能让自己很快平静下来。不知道是不是转移注意力的缘故，蓝飞飞真的没有先前慌乱，居然很快也有了几分倦意。
  就在蓝飞飞要沉入梦乡时，宋慕杰突然在她耳边问：“成亲真的是件很快乐的事吗？”
  “呃？”蓝飞飞一愣，神智又清醒了，不知道宋慕杰是真的在问她，还是在说梦话。
  没得到蓝飞飞的回答，宋慕杰睁开惺忪的双眼，再次询问。
  “也许吧。”蓝飞飞在确定宋慕杰并不是发梦之后，轻声回答，却又不禁腹诽：“我又不曾成过亲，问我这个，我又怎么会知道？”但转念一想，宋慕杰今晚如此失常，甚至喝得酩酊大醉，难道是因为看见谭柏成亲受了什么刺激不成？以蓝飞飞的了解，谭柏成亲，宋慕杰应该是很高兴才对，没道理借酒浇愁。难道刺得他伤感的不是一对新人，而只是这场仪式和他们的幸福？
  蓝飞飞觉得自己猜得不错，否则宋慕杰也不会有此一问。可是，他又不是她，命运不由自己做主。他若是羡慕别人婚姻美满，完全可以也找个心仪的女子成亲，亲自品尝这种幸福，没必要在这里落落寡欢。难道说，他伤感的原因还是因为早逝的虞蝶儿？难道谭柏的婚事让他联想到如果虞蝶儿还在，他们也可以风风光光地拜堂，幸福美满地生活？
  这些揣测让蓝飞飞的心揪紧了，甚至感觉有些窒息，她紧咬下唇，尽力压抑涌上喉头的酸涩。她觉得自己越来越难以掌控自己的心，总是无端被宋慕杰的一句话，一个动作，甚至一个眼神牵动。明知他跟自己不会有结果，为什么还在心底留一分脆弱的期待？难道自己受到的伤害还不够吗？
  蓝飞飞正在自怨自艾，宋慕杰突然再次开口，声音暗哑，却清清楚楚：“那我们也成亲吧。”
  一句话震得蓝飞飞不知所措：他这是向她求婚吗？蓝飞飞不敢相信地睁开眼，看见宋慕杰双眼紧闭，好像完全睡熟了，仿佛那只是一句梦话，甚至是蓝飞飞自己在幻听。不知为何，蓝飞飞反而松了口气，坦然地闭上双眼，先前纷乱的心也一下子平静下来，倦意很快包围了她，居然真的沉沉睡去了。
  听见蓝飞飞平稳的呼吸，宋慕杰睁开双眼，满脸自嘲地看着怀中的佳人，心里把自己骂得狗血喷头。一直以为自己是很有胆色的，原来事到临头也只是个缩头乌龟，居然连对自己心仪的女子表达爱意都畏畏缩缩的。其实想一辈子留住她的办法很简单，那就是娶她，可是，为什么自己却没勇气去尝试？宋慕杰自己都搞不清自己到底在惧怕什么。
  伸出手，宋慕杰轻抚一下蓝飞飞的脸，细滑的触感让他心神荡漾，分明痴迷她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为什么心底还这么犹豫不决？是因为虞蝶儿吗？
  宋慕杰长叹一声，缓缓闭上眼，心里在盘算有多久没去想虞蝶儿了。其实不是不去想，而是他不愿意去想，尤其是跟蓝飞飞在一起时，宋慕杰根本是拒绝去想虞蝶儿。但是，他无法自欺欺人，虞蝶儿始终在他心里，从来没有离开。心里装着虞蝶儿的他，又让蓝飞飞住进了自己心里，偏偏这两个人又是无法共处的，这让宋慕杰觉得无所适从。该把哪一个从心里拔除？
  “呼——”宋慕杰深呼口气，用额头抵住蓝飞飞的头顶，贪婪地嗅着她身上新荷般的馨香，昏昏欲睡。长夜漫漫，孤枕难眠，唯有和心上人相拥，才能睡得香甜，这个道理，他现在懂了。
  天明以后，一切如常。宋慕杰趁蓝飞飞给自己梳头的当儿问：“昨晚我有没有说过什么？”
  蓝飞飞声淡如水：“没有。”
  宋慕杰转头看向蓝飞飞，蓝飞飞平静地回望。宋慕杰一张俊脸慢慢冷下来，挺身站起，一声不响走了出去。蓝飞飞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然后很快恢复如初，波澜不惊地把手中的玉梳放回妆匣。
  
                  第一百零四章 合奏
  春风送暖，天气一日日回温，人也跟着春光活跃起来。蓝飞飞斜靠在廊柱上，看着两个小丫鬟嬉笑着分拣刚刚剪回来准备送去各屋插瓶的红桃，脸上也洋溢出几分喜悦。日子过得真快，好像冬天才刚过去，桃花就已经开了。
  太阳暖暖地照在人脸上，并不晃眼，却让人有些慵懒。蓝飞飞站起来舒展一下筋骨，觉得全身通泰，心情也跟着飞扬在春光里。眼见那些桃花娇艳无比，情不自禁唱道：
  “三月东风起，桃花红又美。
  小妹折花门边依，盼郎速速归。
  归来欲何为？
  大红花轿接小妹，送去郎家里。
  共看桃花春流水，相伴两依依。
  郎啊，妹愿做你的桃花女。”
  歌声清脆婉转，如春日的黄莺。词虽直白大胆，却也不显粗俗，反而挺应景。从没听过蓝飞飞唱歌的两个小丫鬟不由张大了嘴，听得津津有味。一曲歌罢，蓝飞飞随手拿过一枝桃花放在鼻前浅嗅，回眸一笑，百媚千娇。
  两个小丫鬟争着夸赞：“姊姊唱得真好！再唱一个吧。”
  蓝飞飞难得心情好，于是也不推辞，这回唱的是《题都城南郊》：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蓝飞飞的唱歌技艺师承名师，随口吟唱，已经让两个小丫鬟如闻天籁，佩服得五体投地。教蓝飞飞唱歌的是授她琴艺的恩师美娘，一个能歌善舞，走过大江南北，见过许多世面，有过许多经历故事的传奇女子。机缘巧合的情况下在蓝家住了几年，教会了蓝飞飞许多东西，最后留书一封，飘然离去。虽然已经有四五年没有音讯，但蓝飞飞一直都惦念着她。
  美娘在游历中，接触了很多地方乐曲，有阳春白雪的高雅妙歌，也有下里巴人的质朴小调，却都悦耳动听。美娘常在授琴之余唱给蓝飞飞听，日子一久，蓝飞飞也学会不少。就如方才那首《桃花女》，曲调活泼明快，又情真意挚，美娘只哼唱了一遍，蓝飞飞就学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