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看蝶儿飞

蓝鹏会意，连忙伸手把岳青儿的手拉起，抚在自己的脸上。岳青儿缓缓移动手指，拭去蓝鹏眼角的泪水，不舍地看着这个给了自己无数怜爱的男人，心中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鹏哥，不要哭。”岳青儿轻声劝慰，“你要好好地活着，照顾好我们的女儿。看见她，就等于看见了我。”
  岳青儿的话又引得蓝鹏热泪急流，他用力咬紧唇才能抑制住嚎哭出声。看见他的隐忍，岳青儿的眼角也滑下两行泪水，生离死别，她也有千般不舍，万般无奈。
  “鹏哥，青儿真的想做一只小青鸟，能永远和你这只大鹏比翼双飞，可惜，我做不到了……”岳青儿的话音越来越飘渺，美丽的双眸渐渐失去光彩。
  蓝鹏感觉抚在自己脸上的柔荑慢慢冰冷，眼看岳青儿的眼睫如疲惫的蝶翼，缓缓颤动，最终敛在一起，再也不肯睁开。一瞬间，他觉得天塌了，地陷了，他的整个人都粉碎了。心已经痛到没有知觉，连眼泪都吝啬地不肯流一滴，只剩下他一个空壳在这个崩塌的世界里煎熬。他想喊，无声；他想哭，无泪；他想回天，无力；他想死，不能！
  蓝鹏觉得自己一下子又变回了无处可依的浮萍，近五年的美满生活竟如镜花水月般不真实，仿佛一切只是他做的一场美梦，甜蜜却从不存在。满腔的痛楚竟化成冲口而出的笑声，嘶哑且悲凉，像是对自己的嘲讽，又像是回应上天的愚弄。就在他几欲癫狂时，一声儿啼唤回了他的神智，让他忆起，他还有一个女儿在。
  从稳婆手中接过襁褓中的婴儿，蓝鹏凝视着呱呱而啼的女儿，耳畔响起岳青儿的遗言：“看见她，就等于看见了我。”蓝鹏的泪水终于再次滑落，随后变为号啕大哭。他把失去岳青儿的痛随着泪水一次淌完，然后把对岳青儿未完的爱都转移到女儿身上。他要用自己的行动来兑现对岳青儿的承诺，要用自己的努力照顾好他们唯一的女儿。
  痛失爱妻的蓝鹏，在哭过之后，心性大变。他虽然依旧精明强干，依旧医术高超，但却再没有为医者济世之心。他不再相信善恶有报，既然上天连岳青儿这样良善的女子都不怜悯，那他也不再相信上天会降福祉给良善之人。他甚至后悔自己觉悟太晚，如果他早知道行善无效，又何必浪费时日替人义诊？如果他可以多挣些钱，也许岳青儿就不会为贫穷操劳，也许就不会早夭。所以，他决不让这种悲剧再一次在自己女儿身上上演！
  蓝鹏开始想尽办法敛财，为了钱，他可以无视病患的眼泪；为了钱，他可以淡看别人的生死。只要可以让自己的女儿享受富足的生活，他可以违背行医者的所有良知，做任何事情。
  在这种扭曲的认知中，蓝鹏与当初的自己越行越远。先前美名远播的神医沦落为助纣为虐的黑心大夫，蓝鹏的名声随着他家产的富足愈来愈沦丧，可他不在乎，他的一切只为了守住对岳青儿的承诺而存在，给女儿富足的生活就是他生存理由。
  “就这样，爹爹就变成了今天的样子。”蓝飞飞泪水婆娑，哽咽着说出了压在心中的陈年旧事。连在一旁倾听的苏瀚海都不禁唏嘘，原来那个声名狼藉的蓝鹏居然也是如此痴情之人。
  蓝飞飞轻叹一声解释道：“其实在奴婢懂事之后，也常常觉得爹爹做事太不近人情，甚至暗暗恼怒他。福爷爷发现以后，才讲了这个故事。因为是福爷爷帮忙，爹爹才认识了娘亲；而爹爹这些年所经历的一切，福爷爷也是亲眼目睹。福爷爷其实是把爹爹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看待，也最了解爹爹心里的苦。所以福爷爷才告诉奴婢一切，只是想让奴婢明白：任何人可以恨爹爹，恼爹爹，只有奴婢不能！”
  “这么说，来这里替父赎罪是你自愿的，并非是令尊逼迫于你？”苏瀚海大胆地揣测。
  蓝飞飞微微颔首：“是奴婢自愿的。”
  苏瀚海眨眨眼，轻笑着问：“既然令尊这么疼爱你，他怎么就同意你这么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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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位亲，新年快乐！寒凌回来了，不好意思这么晚才回来。今天第一天上班，忙得晕头转向，今晚才忙着更新，请大家原谅。这一次不再拖沓，一定给大家一个完满的结局，敬请期待！
  
                  第一百零二章 辗转难眠
  蓝飞飞听了苏瀚海的质疑，脸上现出一丝苦笑，轻启樱唇，声音透着无奈：“这件事只能说是爹爹他失算了。”
  “哦？”这个回答倒有点出乎苏瀚海意料，他两道剑眉上扬，感到趣味无穷，双目含笑静等佳人解释。
  蓝飞飞的神情多少有些哭笑不得，她轻叹一声道：“当初庄主要找爹爹寻仇时，爹爹也感到大祸临头。他也知道自己多年来的所作所为，能给庄主多少报复的机会。爹爹他并不担心自己的生死，唯一怕的就是牵连到奴婢。爹爹他多方打探，知道庄主的报复心极重，应该不会放过奴婢。要保全奴婢，爹爹他只有兵行险招。”
  “你的意思是，令尊是假装献女自保，实则是想让慕杰误以为你对令尊并不重要，希望能让你逃过一劫？”苏瀚海恍然大悟，脸上现出几分不可思议。
  蓝飞飞越发显得无奈，却还是微微颔首赞同苏瀚海的说法。苏瀚海也是有些哭笑不得，他没想到事情的真相居然是这个面目。虽然他觉得蓝鹏这一招确实险，但细想之后，不能不说高明。依宋慕杰以前的秉性，蓝鹏提出献女自保的建议，很可能惹他勃然大怒，非但不肯接受，反而会加倍惩治蓝鹏。而被蓝鹏当做“弃卒”的蓝飞飞，对于宋慕杰来说就无足轻重，根本没有惩治的必要，因此可能逃出生天。由此可见，蓝鹏确实是爱女如命，而事情没能按他想象的发展，只能怪宋慕杰突然想收手的缘故。这正如蓝飞飞所言，是蓝鹏失算了！
  苏瀚海忍俊不禁，笑着瞥了眼内室，微微摇了摇头，心中暗笑：如果自诩聪明的宋慕杰听了这番话，不知该做何感想？他回眸看蓝飞飞也是若有所思地盯着内室，兴许她也在揣测，如果当初不是宋慕杰的一念之差，今天会是何等局面吧。
  “这些话你从没告诉慕杰吧？”苏瀚海轻声询问。
  蓝飞飞摇了摇头：“奴婢觉得庄主肯定不能接受这番说辞，他会以为奴婢是有意袒护爹爹的。”
  苏瀚海笑道：“我觉得也是。不过，令尊失算，一定后悔不已吧？”
  “这个是自然的。”蓝飞飞苦笑一下，“不过木已成舟，再反悔也来不及。奴婢在这里受的苦，只怕没有爹爹心里的苦多。”
  “所以你才一直想离开，因为放心不下令尊，是吗？”苏瀚海眼睛晶亮，已经完全明白了。
  蓝飞飞脸上微红，垂下螓首，轻声道：“这些年，爹爹对奴婢的照顾无微不至。他挣的钱财，并没有太多用在自己身上，多数都用在教养奴婢上了。别人都以为爹爹这样对待奴婢，是别有所图，只有奴婢自己知道，爹爹他是真心对奴婢好。有道是‘知恩图报’，奴婢自然也有反哺之心，只想在爹爹有生之年，能在膝前多尽孝道。所以才想早日离开，能回到爹爹身边。”
  “姑娘的孝心，令苏某感佩。姑娘的心愿，苏某定当尽力助你达成。”苏瀚海慷慨地许下诺言。
  蓝飞飞心里虽感动，却还是连忙拒绝：“苏公子，奴婢说这些话，并非要公子为了奴婢去讨情。奴婢既然情愿来替父赎罪，并不想半途而废。奴婢跟庄主已经有了约定，只要能得到庄主的认可，奴婢就可以堂堂正正地离开了。所以，奴婢不想烦劳苏公子再多费唇舌。”
  “可是令尊欠慕杰的并不多，姑娘还得已经足够了。再强留姑娘在此，实在没有道理。”苏瀚海说到这里竟有些愤愤不平。
  蓝飞飞淡然一笑：“诚如公子所言，爹爹欠庄主的并不多，可是爹爹确实也做了太多错事。他虽然不信神佛，不信因果报应，但是奴婢相信。奴婢认为是上天借庄主的手来惩罚爹爹，而奴婢只想为爹爹减轻罪孽。所以，奴婢不想半途而废。何况，庄主也答应过奴婢，会放奴婢离开的。”
  苏瀚海看着蓝飞飞，微微蹙眉道：“你真的认为慕杰会放你走？”
  蓝飞飞微微一怔，略思忖后还是轻轻颔首：“奴婢愿意试一试。”
  面对蓝飞飞的倔强，苏瀚海无言以对，但对这个貌似柔弱，实则坚韧的女子好感倍增。他沉吟一下，再次开口：“蓝姑娘，我希望你能把我当成朋友来看。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请你一定不要客气，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做到，定会不遗余力！”
  苏瀚海的诚意让蓝飞飞不忍再拒绝，只好轻声道谢，然后送苏瀚海离去。回到房里，蓝飞飞又到内室看了看，宋慕杰早已睡熟，脸颊上还泛着酒醉的酡红，两道浓眉微蹙，似乎睡得并不舒服。蓝飞飞很久没看见宋慕杰喝这么多酒了，总觉得他今晚有些失常，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纠结什么。但一转念，蓝飞飞又觉得自己有些庸人自扰，宋慕杰纠结什么关自己什么事？
  蓝飞飞撇了撇嘴，退了出去。掩好房门，回到自己的床上，蓝飞飞慵懒地闭上双眼，回想帮侍画梳妆时的情形，不必问侍画是否幸福，因为幸福就写在侍画的脸上。奶娘曾告诉蓝飞飞，女人当新嫁娘的时候是最美丽的。虽然不知道这话是不是准确，但看到装扮好的侍画，蓝飞飞真的觉得她好美，那种美不仅在外表，更在于她从心底透出的甜蜜，使她整个人都容光焕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