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看蝶儿飞

  “嗯……”蓝飞飞像只受惊的小猫，腻在宋慕杰怀里，螓首靠着他的胸口，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渐渐找回了安宁，终于沉沉睡去。宋慕杰满足地听着蓝飞飞平稳的呼吸，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欣然陪她入眠。
  
                  第九十七章 同榻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蓝飞飞就是被啁啾的鸟鸣声唤醒，一睁眼已经天光大亮。她惺忪着睡眼，想撑身坐起，可还没动弹，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为什么自己眼前是一片幔帐，自己的床明明是没有帐子的。
  蓝飞飞一下清醒过来，忆起昨晚自己被梦魇纠缠的事，当时好像是宋慕杰去叫醒了自己，还把自己抱到了他的大床上。莫非昨晚自己就在宋慕杰的床上睡了一夜？蓝飞飞微微转头，立刻看到一张放大的俊脸，吓得她目瞪口呆。
  他怎么和自己同榻而眠？蓝飞飞难以置信地看着宋慕杰近在咫尺的脸，芳心扑扑乱跳。虽然跟宋慕杰有过很多次肌肤之亲，可是同榻而眠的经历并不多，除了在梅林别院那特别的几晚外，他们一向是欢好之后各睡各的。蓝飞飞忘不了第一次在水上书斋贴身服侍时，宋慕杰跟她欢好后冷酷地赶她到踏板上睡觉，当时蓝飞飞心痛得快碎了。但痛过之后，蓝飞飞认清了自己在宋慕杰心中的位置，就不再让这种既定的事来伤害自己。既然他的枕边不容她酣睡，她又何必强求？所以后来的日子，蓝飞飞从来不等宋慕杰赶她，只要满足他后，她就主动回到自己该去的地方，安心睡自己的觉。
  这种方式应该也是宋慕杰喜欢的，因为他从来没有提过任何异议。蓝飞飞甚至觉得他心里应该是很满意自己这么识趣吧。可是，为什么这一次他居然纵容自己在他的床上睡觉，还陪着自己睡？蓝飞飞有点惶惑，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发梦了。
  看着宋慕杰的睡颜，蓝飞飞有些脸红，难得能这么近距离打量他。细看之下，不能不说老天真是眷顾他，斜飞的浓眉，挺直的鼻梁，厚薄适中的唇，俊朗的面部轮廓，真的没有可挑剔的地方。看他闭着双眼，睡得正酣，浓密长翘的黑睫在眼窝处扫下淡淡阴影，恬静得像个孩童，真不知道他醒着时那种慑人的气势是怎么来的。这个男人还是这么难以捉摸，一如他对自己的感情。
  “我脸上有花吗？看这么久。”宋慕杰突然醒来，黑眸里闪着促狭的光芒，轻声调笑，羞得蓝飞飞面红耳赤。“庄主。”蓝飞飞娇嗔地叫了一声，急忙坐起身，挑帐想逃走。宋慕杰出手如电，一把抱住她：“往哪里跑？”
  两人正拉拉扯扯，纠缠不清，忽听叩门声，然后传来春桃的声音：“庄主，你起来了吗？奴婢伺候你梳洗。”
  “快放开我啊。”蓝飞飞羞窘地拍着宋慕杰揽住自己的手，轻声提醒他，“让春桃她们看见不好。”
  “怕什么？她们都伺候我多年，这种事情见得多了。”宋慕杰说得很随意，却让蓝飞飞瞬间黑了脸：就算知道他是花间浪子，也受不了他这么光明正大地炫耀他的风流韵事。蓝飞飞气呼呼地掰开宋慕杰的魔掌，挑帐要下床，才发现床前根本没有自己的鞋子。一想昨晚的情形，自己是被宋慕杰直接抱过来的，鞋子当然还在自己的床前丢着，只好赤脚跳到地上，往自己住的外屋走。
  宋慕杰似笑非笑地看着蓝飞飞倔强的背影，气死人不偿命地继续调笑：“喂，你不是吃醋了吧？”
  “这个烂人！”蓝飞飞在心里暗骂。明知他在故意气自己，蓝飞飞还是忍不住僵直了身子，连连深呼吸才克制住没发作，攥紧两个粉拳，闷声不响出去了。
  宋慕杰满脸得意的笑：这个丫头已经快被自己彻底俘虏了，还在强自挣扎，真是有趣。他随手从身边枕头上捡起两根蓝飞飞遗下的青丝，想起昨晚温香软玉抱满怀的旖旎。这么多年，他跟许多女人有过欢好，可是他睡塌之侧却从不容别人酣睡。能睡在他身侧的女人她是第一个，偏偏她还很不屑，昨晚腻在自己怀里时分明很惬意，现在又摆张臭脸给自己看，真是个别扭的小女人。不过抱着她睡的感觉还真不错，宋慕杰的黑眸熠熠生辉，嘴角勾起满足的笑。
  拉开房门，蓝飞飞把春桃她们让进屋，趁她们帮宋慕杰梳洗，先到院子里透透气。太阳已经升起来，柔和的金光洒满院落，柳丝随风轻摆，晃出点点闪亮，又是一个好天气。蓝飞飞伸了个懒腰，屈指一数，谭柏的婚期已经迫近了，需要抓紧点，早些把鸳鸯枕绣好。
  谭柏的婚礼果然如宋慕杰所料，并不铺张。观礼的故交亲朋虽不多，但也办得热热闹闹。当交拜完天地，窈窕的新娘被送进洞房后，众人哄笑着拉住新郎不放。谭柏穿着大红吉服，敦厚的脸上挂着腼腆又幸福的笑，在众人的逗弄下，脸红得比吉服还胜三分。几个跟谭柏熟稔的朋友一时兴起，频频劝酒。谭柏招架不住，只好向宋慕杰求助。结果，为了帮谭柏解围，宋慕杰自己却喝得酩酊大醉。
  家丁们把醉倒的宋慕杰送回上房，几个丫鬟一通忙乱才伺候他安寝。蓝飞飞刚要松口气，苏瀚海挑帘进来问：“慕杰怎么样？”
  蓝飞飞施了一礼回答：“庄主刚刚睡下。”
  苏瀚海进内室看了看出来，对蓝飞飞道：“慕杰今天喝太多了，让你们费心了。”
  蓝飞飞淡淡一笑：“这是奴婢分内之事。”
  苏瀚海看着蓝飞飞，迟疑一下道：“蓝姑娘，这些天一直想给你道歉，可惜都没能找到合适机会。今天就在这里给姑娘道个歉，希望姑娘不要误会我没有诚意。”
  蓝飞飞愣了愣，失笑道：“苏公子太客气了，只是一句话而已，公子没必要一再道歉。”
  苏瀚海微微摇头：“这一次不仅是为上次失言伤害了姑娘而道歉，更为舍妹对姑娘的无礼。因为我教妹不严，令姑娘受了这么大委屈，还险些送命，实在不是一句道歉就可以弥补的。可是我实在想不出该怎么补偿姑娘，所以只能说，姑娘要是有什么难处尽管提，苏某一定会竭尽全力帮助姑娘达成心愿。”
  
                  第九十八章 陈年旧事
  “唔……”蓝飞飞并没什么表示，显得很平淡。虽然苏瀚海一片诚恳，可是自己却不能真要求他做什么。苏凝霜是伤害了自己，但是时过境迁，自己早就不怨恨她了。何况真正伤自己心，甚至逼得自己失去理智轻贱性命的又不是苏凝霜，而是宋慕杰。说到底，苏凝霜也只是个为情所苦的可怜人。
  苏瀚海看蓝飞飞并不说话，还以为她不相信自己的诚意，于是主动道：“上次姑娘希望我能规劝慕杰，让他不再记恨令尊。我想，这个忙我可以帮，等有机会我一定跟慕杰好好谈谈。”
  蓝飞飞的眼睛里闪出一点光芒，但很快隐去，轻声婉拒：“这件事不用苏公子费心了。奴婢上回的提议太无理，请公子忘了吧。”
  “为什么？”苏瀚海有些不解，“我回去反思过，也许我的判断也太过草率，随便入人以罪还理直气壮实在不该。而慕杰的报复方法明明不妥，我身为兄长不但不规劝，反而纵容，这更不该。所以，我确实是想真心帮助姑娘的，请姑娘不要这么快拒绝。”
  “苏公子能这般说，奴婢已经很感激了。可是，奴婢也知道家父与庄主的仇怨不是三两句就可以解劝的。平白把公子牵连进来，奴婢也不情愿，所以，还是请公子不要再管奴婢的事了。”蓝飞飞苦笑一下，仍然拒绝。
  苏瀚海一瞬不瞬地看着蓝飞飞的眼睛道：“如果没见过姑娘，我可能不会这么确定。但是看见姑娘，我觉得令尊的行为是不是也有苦衷？姑娘若不嫌我多事，可否详细说说？”
  蓝飞飞一愣，剪水双瞳里闪过几分诧异，但很快敛了睑，低声回道：“不管前因后果如何，这些年家父确实做了很多错事。奴婢今日所受的苦，恐怕也是上天的惩戒，所以奴婢也不抱怨了。”
  苏瀚海微微沉吟一下，展颜一笑，轻松道：“姑娘的话就表示确实有隐情，我若不知还罢，现在既然知道了，肯定要弄个清楚明白，否则必然寝食难安。姑娘就算帮我这个多事人解惑，讲一讲又何妨？”
  蓝飞飞有些无奈地看着苏瀚海，看情形他是不问清楚是不肯善罢甘休的。何况看见苏瀚海那种坦荡无垢的笑脸，蓝飞飞总无法筑起心防，反而毫无道理地愿意相信他，想把心事向他倾吐。但这段听来的陈年旧事，蓝飞飞自己都没求证过，又怎么能轻易对人言？
  看蓝飞飞犹犹豫豫，欲言又止，苏瀚海更笃定蓝飞飞心里有话，于是更诚恳请求：“蓝姑娘，你不要有什么顾虑，就当我是个朋友，大家聊聊天而已。没关系的。”
  “哎，如果要说，也不是三两句话就能说得清的。”蓝飞飞终于开口，长久压在心头的沉重，让她也想找个对象倾吐。
  苏瀚海笑得像春风般温暖，体贴地宽慰：“没关系，你慢慢说，不用着急。”
  蓝飞飞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垂下螓首嗫嚅：“其实这些事我也是听我家的老家人福爷爷说的，到底是不是这样，我也没有求证过，只怕说出来让公子见笑。”
  “言者无罪。纵然不实，我顶多当故事听，也没什么要紧啊。”苏瀚海依然笑得风轻云淡，却让蓝飞飞有些局促的心安定下来，终于鼓足勇气开口慢慢讲述：“事情其实该从二十多年前讲起，那时候家父还和家母并不相识……”
  随着蓝飞飞的娓娓道来，苏瀚海的思绪被引领到了二十多年的那个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