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看蝶儿飞

第68章


苏瀚海小心地把蜘蛛抖到地上,那蜘蛛马上慌慌张张爬到土石草丛间去寻找庇护了。苏瀚海把枕头面递给蓝飞飞道:“还好早发现,否则该咬到姑娘了。”
  蓝飞飞有些歉意道:“苏公子不是被咬了吗?倒是替奴婢受过了。”
  苏瀚海笑了:“没关系,我皮糙肉厚,一只小虫还不至于把我怎么样。”
  “话不是这么说的,那可是只毒蛛,毒性虽不强,被它咬一口也要红肿好几天呢。”蓝飞飞一边说,一边在旁边的草丛中仔细寻找,很快惊喜地拔出一棵小草。她示意苏瀚海伸出被咬到的手,然后用力挤出草汁涂在他的伤口上。一股涔凉的感觉蔓延开,苏瀚海觉得刚才还又痒又疼的伤口已经舒服许多了。
  “这草可以解蛛毒?”苏瀚海有些诧异,“真是太巧了。”
  蓝飞飞笑着摇摇头:“不算太巧啊。难道苏公子没听说过‘相生相克’吗?毒虫出没之处,附近常有解毒之草。如今早过了惊蛰,毒虫已经出来活动,解毒之草自然也长出来了。只是一般人不见得留心罢了。”
  苏瀚海赞许道:“看来姑娘颇精医术啊。”
  “算不得精通,只是些家传的小能耐罢了。”蓝飞飞谦虚地垂下头。
  苏瀚海嘴角勾出一抹笑,很笃定地道:“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蓝飞飞。”
  “啊?”蓝飞飞诧异地抬头,又是一个一口叫出她名字的陌生人,难道又是从宋慕杰那里听到什么了?
  看到蓝飞飞疑惑的表情,宋慕杰笑了笑:“我是慕杰的义兄,他的很多事都不瞒我的。而且,在他报仇的事上,我也相助过他。姑娘和他的恩怨,我也略有耳闻。”
  蓝飞飞神情有些不自然,淡淡道:“原来如此。”转身去收拾东西,想要离开。
  苏瀚海看见蓝飞飞瞬间失了神采,若有所悟,解释道:“其实,我觉得慕杰对姑娘的做法有点过分,在这件事情上,姑娘是无辜的。冤有头,债有主,他本不该迁怒于姑娘的。”
  “可是‘父债子还’也是常理。庄主既然那么记恨那段旧怨,找奴婢和找家父报仇,都是一样的。”蓝飞飞口气里透出几分无奈。
  苏瀚海看看蓝飞飞,缓缓道:“在这件事上,我倒觉得慕杰确实是迁怒于人。虽说虞姑娘当初若能得令尊援手,兴许可以保全性命,但就因为令尊拒医就把罪责都算到令尊头上确实有些牵强。毕竟害虞姑娘背井离乡进而染病的并不是令尊。”
  蓝飞飞听到苏瀚海替父亲辩解,心生感动,进而生出几分期许:“苏公子既然有这种想法,为何不规劝庄主呢?”
  苏瀚海苦笑一下:“你该知道,慕杰有时候固执起来很让人头疼的,我就算是他义兄,也未必能劝得动他。况且……”苏瀚海看了看蓝飞飞,犹豫一下接着道:“令尊虽然在虞姑娘这件事上算不得大错,可是在别的事上,犯的错也未必少,所以慕杰当初要对付令尊时,我并未阻拦。至于牵连到姑娘,我也是最近才得知。”
  蓝飞飞淡然道:“依苏公子所言,也觉得家父是罪有应得吧。”
  苏瀚海的脸上也现出一丝无奈和尴尬,却不开口,算是默认。
  蓝飞飞的脸彻底垮下来,低哼一声,转身离开。苏瀚海脸上越发尴尬,连忙阻止:“蓝姑娘,你等一下。”
  
                  第九十六章 梦魇
  蓝飞飞迟疑了一下,微微颔首:“苏公子还有何事?”
  苏瀚海挡在蓝飞飞面前,歉然道:“苏某心直口快,方才说的话如果伤害到姑娘,我愿意道歉。”
  蓝飞飞强笑道:“苏公子所言也是实情,奴婢怎敢怪责公子。奴婢离开上房许久,担心庄主责怪,先行一步。”说罢绕过苏瀚海,急匆匆去了。
  苏瀚海看着蓝飞飞倨傲的背影,眼睛里闪出十分感兴趣的光芒,唇角很自然勾起,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
  蓝飞飞回到上房,心里半天不能平静,虽然觉得跟苏瀚海并不相熟,只是聊了几句而已,犯不着为了他的话生气,可一想到连他那样看上去十分和善的人也认为自己的父亲是罪有应得,还是心里发堵。
  “你们这些有钱有势的公子哥,哪里知道别人疾苦?说穿了,也不过是仗势欺人罢了。”蓝飞飞在心里愤愤不平地抱怨。尤其是想起宋慕杰,蓝飞飞更恼火,他自己答应做交易,却又变来变去,反反复复,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诚意信守诺言。高兴的时候就对她甜言蜜语,百般柔情,一不高兴就翻脸无情,他到底当她是什么?
  蓝飞飞压抑在心中的怨恨,被苏瀚海挑了起来,就一发不可收拾,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委屈。连看着手里绣的枕头都来气,本来绣上一对彩蝶多漂亮,现在就因为怕宋慕杰看见不高兴,连蝴蝶都不敢绣。蓝飞飞心里半是生气半是嘲讽地抱怨:“你能管住我不去绣蝴蝶,可你能管住蝴蝶不往你家里飞吗?眼看春暖花开,蝴蝶纷飞,我就不信你能把蝴蝶都赶出你这院子。”
  “你跟谭柏有仇啊?”宋慕杰戏谑的调笑声突然在蓝飞飞脑后响起,把她吓得一激灵。
  蓝飞飞有些恼怒地瞟了一眼宋慕杰挂着几分坏笑的脸,忍气道:“庄主说的话,奴婢听不明白。”
  “你不是跟谭柏有仇的话,哪有为人家绣贺礼的时候咬牙切齿的?我要不知道,还以为你在扎小人准备咒谁呢。”宋慕杰不咸不淡地调侃,把蓝飞飞气得七窍生烟。蓝飞飞觉得自己最近脾气有点见长,本来该隐忍的时候,总是不自主想爆发。可是,一年为限的交易,蓝飞飞从来没忘,所以听见宋慕杰故意挑衅的话时,蓝飞飞总在心里提醒自己:“忍!一定要忍!”
  宋慕杰随手拿过蓝飞飞手里的绣活,看了看道:“绣得不错,谭柏应该很喜欢的。”
  蓝飞飞心里有疙瘩,竟一时管不住嘴,鬼使神差道:“要是绣上一对蝴蝶会更好看。”
  果然,“蝴蝶”二字一出口,宋慕杰的脸上明显有一丝抽动,瞬间满面寒霜,蓝飞飞一开口就心说“坏了”,自己怎么这么沉不住气,跟他怄什么,眼看宋慕杰一双眼睛冷冷扫过来,慌忙低头,装作若无其事。
  蓝飞飞觉得宋慕杰目光如剑,在自己身上刺来刺去,索性装痴卖傻,不理他。反正又没有人郑重其事告诉她宋慕杰这条忌讳,她就装作不知情好了。如果他现在发作,自己顶多就是推说不知道;如果他不吭声,那……那就让他吃个闷亏好了!
  想到这里,蓝飞飞心情突然大好,嘴角不自觉地勾起。而她这瞬息万变的表情虽轻微,却都落在宋慕杰眼里。宋慕杰脸上冷硬的线条松动了,看着蓝飞飞若有所思,最后默不作声起身出门。
  从宋慕杰离开后,蓝飞飞一直都觉得很开心,也许是被宋慕杰欺负得久了,终于能让他吃回瘪,真是说不出的畅快。但高兴过后,蓝飞飞突然又觉得很伤感:自己之所以能轻易挑起宋慕杰的怒气,说到底还是因为他心里对虞蝶儿放不下。自己在听说宋慕杰不喜欢蝴蝶后的伤心,失去理智地用蝴蝶来刺探他的真心,归根结底还是发觉自己输给虞蝶儿后的不甘心吧。意识到自己的心已经沦落到难以收回的地步,蓝飞飞又黯然神伤起来。
  当晚蓝飞飞睡得很不踏实,一闭上眼,就恍恍惚惚到了一个混沌之地,四顾无人,也看不到光明。蓝飞飞最怕的就是这种孤立无援的感觉,急切地四下奔逃,忽然有一个身影挡住她。蓝飞飞看不清她的脸,只是能辨出她是个女子。那女子眼睛里喷着仇恨的火苗,让蓝飞飞不自主后退。女子步步紧逼,用阴恻恻的声音控诉:“你的父亲害死了我,你还敢来跟我抢杰哥哥,我要杀了你!”
  蓝飞飞惊慌失措,难道这就是虞蝶儿的鬼魂吗?她瞪大眼睛,看着那女子像鬼魅一般冲她扑过来,想开口替父亲辩解告罪,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想说自己并没有对宋慕杰有企图,却又有些犹豫不决。
  蓝飞飞的缄默让鬼魅更加愤怒,于是一下子扑到她面前,伸出一只惨白的手,用长长的指甲撕扯她的肚皮,叫道:“让我看看你的肚肠是不是黑的?”蓝飞飞觉得女鬼的指甲像利刃一样,一下子就划破了自己的肚皮,虽不疼痛,却触目惊心。蓝飞飞尖叫着捂住肚子,拼命挣扎,却不料被鬼魅死死抱住,动弹不得。
  蓝飞飞奋力哭喊,想挣脱束缚,可是身子却被越箍越紧,还有人在耳边不断焦急地呼唤她的名字。蓝飞飞猛地睁眼,蒙眬中看到宋慕杰的脸,像溺水人抓到一根救命稻草,哇的一声,扑进宋慕杰的怀里嚎啕大哭。
  “飞飞,别怕。”宋慕杰只穿着中衣,显然是被蓝飞飞的喊叫从梦中吵醒。他俊朗的脸上满是痛惜,附耳不断低声宽慰,用自己的拥抱给她保护。蓝飞飞死死地抱住宋慕杰,恨不得把自己塞进他的身体里,难以化解的恐惧让她的身子抖得像秋风中的树叶。她的哭声埋在宋慕杰的怀里,沉闷而压抑,却让宋慕杰痛到心里。他用力抱紧蓝飞飞柔弱的身躯,想用自己来驱散她心头的惧意。
  一声声呼唤,一声声宽慰,让蓝飞飞彻底从梦魇中挣脱出来。蓝飞飞抬起哭肿的眼睛,看着黑暗中宋慕杰不太分明的脸,欲语还休。宋慕杰心疼地用唇吻去蓝飞飞腮边的泪痕,毫不犹豫地抱起她,向自己的内室走去。
  拥着蓝飞飞躺进雕花大床,宋慕杰用锦被裹住她瑟瑟发抖的身躯,轻声哄她:“乖,好好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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