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看蝶儿飞

  宋慕杰微微一笑：“还有更让你吃惊的呢，他要娶的人是侍画。”
  “啊？”蓝飞飞的下巴都快掉地上了，这两个人居然能凑成一对，真是想都想不到。蓝飞飞站在那里愣了愣神，才试探着揣测：“难道是因为水上书斋那场大火，才把他俩凑到一块儿的？”
  “聪明！”宋慕杰赞许地把蓝飞飞拉进怀里，一起躺到软榻上，“这世上的事，还真是难料。如果没有那场火，我想这两个人是怎么也不会扯到一块儿去的。谭柏受那点伤也算值得，这就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吧。”
  “那庄主要帮他们操办婚事吗？”蓝飞飞好奇地探问。
  “办是肯定要办的，不过你也知道谭柏一向不喜欢张扬，恐怕只是简单操办一下吧。毕竟是他的终身大事，还是要尊重他的意思。”宋慕杰笑着摸摸下巴，若有所思。
  蓝飞飞枕着宋慕杰的胳膊，微微转头笑道：“不管怎样都是桩喜事，奴婢该给他们准备一份礼物才是。”
  宋慕杰挑了一下眉，虽然蓝飞飞嘴上不说，但他知道蓝飞飞心里一直都感激初来宋府时谭柏对她的照拂。现在谭柏成亲，也算消除了宋慕杰对蓝飞飞和谭柏之间仍有旧情的芥蒂，他自然不会介意蓝飞飞想为谭柏做点事情的苦心，于是点点头：“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如果需要我帮忙，尽管开口。”
  蓝飞飞瞟一眼宋慕杰，知道自己的心思从来瞒不过他，如今他说得如此坦然，可见已经不再介怀自己对谭柏那种难以言说的情感，心下感激道：“多谢庄主。”
  为谭柏准备贺礼，蓝飞飞确实费了不少心思。想了好多种方法，最后还是觉得用自己最拿手的刺绣，亲手为谭柏和侍画做一对鸳鸯枕比较好。蓝飞飞费了一上午时间，画了好几种花样，然后找春桃她们求意见。春桃几人看罢，对花样倒没什么意见，只是春桃微微迟疑一下提醒：“飞飞姊，能不能把那蝴蝶的图样换成蝙蝠？”
  蓝飞飞愣了愣，有些不解：“若是贺寿，蝙蝠更好。可这是贺人新婚，蝴蝶不是更合适吗？”
  蓝飞飞话一出口，春桃、夏葵和秋兰脸上都有一些古怪的神情。她们三人互望了望，春桃才嗫嚅地开口：“飞飞姊，你不知道庄主不喜欢蝴蝶吗？如果让他看见，可能会惹他不高兴的。”
  “他不喜欢蝴蝶？”蓝飞飞轻声呢喃，确实没人告诉过她。不过经春桃一提醒，蓝飞飞才忆起，有一次为府中做绣活时，柳妈就把她画的花样里凡是有蝴蝶图案的都抽了出来。当时蓝飞飞只是以为那几个图不合柳妈的心意，如今才明白，那几个图都因为犯了宋慕杰的忌讳。不过看见刚来上房听差的秋兰也好像知道此事，只怕宋慕杰这个忌讳府中上下都知道，只有她不知晓。
  春桃看蓝飞飞有些怔忡，宽慰她道：“飞飞姊不知道也情有可原。但凡由府外买来的下人，入府之后都会先学习一下府中的规矩和禁忌。飞飞姊不是卖到府中的，所以也没人告诉你这些。”
  “唔……”蓝飞飞微微颔首，确实，自己在府中算是一个特例。丫鬟吗？算是吧。只是不像别的丫鬟一样，都有一纸卖身契拴着，只要能拿回那张纸，就可以自由。自己虽没那张纸，却更不知道该怎么换取自由。况且，自己和宋慕杰的关系一直都是这么不尴不尬地持续着，想必府中上下也都知道了。未来的路该怎么走，蓝飞飞又开始惶惑了。
  下午，蓝飞飞独自在后院的桃树下绣送给谭柏的鸳鸯枕。桃树刚刚打苞，尚未吐红，一树嫩条在清风中摇曳。蓝飞飞一边绣花一边思索：原来他不喜欢蝴蝶，连府中都不许出现蝴蝶图案。也许别人乍一听这古怪的禁忌，一定不明所以，可是蓝飞飞听了，却觉得说不出的心酸悲凉。
  虞蝶儿！自己今天的遭遇都跟这个人分不开。当初自己的父亲因为一两诊金断送了她的性命，如今，她却要借宋慕杰的手断送自己一生的幸福。这就是因果报应吗？宋慕杰之所以不喜欢蝴蝶，一定因为虞蝶儿的关系。他连蝴蝶都不愿看到，足见虞蝶儿是他心头的一道伤，让他连触碰的勇气都没有。他的薄情寡性、放浪形骸恐怕都是因为痛失虞蝶儿后的恣情放纵。
  “虞蝶儿，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蓝飞飞独自呢喃。这么多年过去，能让宋慕杰始终念念不忘的人，该是怎样的女子？按父亲的叙述，虞蝶儿死去时顶多就是八九岁，这样一个小女孩，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能让宋慕杰十几年还深深惦念？蓝飞飞想不出。可越是如此，越让蓝飞飞感觉无奈，一个已经死去这么久的人，却站在自己的对立面，好像时时准备对自己展开报复，让蓝飞飞都不知道该如何保护自己。
  和宋慕杰的纠葛越久，蓝飞飞觉得自己的心失落得越多，甚至对自己心心念念的离开大计好像也不像以前那么执著了。每当宋慕杰拥她入怀，用满含柔情的眼睛看着她时，蓝飞飞能清楚感觉到自己心底的悸动。蓝飞飞自认不是一个清心寡欲的人，对宋慕杰的温柔她无法抗拒，甚至越来越贪婪。但是，就像在梅林别院两人独处时一样，蓝飞飞在意乱情迷时仍能感觉到宋慕杰心底有一块禁区是她无法触碰的。其实，不用求证，那块禁区无疑是属于虞蝶儿的，埂在蓝飞飞和宋慕杰之间的就是宋慕杰心头的这道旧伤。不能治好这道旧伤，蓝飞飞和宋慕杰永远不可能心无芥蒂地在一起。
  指尖一痛，尖细的绣花针刺破了手指。蓝飞飞把破了的手指放在口中轻吮，蓦然想起和宋慕杰初识时，他也曾这样帮自己吮过被花刺刺破的手指。天啊，蓝飞飞在心底轻叹，无助地闭上眼，宋慕杰已经这样悄悄地占据了她的心，让她无论何时何地都会情不自禁想起他。可是，在他心中，自己到底有多少分量？
  蓝飞飞觉得胸口一阵绞痛，令她不自主地倚在身旁的桃树上，微微颤抖。原来情伤人可以伤得这么痛！
  “你不舒服吗？”忽然一个男声传来，温暖如春日骄阳。
  
                  第九十五章 诘问
  蓝飞飞诧异地转头，一个青衣男子双手抱臂，正用关切的目光看着她，见她回头，露出一抹笑容，轻声探问：“姑娘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蓝飞飞怔怔看着他，这个男子她并不认识，可是他身上好像洋溢着一种温暖如和煦春风的气质，让人有一种想亲近他的冲动。他有着不输宋慕杰的俊朗容貌，一样丰神如玉，只是不同的是，宋慕杰就像一块寒玉，冰冷孤傲，这个人却像一块暖玉，和蔼可亲。
  青衣男子看蓝飞飞不发一言，只是看着他，脸上的笑意更浓，他明亮的眼睛转了一转，有些不确定地问：“姑娘，我们是不是见过面？”
  蓝飞飞这才意识到自己失神了，尴尬地低下头道：“奴婢不认识公子。敢问公子可是府中的客人？”
  “啊，我想起来了。”青衣男子一击掌，有些惊喜道，“你是谭柏的表妹，是不是来帮他张罗婚事的？”
  “啊？”蓝飞飞糊涂了，有些不解地看着青衣男子。谭柏的表妹？这个称呼好像听谁这么叫过她。蓝飞飞微一沉思，想起初见苏凝霜时，她也曾经这样叫她。现在这个青衣男子也这样叫，难道这里还有什么故事不成？
  青衣男子看蓝飞飞一脸迷惑，笑道：“难道是我认错了？我们在清芬园见过面的，我叫苏瀚海，是慕杰的结义大哥。”
  原来是苏凝霜的哥哥。蓝飞飞想起跟苏凝霜的恩怨，表情有几分尴尬，慌忙起身行礼道：“原来是苏公子。”
  “不必多礼。看样子你并不是谭柏的表妹，那你是府里的丫鬟吗？”苏瀚海饶有兴趣地看着蓝飞飞，像是心里有了什么揣测。
  蓝飞飞垂下双睫回答：“奴婢是府里的丫鬟，现在在上房听差。”
  “是这样啊。”苏瀚海嘴角噙笑，“那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奴婢在这里做些针线。”蓝飞飞微微颔首作答。
  苏瀚海看看蓝飞飞放在石头上的东西，笑道：“如果我没猜错，这是给谭柏的贺礼吧。”
  “嗯。”蓝飞飞点点头，“奴婢在清芬园时多蒙谭总管照顾，所以想亲手绣份鸳鸯枕贺他。”也许是苏瀚海身上那种温暖的气息，让蓝飞飞卸下心防，不自主实话实说了。
  苏瀚海看了看蓝飞飞，主动道：“其实我也是来参加谭柏婚礼的。谭柏没什么亲人，朋友也不多。我跟他也算有些交情，所以他成亲这种大事，我岂能不来观礼？”
  蓝飞飞了然地微微一笑：“苏公子有心了，谭总管应该会很高兴的。”
  苏瀚海笑了笑道：“老实说，谭柏会成亲，我还真有点意外。原以为谭柏不等到慕杰成亲肯定不会成亲的，没想到是我料错了。可见缘分来时，还真是挡都挡不住。”
  想到谭柏和侍画能结缘确实有点出人意料，蓝飞飞也觉得好笑；“要不是水上书斋那场火，恐怕谭总管和侍画怎么也凑不到一块儿的。也许正如苏公子所言，这就是缘分吧。”
  苏瀚海点点头，想伸手拿起蓝飞飞绣了一半的枕头面看看，可刚一伸手，“哎哟”一声，急忙缩回来，像是手上吃痛，连甩了几下。蓝飞飞慌忙询问：“是不是被针扎了？”
  “不是针。”苏瀚海很肯定，小心翼翼把枕头面掀起，然后现出一抹笑，“原来是这个东西啊。”
  蓝飞飞伸头一看，一个小小的蜘蛛正挂在枕头面下面，才明白苏瀚海是被蜘蛛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