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残梦忆中蝶

第3章


    “到底从不从,现在一句话。”刘少懒懒道。
    “姓刘的,你不得好死!”
    刘少不动声色,操起案几就砸了下去。嘉年被拉着,挣脱不得。殷红的血成股地流下血腥味充满整个船舱。她忘了尖叫。
    “少爷,没气了,”小厮探着鼻息道。
    “哦?真不耐打,”刘少挑挑眉,“还愣着做什么?”小厮们面面相觑,刘少怒道,“还不丢到海里去?难得等着官府来收尸?”
    “是……”他们七手八脚地抬起姜生出了船舱。不论嘉年如何哭喊也无济于事。刘少捏着她的下巴笑,“现在知道我言出必行了吧?”他松手,下令,“把她带到卧房,不论听到什么声音,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进来。”嘉年的神情有些呆滞,任人拉着推进房里。刘少散了她的秀发,在她脖颈间嗅着那股淡淡的芬芳。
    脑海里依旧是案几砸下时的鲜红,她渐渐恢复了意识,但只有简单的几个字——杀了他!
    “有钱人做事就是绝啊,一出事,拿钱消灾,好像有钱就了不得似得。可怜那小生,长得那么俊,”一厮道。
    “反正人不是我们杀的,出了事自然有少爷担着。”
    “可是,最近好像坏事做多了,老睡不好。”
    “哈哈,别说的你好像还有良心似得。”
    “臭小子——”
    陡然一声尖叫,其他人探出脑袋询问。卧房蓦地打开,刘少衣衫不整地冲出来,下身鲜血淋漓。众人看得惊了。只见一人披头散发抓着一把剪子追来。
    “拦住她!”刘少凄声大叫。众人不敢上前,女人一步步逼近,他们则一步步退后。甲板上的风很大,刘少猛推身旁的人一把,才有几个鼓起胆子,抢过那把淌血的剪子。嘉年撞在船桅上,半晌没有动弹。
    “快找大夫,疼死我了!”刘少凄声大叫。
    有几个眼尖的瞧见嘉年爬起来,支吾着说不出话,只指着身后。嘉年靠着船桅,一双眼满是恨意。突然,她勾起唇角笑了,那笑容很凄美,却也令人心惊。
    有人扑过去却落了个空。海水溅起,很快便恢复如初,仿佛一切不曾发生。
第六章  缘起缘灭
夕阳西下。沙滩湿湿软软,有深深浅浅的脚印。脚步的主人显得有些虚弱,鞋只剩下一只,大概是跳海时滑落了。她径直脱下另一只,丢到一旁。身上的水珠还在嘀嗒,。她有些眩晕。橘黄的夕阳洒在眼里竟然成了一个可人的蛋黄。她笑了笑,有气无力。
    八年了。原来,生活就像个旋转的风车,之所以似曾相识是因为自己的刻意遗忘,然而,忽略了的一旦重新遇见,又是何等的刻骨铭心。
    熟悉的饥饿,熟悉的举足无措,熟悉的无能为力,熟悉的濒临死亡的感觉,可是……她倒了下去,海水慢慢地涌上来,舔舐着脚丫,再度回到大海的怀抱。再醒来时,是在一家渔户的小床上。渔夫的女儿一直惊讶于嘉年的美丽,说长大了也要像姐姐一样漂亮。嘉年微微笑,心里苦苦涩涩。美丽,对于一个穷苦女孩而言,怕是祸多过福吧?渔夫很慈善,从不去刺探嘉年内心的秘密。她快乐便罢,若是忧伤,就叫女儿去陪她。嘉年更多的时候显得很安静。她无法忘记那重重的一击,就像当初看见母亲的屈辱,沉沉的,难以释怀。
    倚着小小的窗户,可以看见海浪拍打、女孩嬉戏,简单快乐、无忧无虑的童年,自己也曾经拥有过吧?她闭上眼睛,细细地回忆,想父亲在世时的愉快。蓦地一阵喧嚣将她惊醒。渔夫没有言明,但从他的难色与自己听到的吵杂里已经大概猜出。她,终是要独自一人。
    村长送她离开,个个戒备着不敢和她有太大的交集。因为,时隔多年后,一场瘟疫再度席卷而来。
    小女孩的哭声渐渐淡了失了。弯曲的小路消失在一片绿色里。她停下脚步,不知道该往哪里去,然后便滚下了坡。坡下是成群的人,活着的,死去的,横七竖八。意识尚且清楚的人抓着她的脚踝不放,干裂的唇一张一翕,只有两个字——救我。
    任何一个正常的人都会认为,她的行为疯狂至极。不仅葬了死人,还将活着的一个一个拖到废旧的大棚里。世上能有这种举动的,不过两种人。一个是有治病之法且仁爱的,一种则是找死的。嘉年不懂得救人之术,也没有钱,没有人,只能到街上一间一间地敲响药铺诊所,得到的结果自然是一样的。人人自危的年代,没有谁会傻傻地做赔本又赔命的生意。在看到她手上的溃烂时,她被狠狠地赶了出来。
    终于……要死了吗?她摇摇头,企图唤回几分清醒。大棚里的人在等她。嘉年压低斗笠,黑色的纱布遮住她的容颜。府衙的大门紧紧关闭着,没有巡岗的人。她也不希冀官府能帮忙。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谁说不知道那便是瞎了眼。她听见小孩的哭声。
    又死了一个,那个小孩的父亲。她又摇摇了头,看清眼前的景象。
    “走,跟姐姐走,”她轻声说,小孩望着她,小小的唇泛着青色。忽然,小孩抽噎着就岔了气,全身痉挛,小手死死抓着嘉年的拇指。无助和绝望在心里疯狂滋长,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眼泪滚滚而下。她看见一个少年,在路口模模糊糊的一个影像,肩上挎了一个箱子。她下意识地认为那是一个大夫,不论其年纪尚轻,神情冷漠。
    “救他——”嘉年扑过去。少年漂亮的眉皱起,鄙夷地将她推开。斗笠落在地上,打着落寞的圈滚出老远。
    “救他,”嘉年没有放弃,反而抓得更牢,“你是大夫不是吗?救死扶伤是你的责任不是吗?”少年无动于衷,只是冷漠地俯视着她。
    “你的良心,你的医德呢?那么多人死去,你怎么可以这么熟视无睹?你怎么可以这么冷血!”嘉年的脸已不再光洁,疾病早已让她失了如花的容颜。虽然她不再美丽,但那一双眼睛依旧明亮,依旧清澈。少年冷冷道,“你是恳求还是命令?”
    嘉年怔怔望着他,“恳求……”
    “救他……还是救你?”少年似问非问。
    呼吸变得微弱,手终于无力地垂下,“救他……救他——求你,救他……”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觉得写得还行,请多多支持~
第七章 道是无情却有情
“嘉年,快来,”温婉美丽的女子轻声叫唤着。槐树下女孩追着蝴蝶奔跑。茅草房里书生苍白着脸微笑,半卧在床上咳了咳。
    “爹,蝴蝶,”女孩笑道。书生眉眼含笑,女子莞尔,递去的药却突然滑落,在地上摔成一片璀璨,一抹鲜红刺眼夺目。
    睁眼,冷汗涔涔。她左右打量,是间破庙,恍惚间几乎以为回到了以前的秘密基地,以为一切的一切,只不过是她打盹时的做的一个噩梦。只是,当她看到药炉里的滚沸,看到空荡的庭院时,眼泪便萧然而下。
    姜生死了,瘟疫来了,所有的不幸都是真的。
    “不准哭,”少年进来,甩给她几个馒头。“脸敷了药。”嘉年这才意识到脸上的层层包裹,手上也是。既然自己获救了,那么——她眼里一闪而过的神彩迅速破灭。少年冷道,“小孩死了。”
    雪白的馒头在手里变了形。少年问:“那个小孩是你的亲人?”
    “不是。”
    他顿了顿,道,“把药喝了。”
    “你会治此病?”她惊讶。
    “对。”
    “那你为什么不施药救人?那么多人,那么多——”她变得激动,少年指如疾风封了她的穴。气息慢慢变得平稳。
    “一,凭我一人,无能为力;二,我不是圣人,别人之死与我何干?这个世界弱肉强食,除非你够强大,否则,不要多管闲事。”
    “因为我们不够强大,这个社会,本来就是弱肉强食。”
    她怔住地望着少年,这个人,似姜生,却比姜生无情。
    “那么,你也不该救我,”嘉年冷道,强撑起身。
    “把药喝了,带我去。”许久,少年才沉声说道。嘉年不解,少年弯起唇角,“闲事我已管,没理由不管下去。你既要照顾人,就得把自己先照顾好。”他端起药,笑,“所以,喝不喝,随你。”
    柳言,那个少年,在几日的相处里寡言少语,但是却无法让人忽略他的存在,甚至在很多时候,嘉年的眼都追随着他。她好奇,这般年轻,这般医术,这般生冷,他的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然而嘉年不问,从来不问。有时,她觉得看到八岁时的自己,生硬的如一只刺猬,谁也别想入侵那块小小的领地。柳言很少说话,若开起玩笑更是少见。嘉年至今只见了一次,不过,那个笑话可真不好笑,甚至吓得她够呛。那天,她带柳言去大棚,他只扫了几眼,便往外搬人。嘉年自然帮忙,只听柳言似笑非笑:“你怎么不问我做什么。”
    “你是大夫,我自然听你的。”
    “如果,我是要丢到阴沟里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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