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抹微云

第34章


  
  那一轮弯月映在水里,可不正是小船的船锚?
  
  王怜花和李微云选的这栋小楼,飞檐流丹,回廊环绕,里面装饰物品一应俱全,可谓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但相对的,所花银子也是不菲,好在两人都算不得穷人。
  
  这样别致的小楼,月亮锚也只建了十二栋,所耗金钱只怕已似流水。
  
  想当然,这样的小楼不会只有一间屋子。
  
  即便只有一间屋子,李微云也不会和王怜花歇在一处。
  
  所以她此刻才不必压抑自己烦躁的心情。
  
  一座座小楼精致典雅,推开窗子便有次第的迤逦风景。
  
  即便在夜里,月色也是值得一看的。
  
  但李微云显然没有这个闲情雅致。
  
  不知为何,自丐帮大会之后,她的心情就难以平静下来。
  
  月华初上,抛锚引钩,本是酣睡的时候。
  
  躺在丝滑柔软的绸被上,不远处烧着暖融融的炭火,微微的光亮自纸窗外透进来。这样舒适的环境中,她居然难以成眠。
  
  竟渐渐气血翻涌。
  
  不对!
  
  心中警兆方生,一道黑影窜入纸窗。
  
  李微云强自捺住脑中的烦闷感,一个打滚就坐起身子,柳叶刀跃入手中。
  
  但来人似很了解她睡觉的习惯,急掠扑上来之时还不忘腾出一只手摁住她握刀的手。
  
  一具温热的身体压在身上,便是睡死的人也该醒过来,何况李微云本就辗转难眠。
  
  她还未挣扎,细润修长的指尖早已掩在她唇上,“嘘”了一声,低低地道:“乖乖躺着别动,有毒。”
  
  李微云张口欲言,不妨被那灵活的食指探入口中,轻轻一勾点在舌尖,酥麻麻地袭人。
  
  她一挑眉,瞪着那双戏谑的眸子,竟发觉自己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
  
  
流光徘徊
  
  将睡的香甜的李微云塞到被子里,黑影才一纵而出。
  
  出了小楼,月华清晰地勾勒出他一身绯衣。
  
  半夜三更,院子里有人在等着他。
  
  原来不止他没有睡觉,其他人也不敢睡觉。
  
  三个人已将出路完全封死。
  
  王怜花看着来人如临大敌的样子,不由轻笑道:“你们三个,可不够瞧的。叫你们主子动真格的吧。”
  
  三人中有两人就是下午为王怜花和李微云煮茶的双生兄弟,此刻仍是一紫一青,均是面色凝重地戒备着,并没有反驳王怜花的嘲讽。
  
  另一个绯衣的青年落在两人后面,却俨然是最后一道阻拦的要塞,显见这个人才是领头的高手。
  
  此人年纪大上几岁,眉目疏朗,与那两兄弟有三四分相象,想必也是同胞。
  
  只见他稍稍挽起袖口,露出一双青湛湛的手掌来,一看便知练得是种歹毒的内家功夫。
  
  王怜花眯起眼打量一番此人身上的绯衣,冷冷地道:“区区三鞭手,也敢班门弄斧么!”
  
  他口中吐出十二个字,转瞬间和那绯衣青年交手三十余招,可谓电闪绝伦。
  
  那绯衣青年的手果然像鞭子一样快,一样狠,掌风夹带着剧毒,没有防备的人只怕顿时穿肠破肚也不新奇。
  
  “碰——”地一声,最后一掌交击,那绯衣青年忍不住蹬蹬地退出两步,脸上满是惊骇。他撸起袖管一看,登时黑了脸色,手掌上的青气已直逼胸口而去,速度之快,比他自己方才使得招式还要快上三分。
  
  而王怜花这时仍有余兴对上另外两人,他此刻出手决绝,哪还有半分白日里饮茶赏景的慵懒。而他手下的招式,看在对手眼中更是宛似见了鬼一般。
  
  “你、你……”绯衣青年大惊失色地脱口叫道,却连完整的话也没说出就软绵绵地栽倒在地。
  
  他倒下的一刻,眼中还充溢着不解、惊惧。五官七窍溢出的污血显然也带着剧毒,染了绯红的衣衫,再无一份明艳。
  
  练毒功的人,常年打雁被啄了眼,死在毒上的并不少见,但死在自己精心炼制的毒上,岂非就冤得很了?
  
  想必叫他们来阻击王怜花的人,并不了解王怜花的底细,或者说,并没有将王怜花的本事告诉他们。
  
  班门弄斧,这般说法倒也不算辱没了他们。
  
  紫衫和青衫人以此人为首,绯衣青年尚且顷刻毙命……两人绝望地对视一眼,下手再不顾忌自身,咬牙拼命。
  
  一时间,拼着处处挂彩,两人倒也勉强挡住了王怜花的一双手。
  
  但王怜花想要他们的命,难道真需要如此费力?
  
  他心中至少有数十种法子可以置眼前的人于死地。
  
  然而他要的,并不是这两人的性命。否则凭着克制对方的招式,又怎会两厢僵持不下?
  
  轻描淡写除掉绯衣青年,为的是杀鸡儆猴,而此刻不过是在消磨两人的斗志。
  
  姑且不论三人情谊如何,王怜花的手段委实已令紫衫和青衫人觉得心惊不已。豁出性命的打法,自然也渐渐式微。
  
  王怜花骤然错开几步,开口道:“告诉我幕后之人,你们就不用死。”
  
  性命,还有什么比性命更重要?
  
  手足之情、买卖之义,都不值得把自己的性命赔进去。
  
  他们过的本就是刀口舔血的日子,见惯了生死,却不代表对自己的生命也麻木不仁。
  
  ?
  
  三条人影躺在地上,静静地再没半分呼吸。
  
  妄想王怜花遵守承诺,简直不如直接抹了脖子算了。
  
  可惜的是,连名字也不曾报出的三个人对王怜花无一丝了解。
  
  但轻松得了委托之人的下落,本应得意的王怜花,他的脸色却反而沉了下来。
  
  果然……跟他想的一样。
  
  一个局。
  
  也许是死局。
  
  这三个人不过的对方派来的开胃小菜,为了把陷阱的所在告知王怜花和李微云。
  
  明知是陷阱,哪个傻子会踏进去?
  
  王怜花非但不傻,更是比其他人多生了无数心窍。
  
  令王怜花头疼的是,李微云偏偏就是这个傻子。
  
  如果不想李微云犯傻,他就不得不替李微云犯一回傻。
  
  犯傻也是可以代替的?
  
  犯傻也许不行,但送死却可以。
  
  悬月高挂,就那么似笑非笑地望着绯衣公子。
  
  侧首看了看掩好门户的小楼,王怜花深吸一口气,面上恢复了漫不经心的笑意,终是绕湖而去。
  
  月色如倾,衣袖倒卷,笑的恣意。
  
  他本就不信,这世上有解不开的死局!
  
  ?
  
  王怜花已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道里走了很久。
  
  四条岔道、三十三处暗卡、遍地机关陷阱,若是常人,难越雷池一步。
  
  但对于王怜花,有那样一双手,简直如同儿戏。
  
  他甚至可以清晰地掐算出自己已经走了两柱半香的时刻,加上赶路的半柱香,再过一炷香,李微云便该醒了。
  
  五指关节在墙壁上轻叩着,他不由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好姐姐,这次你可是欠我好大的人情。
  
  一道暗门悄无声息地启开。
  
  乍然惊起的破空之声,便是催命的呼声。
  
  但几乎与此同时,黑暗中就的响起数声“铿”“锵”的弹指交击声。
  
  如果有人细数,便会发现,七支铁箭,七声闷响,无一错漏。
  
  四壁骤然亮起。
  
  在黑暗中呆久的人,甫一接触光亮,难免不适。
  
  而三支蓝光盈盈的箭正是趁你病,要你命,亮起的一刻已然急掠而来。但凡犹豫半刻,就丢了性命。
  
  十个人若有九个人在此丢了性命,也绝不会是王怜花。
  
  毒箭“嗤”地钉在门口地上,尾羽仍颤悠悠地晃着。
  
  利箭落在地上,人自然进了屋子。
  
  王怜花此刻已和一人交上了手。
  
  此刻光线才刚射进屋子。
  
  细微的光亮掩映之下,那人的眼睛、鼻子、嘴巴……每一处都清晰地露了出来。
  
  一身绯衣,微挑的桃花眼,俊挺的鼻子,莞尔的唇角,邪气凛然。
  
  王怜花!
  
  与王怜花动手的人,居然也是王怜花!
  
  任谁乍一见自己要杀的人赫然是自己,都难免心神为之一夺。而这心悸的一刹那,正是杀机潜伏的最佳位置。
  
  王怜花的手离“王怜花”的颈子不过三寸,此时只要他愣上哪怕半刻,局势便足以倾覆。
  
  但三根白皙修长的手指,好像收命的阎王,片刻也不曾施舍。
  
  “喀嚓——”
  
  清脆渗人的裂骨声,预示着一条人命的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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