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抹微云

第32章


  
  而李微云似乎简单之极,走南闯北,也是大碗喝酒、刀下不让。
  
  她脑子不笨,但却说不上绝顶聪明。
  
  何况她爽快的性格,也是行先于思。
  
  这看起来就是个一望到底的女孩子。
  
  无论流水劲的势之一字如何要妙,但终究不能改变一个人的心性,更不可能改变一个人的经历。
  
  他曾经是这么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三年内,他用不同面目骗取了三张酒方。
  
  或倜傥风流,或伟岸豪迈,或儒雅敦厚……
  
  一切女人欣赏的男人,他似乎早已无师自通。
  
  直到对这场轻松太过的游戏感到厌倦,却发现自己贪心地想要得到更多。
  
  李微云对待朋友,似乎坦荡如男子一般。
  
  江湖中声名远播的酒方在她眼中似乎一杯酒交错间便可以送之于人。
  
  他甚至将她的身世猜的八九不离十。
  
  但她却好似从未关心过他的来历。
  
  那样千篇一律的微笑,令他难以产生任何的快感。
  
  他在变换面目,但李微云却岿然不动。
  
  征服这个女子。
  
  这个念头一旦浮现就再难压下,何况他本就纵情恣意。
  
  于是,最后一次,他真拿走了她片刻不离的玉佩。
  
  玉佩洁白细腻,滋润无暇,仿佛少女的肌肤一般吹弹可破。但这莹透纯净、凝脂一般的玉佩中心却有一柄刀,刀身上还刻着四个篆文小字:金石无亏。
  
  反面,云纹之上,铁画银钩,一气呵成而气势不颓,是“微云”二字。
  
  女儿家贴身的东西,自然带着淡淡的香味。更重要的是这两个简单的名字上,就暗含着南家流水劲的奥妙所在。
  
  那时候,他唤她:“微云儿。”
  
  李微云爽朗地笑,一如天蓝的裙衫。
  
  情人间如此自是亲昵之极,而旁人必道一声肉麻之极。
  
  他唤的自然,她应的也自然。
  
  仿佛已如胶似漆,便要执子之手。
  
  得到了玉佩,他以为自己征服了她。
  
  他想,一个女孩子如何能将贴身的传家之物交托给一个男人?
  
  爱……
  
  离开长白山,他始终不屑地微笑着,仿佛撕碎的不是少女的芳心,而是世间道理本已如此。
  
  李微云是他征服的第一个女子,他不能不对自己的手段感到得意。
  
  从此以往,流连花丛,片叶不沾。
  
  千面千变,他以为自己的面具已足够完美。
  
  直到遇见朱七七,那火一般的眸子竟令他不禁想起雪山上的那个女子,同样是拒绝,朱七七决绝地吐出“沈浪”二字,而那个看似爽朗的女子则用浅浅的微笑说明一切。
  
  他突然醒悟。
  
  曾经以为的征服,原来才是拒绝。
  
  对于沈浪这个名字,他未见便已存较量之心,但对于那浅浅微笑背后可能吐露的名字,他暗中咬牙切齿。
  
  难以想象,对于一个不知存在与否的敌人,他骨子里竟嫉妒的要命。
  
  他放走朱七七,平地生波澜,不过是想让生活变得有趣一些。
  
  而似乎,却是李微云放走了他……
  
  本以为是决绝女子对待爱情也不痴缠。
  
  谁道世间哪个女子不痴缠?
  
  只是你非那人。
  
  是沿着玉佩的勾折刻下无数遍那个名字,还是因着那个名字而划出了道道痕迹?
  
  他偷的是南家的势,还是李微云的心?
  
  连他自己都不甚明了。
  
  直到洛阳再遇。
  
  
 
作者有话要说:稍稍修改了一下。。。
王怜花番外
  
  “一把柳叶刀我还不看在眼里,何必夺回来呢?”
  
  “我若知道原因,又怎会夺它回来……”
  
  那双桃花眼,既然可以看穿世事,自然也可以看穿自己的心。
  
  ?
  
  李微云是他第一个女人。
  
  他曾经以为自己征服了她的人,和心。
  
  直到遇到朱七七,那个热烈如火的女孩子骄傲地吐出一个名字:“沈浪”。
  
  他才承认,自己一直以来的自欺欺人。
  
  他从未征服李微云,却在岁月流逝中渐渐被她征服。
  
  欧阳喜府上被握住手腕的一刻,他甚至都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有一丝心慌。
  
  论武功,母亲收集的武林绝学足以使他傲视天下,李微云虽有流水劲,但也还比不上昔日南流锋一柄短刀纵横江湖的威势;
  
  论心机,千面公子的名头,已足以说明一切,掌中倾覆,不过是脑中一念,李微云虽心细如发,但性格毕竟不够深沉;
  
  论易容之术,云梦仙子手段称一句“天下第一”也非妄言,又岂会被一个区区李微云识破了玄机?
  
  但他还是想要逃走。
  
  也许是见了李微云那一袭天蓝的衣衫,忍不住心虚?
  
  哈,王怜花脸皮之厚,也会心虚,也会脸红?
  
  但他还是悄无声息地向欧阳喜告辞。
  
  李微云一指点在他的嘴角,眼中隐隐流动着促狭之意,好似长白山分别那日飒飒的风。
  
  她笑的开心,更是得意:
  
  “乖孩子,莫不真以为姐姐是个呆子?”
  
  他终于捺不住苦笑。
  
  呆子,谁敢说她是呆子?
  
  真正的呆子是自己才对。
  
  他终于确定,李微云从来就不曾被他蒙住。
  
  但想要在王怜花面前演戏,只怕天下还没有谁敢说有十足的把握。
  
  李微云拖他下水,自己又怎能不入戏?
  
  他不否认自己青睐朱七七的容貌,也对这个火一般的女孩子有着浓浓的兴趣。
  
  而一旦李微云和朱七七一同站在他面前,分别已经截然而出。
  
  他反手握住李微云,这一次,他亲昵地唤她:“好姐姐。”
  
  李微云挑眉间的风情与长白并无一丝分别,但他竟不曾再唤她一声:“微云儿。”
  
  那样的浓情蜜意,俱成烟消。
  
  今日,他是王怜花,她是李微云。
  
  一切才不过刚刚开始。
  
  他防备着李微云,而李微云,从三年前开始,是不是就开始防备着他?
  
  一柄柳叶刀,寒芒透心尖。
  
  步步谋划中,他有几分是认真,又有几分是逗弄?
  
  深知这样的漫不经心兴许就导向无可挽回的坠落,但他已没法收手。
  
  李微云爽快地说出:“这一次,我信你了。”
  
  他心头却已翻起滔天巨浪。
  
  莞尔依旧,不动声色,却终究忍不住挑了一挑眉梢。
  
  李微云的柳叶眉生的极美,一撩起便有风情。
  
  如今,他似乎也喜爱上这个动作。
  
  之后,朱五公子为朱七七而来。
  
  明暗几度交锋,他怎会看不出朱五公子的试探之意?
  
  观棋观人,李微云对他与对朱五毕竟不同。
  
  李微云……是站在他这一边的。
  
  不论是探地道也罢,下棋也罢,李微云总给他留一线余地。
  
  就像三年前一样。
  
  她唯一的要求,不过是放过朱七七这个人。
  
  但李微云却绝不会知道,在她面前,他是再不曾去打朱七七的主意了。
  
  这样微妙的心思,非但没法说给李微云听,连他自己也觉似是而非。
  
  琢玉宴上,李微云一声“好极”,寒梅剑势冲然莫当。
  
  最后一丝疑惑,终于也将散去。
  
  那块羊脂玉佩上刻的,绝不是南家所藏。
  
  那是李微云的势。
  
  他一手轻叩着茶盏,一手摩挲着袖中的玉佩,一棱一划,似乎渐渐浸润到了嗓子里,肠胃中。
  
  别人只当他深藏不露,谁又知道他本就有心?
  
  气势相和,心意相通,许是世间一段传奇风流。
  
  但李微云似乎牢牢把守着那道门槛。
  
  连身世、武功都可以毫不在意地交给他,然而敏感如他自然发现其中真正的心意并没有几分。
  
  “开时似雪,谢时似雪,花中奇绝。香非在蕊,香非在萼,骨中香彻。”
  
  这吟的是李微云,却不是三年前长白山上那个一望见底的女孩子。
  
  而是此刻展露真性情的李微云。
  
  他当然知道朱五公子暗中觑着自己,但他靠的,又岂是那些秘笈武功?
  
  武功秘籍乃是死物,世上又有几人的武功真自这些秘笈上习得?智慧、毅力、经验,再加上时机,才是练成绝艺的真正要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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