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闪一闪,亮晶晶

30 立春


寒假之后的第二周,赵英宁慢慢开始感受到环绕身侧无处不在的寂寞。
    眼看着新年就要来了,似乎每个人都赶着回家过年。渐渐的,整个校园空寂了下来。来Daisy的客人越来越少,临近年关,天气越来越冷,开店的时间越来越晚,打烊的时间也随之提前。
    月初幕后boss徐倏影偶尔会来坐坐,喝一杯酒听听音乐,和小米不紧不慢地聊聊天,和Shine斗斗嘴,随着时间的推移气温的降低,他也不再来了。真是寂寞。
    小小的地下酒吧似乎随着逐渐空寂下来的校园也跟着进入了冬眠状态,Shine和小米索性关了店一飞机坐到昆明去旅游,这是他们每年必行的年末节目。
    两个任性的家伙总是活得那么超然,他们和尘世间的所有情侣都不一样,时间的钟摆在他们的身上仿佛停滞了似的,没有需要特意操心的柴米油盐,没有必要去计较谁爱谁多一点点的鸡毛蒜皮,在大学城边开一间小小的足以维持的酒吧,玩玩音乐自娱自乐,偶尔出去旅行,他们靠在一起,从任何角度看过去,都和谐得好像一幅油画,尽管,谁也不知道,在这幅画背后究竟隐藏着怎么样的隐情。
    临走的早上,Shine把钥匙交到赵英宁手中,他冲他挤挤眼睛,斜睨的吊稍眼中充满了促狭的笑容,似乎算准了男孩全无回家的打算,只是简单交待他要好好看家,好好照顾卧室里小米的水仙花,
    “我跟小米到了雪山会给你寄明信片的,你一个人寂寞的话,可以让那两位帅哥来作陪啊。有空出去逛逛,不要太宅了。会发霉哦。”
    可是帅哥都拍拍翅膀飞走失踪加私奔了,赵英宁委屈地瘪瘪嘴。
    小米一如既往地微笑着,他轻轻拍拍赵英宁的肩膀,
    “当心别感冒了,好好照顾自己。”
    “得了,得了,你们快点去吧。享受生活每一天。”
    目送着拖着大包小包背囊行李的情侣党跨出大门,赵英宁大舒一口气,
    “哎,怎么好像在哪里,我都是被剩下的那一个啊。”
    Daisy里剩下自己一个人,从吧台到唱台,从房间到大厅,环视一周,酒窖里的酒足足可盛满半个小型游泳池,CD架子上的碟片可以连续听上一个月,口袋里的钱足够支撑到新年后,追踪郁放得来的薪水还存在银行里分文未取。
    如此丰盈的物质储备。
    为什么,我却觉得自己只比露宿街头的乞丐好一点点呢。他想。
    雪后的C大像极了一座寂寞而空旷的城堡,随意地四处闲逛,由于寒假到来学生的离去,校外热闹的摊贩也随之消失无踪,街边东一堆西一堆到处都是冰冻的积雪。不敢仰首挺胸,顺着风倒走,只觉得北风要把人掀起来,彻骨的酷寒几乎要把心里最后一丝暖意榨取干净。
    陆晓又失踪了,他总是这样,时不时人间蒸发一两个星期。然后带着满身的疲惫笑容天真无辜地出现在赵英宁面前。
    已经连续十天没有看到他的身影,于是身边最后一个能陪自己说话的人也消失了。
    母亲打来电话,隔着大西洋仍然可以听得很清楚,她那标志性沙哑而疲倦的声线。
    赵英宁没有提起遗产的事情,更没有问某人对她好是不好,显然她现在的生活并不如意,可那是她固执的决定与理想。作为儿子,赵英宁并不认为自己有权去干涉或者横加指责。
    她反复问他需不要钱,尽管看不见形象,他却像她正站在自己身前说话般,一再摇头否认。
    女人的声音沙沙的,电流的杂音流窜进耳朵,带着不真实的恍惚,
    “英宁,你要照顾好自己啊。”
    赵英宁低下头,拿起床头的马克杯一饮而尽,滚烫的板蓝根涌进喉咙,气管被呛住,单手捂住听筒,好一阵剧烈咳嗽,直到感觉好些才放开,他听到自己低低的声音。
    “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嗯,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挂电话的时候,敏锐的听觉还是捕捉到了女人在地球另一端细微的哽咽声。
    直到手机屏幕的光线暗了下去,他依然没能回过神来。说一点都不担心,那是假的,可是,母亲显然,并不希望自己担心。
    很多时候,赵英宁感觉,她完全不像一个母亲,或许是因为母子年龄隔得太近的关系,她身上有一股子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狠劲和韧劲。不懂得给自己以及身边的人留有余地,也不知道用任何迂回曲折的方式来表达憎恶。锋芒过甚的女人,不管到哪里,都容易竖敌。往往是得罪了人还不自知,有的时候,甚至还需要年幼的自己去周旋道歉。
    初初十几岁的年纪,当别的女孩还沉迷于伤春悲秋的言情小说,她就义无反顾地爱上几乎大自己一轮的男人,并毫无顾忌地为他退学生子众叛亲离远走他乡。三十二岁的时候,她又为了得到另一个所谓的艺术家浪子的感情不惜丢下唯一的儿子远走重洋。
    爱情,永远是她这一辈子唯一不愿意放弃的东西。她毫不避讳自己对中年儒雅男子的迷恋,典型的恋父情结,完全没有同性缘,美丽的外表宛若一朵蛊惑人心的妩媚花朵,从16岁到36岁桃花不断,尽管,总是烂桃花居多。
    赵英宁觉得她似乎也从来没有把自己当做孩子,在生活最为窘迫艰难的时候,在人生最为绝望的低谷。
    那时候他们很穷,租住在贫民窟的烂尾楼里,父亲却他们母子不闻不问,巴掌大的阁楼房间,透过窗可以望见市中心广场高耸的古老钟楼,一到过节日霓虹就会亮起来闪闪烁烁。
    她常常会跟赵英宁对谈,不管尚且还是小学生的儿子听不听得懂,她习惯一边抽着烟一边叹息着说,
    “妈妈这一辈子,就是葬送在一个‘情’字上了。”
    母亲说这话的时候,正席地坐在霓虹橘色的阴影里,如此憔悴,却又如此美丽。
    “我以后可只能依靠你了呢。”
    可惜到现在,一直支撑她的不是赵英宁,而是爱情。
    她那么冰雪聪明,自然清醒的知道自己的处境。却无以自救,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爱让人心甘情愿束手就擒。
    智商是没有用的吧,可这对于男人来说却不完全成立。
    直直躺进被子里,百无聊赖,轻轻把玩手机,暗黑的屏幕镜子般映照出自己脸,完全遗传自母亲的五官,俊美的脆弱的脸,白皙的皮肤,漆黑的瞳仁。
    他们已经有整整三年没有见面。
    每天晚上一个人睡觉,做同样的梦。
    置身于茂密森林中的自己,原始而混沌,暗无天日,深入云霄的枝干交错纵横覆盖了头顶的天空,只有细微的光线从叶子和叶子的缝隙间透出,投在脚底,形成并不鲜明的影子。
    早就习惯了一个人前进,想要找寻光线所在的出口,突然瞥见前方模糊却似曾相识的人影,呼唤就不自觉地冲出喉咙,仿佛压抑了许久的情绪一齐被爆发出来。
    “别走!”
    “等等我......”
    “混蛋!”
    可对方终究是没有听到,或是不愿意做回应。就这样消失在密林深处,以至于无法确定那究竟是真实的,还是精疲力竭时的幻觉。只余下前一秒钟呼唤的回声在树与树之间反射回荡,再渐渐消失。
    明明一个人,那么久都熬过来了,却为一个模糊的影子而迫不及待喊出声。
    翻来覆去读郁放的小说。翻来覆去看文件夹里的偷拍照片。
    大部分是背影和侧面,暗色天空下轮廓模糊的剪影。抽烟的不抽烟的,发呆沉思的。一个人垂首的样子显得格外脆弱,睫毛在白净的皮肤下掠过一重斜照的阴影,仿佛平静无波静止的冬日湖面,而有靳朗在身边的时候,湖水便活动起来,阳光跃动其上,波光粼粼,闪闪烁烁。
    这其中的原因,赵英宁再清楚不过。
    有一张照片的角度极好,抓拍的瞬间,男人的眼睛正对着镜头,不知道正在看什么的凝固眼神。只是一眼的漫不经心,却以它不为人知的广袤,在幽暗的宇宙里制造出了遥远的恒星,直至这么久以后,赵英宁才从这一瞬间光线明亮的错觉里,看到它到达地球后印入眼帘的光芒。
    郁放在报纸上的专栏名字取自一首歌“梵谷的左耳”。赵英宁还专门上网找来听过,歌的编曲如歌剧般华丽,歌词却是积极向上的,细嗓子的男声,摇滚的风格,歇斯底里地唱着,
    看见梵谷的左耳
    永远都相信爱的美丽
    这句子真是和那家伙一点都不和。他从来都是那么懒懒散散,似乎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写出来的东西也是如此,置身世外痞痞的调侃,偶尔玩玩温情主义,可无论上一句是多么温婉美好动人的描述,逗号之后接踵而来的诸如,“可惜”,“只不过”,“不外如此”之类的衔接词,才是命运中最得力的那只手,能够真正翻云覆盖雨,颠覆始末。
    人们从来都偏爱成双成对的东西,连小说里的上下句也如此。
    几乎所有出现名字的主角无一例外都被叫做,影,或者倏影,或者徐倏影。非常奇怪的巧合,赵英宁不想去考虑这些熟悉的名字它们在现实生活中的意义,也懒得去探究这三个字,和那位同名同姓的律师有什么关系。
    世上哪来那么多的巧合啊。
    郁放你这该死的混蛋,究竟躲到哪里去了?!
    一面狠狠咒骂,一面无比明晰地意识到,那横亘在心底一小块酸软甜腻的物质,正以它主人看不见的方式,一点点将细碎的懵懂编织拼凑,绕成了再也解不开的结。
    立春的前一天,阳光异常明媚。
    赵英宁刚走出蜗居已久的地下房间,就被扑面而来的金色光线刺疼了眼睛。
    气温非常低,屋檐处不断流淌着水滴,融雪的气温比下雪要低上好几度。裹紧衣服走到车站,等待的过程中,没有发现看见。
    乘车到闹市区晃荡,坐在KFC里,靠窗,透明的落地玻璃外,看街上的车水马龙,经过的每个人都提着大包小包的购物袋行色匆匆。快过年了,街头巷尾充四处都洋溢着新春的欢乐气氛,对面的百货前搭着舞台正在做手机促销活动,衣着单薄的女主持举着话筒卖力呼喊,台下是挤得水泄不通的人潮。
    赵英宁笑了笑,爱凑热闹的中国人,无处不在。
    喝完一杯咖啡起身,随身的录音笔和耳机还装在包里,却没有兴趣再去窥视任何人的秘密。
    随意晃荡,穿得太少,阳光似乎也太薄,冰冷噬骨的寒意直从领口蹿进胸前。
    电影院门外巨幅新电影海报几乎有半墙高,贺岁档的喜剧,两岸三地明星合作的大片,看起来似乎不错。
    买了票捧着大杯可乐爆米花走进戏院,习惯性地选择的最后一排,空气里弥漫着奶油甜腻的味道,暖气开得过足,观众并不多。
    灯光熄灭,电影开场,从头顶上方的窗□□出的密集光线投射在雪白的屏幕上映照出流动的画面。
    赵英宁怔怔地盯着前方,音乐响起,黑暗里,右前方的情侣开始旁若无人地接吻。一股无法抑制的疲惫突然由顶至踵袭来,眼皮越来越沉,观众的笑声似乎越隔越远,他终于闭上眼睛彻底地睡了过去。
    醒来后发现电影正好完结,灯光亮起。全场观众几乎走光了。只有自己还靠在椅背上,打扫卫生的两个清洁工,正握住扫把怔怔地望着自己很是惊诧。
    侧过头,身旁居然坐着一个穿驼色风衣的男人,他悠闲地翘着二郎腿,斜睨的眼神充满了调笑意味,没有镜片遮挡的眸子格外细长而幽深。非常熟悉的脸,非常熟悉的五官,却是全然陌生的表情,
    “一个小时四十五分钟。”
    徐倏影微倾斜的唇角弯出促狭的弧度。
    “啊?”
    赵英宁揉揉了酸疼的肩膀,撑着扶手站起,却忘了膝盖上一口未动的爆米花随着他突然的动作洒了满地。
    靠,真他妈狼狈。
    话说,这家伙怎么在这里?
    该死的,还笑得这么邪恶。
    “我是说电影的长度,你睡得很舒服嘛。”
    徐倏影也跟着起身,他抱着双臂望住狼狈的男孩。不紧不慢地表达自己的感叹。
    跟着男人走出放映厅,一路上鞋带散了三次,不得不反复弯下腰不断重系。赵英宁万分疑惑,今天貌似不是Black Friday吧,这到底又是冲撞了哪路神仙?
    “大律师怎么在这?”
    “先不说这个。我有个提议。”
    徐倏影忍住笑看男孩第三次弯下腰摆弄鞋带,还真是个孩子。
    “啊?”
    抬起头,男人居高临下俯视的眼睛微微眯起,逆着光,依稀是微笑的表情吧。
    “既然遇到了,不妨一起去喝一杯吧。”
    “Shit!什么跟什么啊。”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 ......
    下午三点,太阳升到头顶正中的位置,气温稍微高了一点点,可还是让从温暖室内走出的男孩打了个大大的喷嚏,鼻涕糊了满面,赵英宁闹了个大红脸。正打开背包手忙脚乱摸索纸巾的当儿,一方深蓝格子的手帕递到眼前。
    徐倏影浮的声音在半空,淡淡的仿佛一块正在融化的干冰,
    “真是小孩子。”
    赵英宁就保持着满脸鼻涕的样子,愣愣地注视着身前男人似笑非笑的眼睛。
    这好像是第一个,把自己称作孩子的人吧。
    明亮的光线从道行树几近光秃的树杈间筛落。
    立春的下午,还好不是阴天。
    有的地方却一直阴雨绵绵。
    立春的第一天,刚刚下过一场雨夹雪,汽车颠簸在去往公墓的小路上,
    沿着泥泞的田野小路,叶军开着车,靳朗,郁放和母亲坐在后排,靳宁坐在副驾,骨灰盒被她紧紧地抱在怀里。每个人都沉默着,没有人出声。
    由于母亲的固执要求,他们并没有按老规矩头七之后把父亲的骨灰安放入墓,农历十二月十四号正是老人家的阴历生日,冬天结束进入春天的第一天。更是父亲入土为安的日子。
    五十六岁的死祭。五十六岁的生辰。
    道路上满是湿滑的泥泞,轮胎驶过发出刺耳的沙沙声。
    到达的墓园的时候,又开始下雨,夹杂着雪粒的急雨横扫过来,叶军泊好车抱起一兜香烛冥币走在前面,母亲从靳宁手中接过骨灰盒,紧紧地护在胸前,大风把她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吹乱,郁放连忙撑开伞为她遮挡。
    除了野鸟间歇性的鸣叫和风雨,四周静寂无声。死亡的国度,从来都是没有声音的。几个人深一脚浅一脚,跨过一方又一方的墓碑,终于找到了属于父亲的那一方,那上面有他的名字。雨水淋湿了花岗岩的石碑,打湿了他的姓名和生卒日期。
    “爸,您走好。”
    叶军掏出准备好的纸钱锡箔,风太大,打火机打了几次都没能点燃,靳朗把双手拢成一个圈,用身体挡住了风势,呲,一股黑烟升起,终于勉强把它们点着了。
    “老伴儿,生日快乐,连老天爷都在下雨不让你走呢。”
    “为什么不带着我一起去呢?”
    “这几天,我天天睡觉,你怎么狠心连梦都不肯托一个给我呢?”
    母亲喃喃着,她终于控制不住地在升腾的烟雾中俯在墓碑上泪流满面。散乱的白发在风里摆荡,靳宁扑上去紧紧搂住她。郁放站在靳朗的身边,抓紧他瑟瑟抽动的手指。母亲失控的呜咽伴随着飒飒风雨声纸钱燃烧的哔哔剥剥,显得格外短促而脆裂,郁放分辨得出,那是失去挚爱后锥心刺骨的绝望悲鸣。
    正午十二点,父亲的骨灰盒终于入了墓。盒子里还装了他喜欢的羊毫毛笔,三十年前的结婚照,十年前的全家福。
    地面上,燃尽的锡箔变成一团团焦黑的纸屑。
    回程的途中,母亲变得异常多话,好像突然从悲伤中解脱活了过来,她对郁放絮絮叨叨聊起靳朗刚刚出生时家里最困难的年月,
    “那个时候,全国都要求实行计划生育,我因为生了小朗被单位开除公职,家里就他一个上班,被学校处分降职,每个星期只上四节课,一个月才二十块钱,养两个孩子。非常难。”
    “我就喜欢他做事情的认真劲儿,这一点,小宁和小朗都随他。”
    “他从来都是把事情憋在心里,自己扛着,内急。和我这急性子完全不一样,从来都不打骂孩子,连小朗出了事那次也不说他半句。反而一直安慰我,说那不全是儿子的错。”
    ...... ......
    “妈。别再说了,您累了。
    靳朗一直保持沉默,听到母亲提到往事,终于忍不住开口。
    “我早该说了,你爸从来都没有怨过你。他只是一直后悔。”
    “后悔?”
    是后悔,不是怨恨么?
    “他后悔作为父亲,在孩子身上投注的关心太少了。他总跟我感叹自己在教书育人上问心无愧,而在养育子女上,却根本不及格。”
    “......”
    靳朗低下头,没有再说话,母亲也沉默下来,雨慢慢地停了。
    这个样子的他看起来格外脆弱,低垂的眼眸下是深深的阴影。
    郁放好想好想把靳朗揽进怀里,现实却不允许自己这么做,那件事,究竟是什么事情呢?还是不敢问,也不敢说。
    你有没有发现,在你身边的某个角落,我正在凝视你的侧脸,看你悲伤,看你难过,你如此专注,以至于没有发现我。
    但只要,我能静静地看你,就已经足够。
    所谓恋爱,就是我的世界有了你,而变得不一样。
    不是说好了,以后,乃至遥远的将来,就由我来陪着你么?
    汽车慢慢驶入市区,阳光居然慢慢从云层缝隙中露出了脸,路边冬日早已落尽树叶的梧桐枝桠,仿佛向着天空乞讨的一只只手,风吹过,摇曳一阵,复又安静下来。
    经过以前读书的中学,隔着铁栅栏向内观望,正直寒假,学校里空无一人,老旧的教学楼和新校舍间隔着一个宽大的操场,篮球架寂寞的挺立在风中。校门口居然还有卖糖炒栗子的小贩,靳朗叫叶军把车停下来,他扯扯郁放的衣袖,
    “要不要去看看?”
    “你的母校?”
    “嗯。”
    “嘘,你妈睡着了,轻一点点。”
    郁放竖起食指放在唇间。靳朗点点头。
    关上车门的的瞬间,靳朗轻轻把母亲放倒在座椅上,她早已疲惫地睡去,脸上带着恬静的微笑,可能是父亲终于托梦来了吧。
    “小朗。”
    靳宁追了出来,尽管满脸疲惫,却依然掩饰眼底不住浓浓的担心。
    “姐,我只是带郁放逛逛,没事的。”
    “可是。”
    “放心。”
    靳朗按住靳宁的肩膀,加重了力道和语气,他想让她知道,他已经是个男人了,能够背负过去的男人了。
    是的!他在心底大声说,
    我早就不是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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