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一笑见红楼

纳兰沁羽感叹道，“有时候一想到他们家的这般那般，觉得我家老爷子真是对我大大开恩了。”
    刘立山想一想又道：“我忘记给米姑娘解释了，包衣是什么。”
    “我知道。”米微轻轻答道。
    “你知道？”刘立山倒好奇了，“那你说说。”
    “包衣有权有势人家的下人，曹家应该是立过军功却依然在原先的主子面首自称包衣的那一类。”所以虽然也在朝为官了，还是乐意将原先的汉人身份提升为满人，并且以此沾沾自喜。
    刘立山一抬手道：“米姑娘聪慧，真是样样都知道些，我以为你这样一个女子不会晓得这些。”
    “我开的是吃食铺子，万花街三教九流的人多，人来人往的，听到的也就多。”
    “那也是要过耳不忘的。”
    “你们不提我哪里想得起来。”米微轻轻笑起来。
    纳兰沁羽喜欢她的笑容，看着暖暖的，又特别大方，才跟着她一起要笑，肩膀处被刘立山推了一把：“沁羽，拜帖写了没有。”
    “拜……帖……”纳兰沁羽的笑容都没来得及完全绽放呢，立马换成慌了神的表情，“你怎么不早提醒我。”
    “我们不是一上车就在和米姑娘说曹府的事情，哪里顾得上想这个。”
    “那你也应话能够想起来啊，他们家就喜欢弄这些虚的。”
    “这会儿才想起来也不迟，你快些弄。”
    小桌的抽屉被翻开，笔墨皆齐全，纳兰沁羽很快将拜帖写好，随身的小印取出盖在上面，有用上好的封皮给包上：“手到擒来。”
    还得意起来了。
    米微指指那个封皮：“上面不是应该还写点什么吗。”
    纳兰沁羽的眼神有点呆滞，视线从空白的封皮转到米微的脸上：“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看人家弄过。”米微将一切不可解释的问题，全都归结为听人家说的，看人家写的，照人家做的。
    人家呼人家，人家何其多。
    要是对方再不识眼色，非要问个明白，她一定给补上一句，哪个人家，忘记了呀。
    酣畅淋漓的墨迹，字字墨彩艳发，行间玉润，米微接过拜帖在手中细看，不觉赞叹道：“纳兰公子的字是真的好。”便是她不怎么懂得书法，也看着赏心悦目，她怕那些过于龙飞凤舞的草书，或许也是好的，但是和鬼画符似的，谁都看不懂。
    “我替你店招上面写的那几个字难道不好。”纳兰沁羽听她夸奖，心里头像是有只小手轻轻挠一下，痒痒的，又觉着蕴贴。
    “也好，不过那个高高在上，不如这个近在眼前。”米微的话没有说完，听得外头赶车的将车子扯停下来，低声来报说是到地了。
    刘立山眉梢眼角的笑意一并收好：“表小姐，你千万不要开口，只让我们两个来说就好。”他一只手从轿帘伸出去，“将拜帖递传上去，只说来看他们的二公子。”
    赶车的应着声，将拜帖接过去。
    “我等会儿半个字都不用说？”
    “是，等见到曹梦阮，你爱怎么说便怎么说。”
    “要是真这样大规矩，那么曹公子几次是怎么从府里出来的。”米微真的想不明白了。
    刘立山侧过头来看看她：“要不，米姑娘来个守株待兔，我们在外头等曹梦阮出现。”
84：进府
    “公子，可以下车了。”赶车的送完拜帖来回复道。
    米微斜着眼看了一下刘立山，要是能够熟悉曹公子的出勤习惯，还犯不着涂脂抹粉的亲自跑来这一趟。
    出来迎他们的分作两拨人，两个长相清秀的小厮不知拖着纳兰沁羽和刘立山在说什么，有一位穿得齐整的妇人已经过来给她请安：“姑娘，这边请。”
    米微记着他们先前说的，不用开口，一切按照府里的规矩来，想必他们巳经做了安排，再看看那妇人脸上抹的胭脂比自己还要鲜艳，赶紧收敛起目光，随着她走。
    前面已经有两名壮妇提着软兜原地候命，妇人将她小心地搀扶上去，叮嘱道：“腿脚平稳些，将姑娘送到地。”
    米微又不好直接回头，也不晓得身后两个男人在做什么，就觉得两个壮妇腿脚利索，穿过偏门已经进了那幢大院子，一入目的皆是绿荫成林，软兜始终走在树荫下，一点日光都照不见身，空气中凉风习习，很是舒爽。
    又不得问，两名壮妇究竟要将她送往何处，不过耳朵里能听到的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很显然，纳兰沁羽和刘立山没有跟上来，她把他们给弄丢了。
    又穿过一条廊子，壮妇才将软兜放下地，其中一个轻声道：“姑娘，已经到了。”
    米微一头雾水地走下软兜，面前是一个小些的拱门，她连到底能见到什么人，这里又是何处都不知晓，立在那里压根有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两名壮妇又给她请过安，折身而去。
    米微叫了一声糟糕，她到底是该进去，还是该倒退着回去。
    风，吹过，有落花停在脚边，娇嫩的花瓣卷起，像是一只对着她无助挥动的小手，米微心念一动，俯身下去。
    “姑娘久等了。”一双粉红的鞋面出现在米微视线中。
    米微缓缓直起身，对方是个圆脸的大眼睛的丫鬟，一双新月眼，不笑也像在笑，看着可亲，不过米微却知道从来没有见过她。
    “我是表小姐的丫鬟珍珠，姑娘可能没有见过我。”
    表小姐，米微很认真地想一想，这里是曹府，曹府的表小姐应该是许莫云，如果曹某人只有一位表妹的话。
    “莫云让你来接我的吗？”米微试探着一问。
    珍珠笑着点头：“进来通报的妈子腿脚慢一些，让姑娘久等，姑娘请快随我进来，莫要站在日头下晒伤了身体。”
    就那么一点阳光，晒着暖暖的，哪里又会晒伤了。
    米微也不反驳，虽然没有见到曹公子，又将两位护驾的给弄丢了，不过好歹能够见到个认识的也好，赶紧跟在珍珠后面进了那个小院子。
    “表小姐每个月会来一两次，姑娘消息灵通，正是昨晚才到的。”珍珠一点不拘谨，说话清脆利落，“方才表小姐正在看书，听得妈子进来报了姑娘的名字，表小姐很是惊喜，直说姑娘怎么会来。”
    米微有些不专神，因着院子中的景色太美，入目一片锦绣之色，百般花卉，纷纭辉映，多半是她叫不上名字的，也不知怎么弄到一起，开得争奇斗艳，花香浓烈，闻之欲醉，想是天天在此处走动，连衣衫头发都能浸染花香，久日不散，她几乎是贪婪地眼睛都不会得多眨一下，恨不得用纸笔将眼前美景入画来。
    屋子门前是两株极高的海棠，很有些年岁，虽然此时不是海棠花开的季节，也能大致猜测出花季时，满树花蕊会是如何一派灿烂夺目，花开似锦的光景。
    米微抬起头，眯着眼，一丝日光透过海棠树叉，落在她的瞳仁之中。
    “米姑娘也爱这海棠？”许莫云从屋内走出来，见米微脸上微微带着迷幻的神色，心下诧异。
    米微缓缓转头，对着她眨一眨眼，笑了起来：“我是在想这两株到了花季，会是怎样的春色芬芳。”
    许莫云走到她身边，伸手在海棠树杆轻轻抚了两下：“不如米姑娘到那时候再来府里头，我们一起在这树下看花读书，可好。”说完她对珍珠挥挥手，“去给客人沏茶。”
    珍珠应着下去，许莫云这才俏皮地笑问道：“我前脚才来，你后脚就到了，还不老实说，见我是次要，主要是来找我表哥的吧。”
    米微心里头猜，刘立山安排她以来见许莫云为借口，想必也是买通关节，问准许莫云进府的日期，可巧了，还不用多等，在聪明人面前不用过多掩饰的，她干脆地点头道：“我是想来见一见曹公子，不过旁人说曹府规矩多，我是见他不到的，所以才借着许小姐的名头进来。”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怎么安排的，她是进了曹府，却被直接送到许莫云面前，见不到曹公子，还是一场空。
    “我们进屋来说。”许莫云亲亲热热地将她的手拉住，“这个小院在府里头是偏了些，你进来走了好长的路吧。”
    “有软兜送进来的，不用自个儿走。”活像是被塞上了贼车，还不能要求中途下车来，结果果真坐错了站台，直接开到了终点站。
    “偏远有偏远的好处，不会人多嘴杂，说话尽可放心。”许莫云招待她坐下来，“我每次来，也一直就珍珠一个丫鬟跟随左右，她人也好，不会搬弄口舌。”
    米微明白，许莫云一颗玲珑剔透心，已经猜到她进府有其目的，说这样的话，是让她放心，她突然觉得似乎将人送过到这里，也不是一件坏事情。
    “米姑娘与表哥已经到了哪一步。”许莫云索性来一个开门见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