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一笑见红楼

    米微整个人怔在当场，开头猜得都对，不过这一句就离谱了，原来许莫云猜她与曹公子有了私情，为了以解相思之苦才贸贸然跑来曹府，米微越想越好笑，不觉朗声而笑。
    许莫云脸上显出尴尬神情：“难道，米姑娘是笑我猜错了吗。”
    “是，是猜错了，错得大大离谱了。”米微笑过以后，正色道，“许小姐深居简出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一定没有听过九思街这个地方。”
85：禁足
    “未曾听说过。”许莫云一副愿听其详的态度，“既然米姑娘已经来了，不如先同我讲一讲。”珍珠已经将茶端来，一人面前放了一盏，又摆了四碟瓜子果仁，碟子大小不过寸许，看着小巧可人，珍珠已经垂手站在旁边。
    “我原本是个外乡人。”米微选择这一句做了开场白。
    “正好，我也是。”许莫云揭开茶盖细品一口，“我家原来在江南，才过来时尚不喜欢此地的气候，觉得干燥难耐。”
    于是，两个差不多年龄的女子从天气开始说起，一直絮絮叨叨将九思街最近的搬迁事态描述清楚，米微不是所有事件的见证人，当许莫云听到她被抓去接生时，还是忍不住吃了一惊，随后又笑开来：“表哥时常说起米姑娘，说是与常人不同，许是因为经历与常人不同，看得多些也就知道得多些，要是换作是我，即便被抓去，吓都吓死了，哪里还能帮忙。”
    “你又哪里会去得那种地方。”到万花街来一遭都是趁着夜色，避开耳目，曹公子不知使了什么手段才能将她带出来，别说是去九思街了。
    九思街，鱼龙混杂。
    说得简单些，不过是个贫民窟。
    许莫云这样的女子落在其中，被吃得骨头渣滓都不剩也是有份的。
    “我明白了，你进得曹府就是想见一下表哥，让他问问明白，是不是曹府在征收那片土地。”许莫云冰雪聪明，一点即通，“你见到几次的陆管事既然唤表哥为二公子，那么想来是府中的人了，对了，米姑娘，当时那张你同他们写的凭单有没有带来。”
    米微点一下头，从袖口将凭单抽出来，她早想到了，能够提供而出的证据也不过是这微小的一点：“上头有花押。”
    许莫云接过来低头细看：“不是府中常用的那种，或许是专门在外头才用这种的，我没有见过，要等表哥来才能辨识，不过。”她仰起脸儿来道，“表哥一向不太赞同府中的行为，也不爱管那些事情，他未必能够帮你。”
    这一点，米微也老虑过，但是好歹试试看，不然看着那些九思街的街坊居无定所，她于心不忍，搬是迟早要搬的，但也要多给给他们些时间。
    “莫云。”人未到，声可闻。
    “表哥来了。”许莫云将那张凭单一折，起身来去迎，“我们才说到表哥，人已经到了，动作好快。”
    曹雪芹跨步进屋，冲米微点点头：“米姑娘，你已经到了这边就好，纳兰说是一眨眼看不到你，急得什么似的，我就说是送过到这边，府里头的人办事规律我还是明白的，他们过来这边不甚方便，纳兰又说只是你一个人要找我，不如我先过来，他们在那里等你就好。”
    许莫云唤来珍珠，嘱咐道：“不如你跑一趟，就去表少爷见客的那里，见到纳兰公子同他说米姑娘在我这里喝茶，一切安好，事儿说完就原封不动地送回去，让他莫要着急了。”
    “珍珠回来。”曹雪芹又喊道，“你再同纳兰公子说，我待会儿亲自送米姑娘出府，我看他坐在我那边也不自在，不如去自己车中等。”又转身过问米微，“米姑娘寻我的事儿，应该不用太久。”
    “不用，不用，几句话说过。”米微连忙解释。
    “珍珠，你去吧，表小姐同我的话都记得。”
    珍珠应着声，很快走得不见。
    曹雪芹同他们一个桌子坐下来，轻叹道：“那日米姑娘被那位大婶拖走，我想姑娘同她是熟人，不会有麻烦，不料回到府中，被诸事耽搁，这几日竟然都没有出过府门，否则也不必要纳兰公子将你送过来。”
    许莫云听了掩口轻笑道：“什么诸事耽搁，是舅舅罚你不得出门吧。”
    “我同纳兰公子做出一样的抉择，怎么他还能游刃有余，出入自由，而我却要被禁足在家。”曹雪芹听她这般一说，脸色不甚好看，一时竟平添了恼意，“我们家大业大，可又如何同纳兰家比。”
    “纳兰公子虽与你一般，排行第二，他上头却还有个平步青云的好哥哥，纳兰老爷自然对次子的要求便不会这样严格，而舅舅只余下你一个独子，所有的期望还不是都留在你一个人身上。”许莫云柔声劝慰道，“不是我说你，你也将那些诗词书画的放一放，好好看些功课才是，舅舅每每生气，还不都是因为这些，功名迟早都要……”
    “够了。”曹雪芹不自禁地提高了嗓门，“不必在我面前说什么，你要是有个好哥哥，你自然去同他说，我不过是你表哥。”
    两个人见面已经两句不和，自顾自地争执起来，米微一下子变成旁观者，又不好插嘴，见许莫云被表哥顶撞了几句，心里头生出委屈，眼圈顿时都红了，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因为还有外人在场，险险的，强忍着，才没有掉下来。
    曹雪芹也晓得这火气发得有些莫名，咳嗽一声，问道：“那米姑娘找我又是为了何事。”
    米微心里头喊了一声糟糕又是一声糟糕，听起来，曹公子与他老子正为了读书的事情闹情绪，人都被直接禁足了，别说是要帮她，恐怕这些天是自身都难保，她倒是犹疑起来，要不要再将那事情告诉她。
    就见到许莫云吸了下鼻子，安定下自己的情绪来，将她的凭单递过去给曹雪芹手里：“这是米姑娘带来之物，表哥看看花押是不是府里的。”
    “表妹。”曹雪芹有点讪讪的，又觉得幸好今天有外头人在场，不然他与莫云怕是将僵着几天，“花押有点眼熟，我应该是见过，但不能肯定是曹府所用。”
    米微暗暗叹气，这位曹公子看来是不管事的，她这次是白跑了。
    “上次在九思街见到米姑娘，是因为那一片地儿要拆的事情，你才跑回去看的吗？”
    米微有点意外，他倒还知道些，赶紧应道：“正是，正是，曹公子也晓得吗。”
    “不是说那块地已经被我家买下，要在那里造个大点的院子，如今的院子虽好，但是人口渐渐多了，有些挤，需要再置办个大些的。”曹雪芹将自己所知说出来，“米姑娘原先住的那家房东是没有拿到搬迁所有的银两，才托了你来寻我帮忙的吗。”
86：错认
    米微尚没有来得及回答，曹雪芹已经一味说下去：“这事儿不难，便是我被禁足不能出门也一定能够帮忙，让那些旧街坊动根动底原本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银子不会少出，府中一定有大笔预算，你住的那家姓什么，我找人问详细了，一定特意再多给些，保管他们能够住得比以前好，还能有余钱。”
    米微没有接口，只是静静地看着曹公子，她知道自己这一次是来错了，她所想的同他念及的根本不是同一个问题。
    在曹公子的眼里头，应该没有什么银钱不能做到的事情。
    米微却明白，那些老街坊迟迟不肯搬动并非都是因为银子没有达到心里的价位，而是因为那是他们的根，如同一棵树，种下的日子长久了，根系已经完全扎入泥土之中，有一天有人强行要将这棵老树搬走，掘根挖土，或许老树不会死，但是必然伤得元气。
    “米姑娘，不用推辞，你都亲自过来，必然不能让你失望而归，要是知道那家房东的名字，写下来给我，我记得那日在九思街拦着我的人是陆管事，我会找着此人，让他亲自去办。”曹雪芹将那张凭单还过来给她，“这个是你的，你还是收好。”
    米微低着头将凭单接过来，想一想，既然来都来了，他又开了口，她坚特着不言不语的，被人瞧着倒以为是她性格古怪了，曹公子的想法已经同她初初来时想说的话差得很远，不过有他照应的话，萧家应该会有好一些的待遇，萧静在后院堆放的那些东西，只要是折零开来，一般人也看不出端倪，原封不动地搬到新家即可。
    这样想想，果然也不是什么犯难事。
    “这样也好，我给曹公子写个名字，房东是个妇道人家，丈夫早亡，我只知道大家都管她叫萧婶，名字不太清楚，她有个儿子叫萧静。”米微停了一下又道，“还有一位便是福先生，曹公子也是认识的，他住的那里应该同样被府上看中，划入圈内，也请曹公子照应。”
    “福先生，那是更要照应，他家中还有好些古书珍本，到时候，只要他找好了新地方，我就唤两个心细力大的小厮过去帮他搬家，保管那些宝贝都不会伤及分毫的，还有一家是姓萧可是，一个寡居的女子带着儿子，我都记下来了。”曹雪芹看着心情都好了许多，“你看，还有莫云帮我一起记着，一定不会弄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