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拿浮生乱流年

“恭喜陛下出关，得与佳人团聚。”清朗熟悉却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突兀地在身后响起。“重锦殿具已收拾干净，请陛下移驾彼处，此后琐事在下自会处理，不劳您费心。”
    “你——”陶夭转身对身后之人怒目相向，声音里带着无尽的厌恶，“果然是你。”
    “夭夭，若不是这位寒公子帮忙，我也不可能逃出地牢来见你了。”即墨梓轩慌忙制住陶夭向前扑去的身子，连连解释。
    “梓轩，可是，可是他——”陶夭看着一心护着寒陌城的恋人，气得直跺脚。
    “陶姑娘是误会在下了，寒某从始至终都未有过恶意，只是看在夏竹的面子上，单纯地想要帮助皇上与姑娘罢了。”寒陌城依旧面无表情地陈述，“寒某心意已尽，姑娘爱信不信。明日一早，在下便会与夏竹一并离去。当然，关于羽墨帝一事，姑娘不必内疚，自作孽不可活，那本就是他应得的。更何况只是重伤而已，依照他的罪过，本应该以命抵命。”
    “你的意思是，即墨枢燃没有死？”陶夭不可置信地看着寒陌城，脱口问道。
    “是。”寒陌城慎重地点头，作出恭送的姿势，对即墨梓轩说道：“陛下，您时间不多了，赶紧回去运功要紧。”
    “什么？梓轩你怎么了？”陶夭一惊，转头去看男子，果然见他脸色煞白，嘴角竟有血丝溢出。即墨梓轩不置可否，只是对寒陌城微微点头，伸手揽过陶夭，轻点脚尖，便向重锦殿的方向掠取。
    寒陌城站立原地，望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后，才抬手一挥，只见殿外空地上悄无声息地裂开了一丈宽的大口子，黑暗诡异，深不见底。陡然之间，堆在地上的那些尸体就像被洞中的无形之手抓住一般，全都掉进了暗黑的深渊之中。
    “你又骗她。”寂静夜幕中，一个身着青衣的女子悄然出现，宛如鬼魅，“你就不怕她知道真相后整死你？”
    “这次我说的可都是实话。”看到来人，寒陌城万年冰封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笑容，“即墨枢燃确实没有死。”
    “怎么可能，皓月一破，灰飞烟灭，更何况他的气数本就已经到头了。”青衣女子微微蹙起了眉头，摇了摇头，以示不信。
    “他的肉身确实是灰飞烟灭了，但魂魄却是被昆仑山那老头子给收去了。”寒陌城收敛笑容，眼底闪过忧虑之色，“毕竟是自己的徒弟，就算违了天命酿成大祸，那老头子也不会忍心见死不救的。”
    “难道这一切真的无法改变了么？”青衣女子满脸忧愁，喃喃自问。
    “好了好了，你再怎么悲天悯人也没有用。所谓天命难违因果互化，那些都不是我们能够控制的，我们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尽快赶去宇文办完正事走人。”寒陌城自嘲地笑笑，无奈耸了耸肩，回身见尸体收尽，洞口已封，便对白衣女子使了个眼色。
    “该你动手了，舒护法。”寒陌城促狭地对正皱着眉头望着自己的女子眨了眨眼，“啊，不对，你现在的身份应该是夏竹才对。”
    “闭嘴。”青衣女子恼怒地瞪了寒陌城一眼，却还是依言结印施法，倏地一阵风过，掩去了所有痕迹，打斗过的凌乱，死伤后留下的血印，种种惨状，只在一瞬间便被一一抹去，好像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还是跟从前一样干净利落。”寒陌城环顾四周，啧啧称赞，“虽然做了十几年凡人，但法力却丝毫未减，不愧是夭夭的颜姐姐啊！”
    “寒，陌，城！”青衣女子咬牙切齿，怒意微盛，冷眼警告男子：“不要逼我动手。”
    “哎，还是这么开不起玩笑。”寒陌城无可奈何地摆了摆手，岔开话题问道：“那你这些年怎么受得了楚云飞那小子啊？”
    “不干你事。”女子颇不耐烦地斜睨了寒陌城一眼，扭头就走，临了抛下一句话来，“你再这么唧唧歪歪的，我会以为是那白痴附身，到时候可别怪我不客气。”
    “这话要让云飞听到，指不定多伤心呐。”话音未落，只见一道青色光芒闪来。寒陌城侧身一躲，轻易避开，不甚在意地笑了笑，便加快脚步跟上已然远去的青衣女子。
    重锦殿寝宫外，陶夭正一脸焦躁地来回踱步。她已经沐浴完毕，但男子却始终还未出来。他独自在内殿练功都已近一个时辰了，却依然听不到半点动静。干等在门外的滋味并不好受，但陶夭也不敢贸然闯入，怕一个不小心就会害了男子走火入魔。
    回想刚才梓轩走进内殿时的脸色很是难看，跌跌撞撞，几欲摔倒。听说修炼“眠醉”本身就需消耗极大精力，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而梓轩急于求成，定是没有心思静心修炼，如此短时间内的□□，也难怪他身子会吃不消。想到这里，陶夭不禁暗地里咒骂起男子的死心眼笨脑袋，双眼更是时不时地望一眼殿门。
    正当陶夭再也没有耐心等下去之时，大门识相地打开了。男子缓步出门，苍白的脸上终于泛起一丝微红。陶夭重重地吐了口气，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男子低头看到陶夭如释重负的样子，抱歉地对她笑了笑。
    “对不起，等急了吧。”即墨梓轩伸手去揽陶夭的肩膀，低声轻语。
    “谁等你了？”陶夭羞恼，一个闪身避开即墨梓轩的拥抱，故作嫌恶地调侃他：“快去隔壁洗洗，满身的味道。
    “也是。”即墨梓轩低头看了看自己染满鲜血的外衣，修眉深锁，心里一阵惊悸，其间似乎还夹杂着隐隐兴奋，一种渴血的焦躁。不敢深究，亦不敢再看陶夭的眼神，即墨梓轩落荒而逃。
    怎么这么慢？陶夭等了许久，也不见梓轩的身影。因为大婚，她一直都处于精神紧绷的状态，而今天的大起大伏，更是折腾得自己精疲力竭。现下见了宽敞的大床，陶夭是再也支持不住了，一个恍惚，上眼皮便搭上了下眼皮，倒在床上睡得昏天黑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