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军

第59章


    耿恭一见匈奴人断水,真是痛悔自己没有听从张封的建议早些打井。刚到疏勒城时,张封就曾向耿恭建议挖井以备,当时耿恭心想当务之急是向四方收集粮食,金蒲城中的粮食虽已尽数搬来,可供三月之用。但那只是平日贮备,一旦开战,至少要储备半年之粮。汉军四处集粮,哪里还有挖井之人手。只能尽力储水,一旦水源断绝,能够支持两月,就可有时间挖井。张封也觉只能如此。现在被断了水后,虽然城中储水可供两月之用,可是断水势必对兵士的士气打击不小。耿恭立刻下令张封带人在城中打井。
    张封仔细考虑后,挑了一处离城外干涸的溪流最近的地方开始打井。
    於除鞬却不想让汉军轻松打井,每晚派人向着城内发箭。
    范羌和臧鸿马不停蹄赶到宜禾都尉城中,先行报告了宜禾都尉彭杞。范羌又去见了大着肚子的珂伦。在珂伦一再追问下,不善作伪的范羌还是支支吾吾说出了范琥已战死的消息。可怜珂伦眼前一黑,登时天旋地转,昏死过去。
    范羌却不敢耽搁,不待珂伦苏醒过来,和臧鸿又急急向酒泉驰去。
    宜禾都尉彭杞接报后,心知唇亡齿寒。下令将城中所有汉军家眷送往酒泉,集结全部三百人马,驰援疏勒城。只留下一座空城。
    彭杞走到离疏勒城还有五十里路时,被於除鞬派出的当察所率二千人截住,全军覆没。匈奴人只抓住了十几个伤者,居然还有一个毫发未伤的小吏。
    殆察尔把这个吓得瑟瑟发抖的小吏带到当察的面前时,当察简直有些奇怪,这样的脓包派来干嘛?当察和颜悦色的问他叫什么名字时,此人竟然双腿打颤,牙齿上下打磕,连话也说不出来。当察命人在其身上搜出几块木牌,两面写着汉字,找人来看,说是一面写着:XX六月领粮三石三斗三升、XX六月领粮三石三斗三升,另一面写着十月二日,行军多少等等。估计此人乃是汉军中专管分发物品的文吏,带着木牌记点东西。
    当察哈哈大笑,觉得很是有趣,问此人是否如此,终于见到这个文吏急忙点头。当察指着一块全是数字的木牌问道:“那这上面的一一而一、二二而四、四八三二……又是什么意思?”,小吏见他和颜悦色,心中稍定,仍是不免战战兢兢答道:“这是教小儿算学所用口诀。”。当察说道:“你不用怕,我不杀你,只要你到了疏勒城前劝告里面的汉军投降,我就放你走,还会赏给你金子。”,此人连忙点头答应。
    於除鞬也觉得城里的汉军应该快断水了吧,同意了当察的建议,并让当察同时把俘获的汉军伤者放回疏勒城中,进一步消耗城中的储水。
    两个多月来,疏勒城中的汉军饮水已经十分困难。耿恭不断加派人手给张封打井,可是一直打到了十丈深还是没有见到出水,眼看伤者陆续死去,耿恭心头流血,可是已经再无人手加派给张封打井了。
    这天,城中的汉军看着匈奴人押来来十几个俘虏,走到坡上站定。殆察尔大声说道:“这是彭杞的援军,还剩这几人。大匈奴右谷蠡王仁慈,放了他们。这个人已经归顺了大匈奴,有话对你们说。”,说完,提刀在手,恶狠狠的对身子还在发抖的文吏说:“你要是敢装哑巴不说话,老子马上就杀了你,一刀砍下你的脑袋。”。文吏又是把头急点,唯恐惹恼了殆察尔。殆察尔吩咐先把十几个俘虏放了。
    耿恭身旁的石修看着文吏那浑身哆嗦的样子就忍不住骂了出来:“这个脓包,真他娘的丢人。老子一箭射死他。”,说着搭箭欲射。
    耿恭看见文吏蓦然间把上身挺得笔直,伸手按住了石修的张开的弓。城里城外的人听此人大声说道:“我是汉军宜禾都尉彭杞属下书记蔺迟,一介书生,死不足惜,唯望诸君死战。我大汉天子一定不会抛弃大家,援军还会再来的,我……”,话音清清楚楚,居然没有一点颤抖。只可惜话还没有说完,一旁的殆察尔已经怒火冒起三丈,挥起一刀将蔺迟的人头砍落在地。
    石修悲愤万分,一箭射向殆察尔,却被殆察尔眼疾手快,一把提起蔺迟尚未倒下的尸身挡住,石修眼见自己一箭射进了蔺迟那无头的身躯,蓦然一呆,向天发出一声狂嚎,纵身跳下城墙,想去追杀殆察尔,谁知城墙太高,石修虽然跳了下来,身子一歪,却站不起来了。
    殆察尔连忙回身跳下高坡,上马逃去。耿恭和满勒打开城门,把石修抬了进来。
    当察愤怒了,居然被一个在自己面前象小鸡一样发抖的文吏当成傻子大大的耍了一把。当天夜里,当察又点起了五百人,准备亲自带队冲锋。於除鞬并未阻止,吩咐他叫每人带着一大包泥土,先把高坡填成斜坡,就可直接骑马冲到城下了。
    当察领兵而去,於除鞬还在拿着蔺迟留下的木牌出神地呆看着。
    当察按照於除鞬的吩咐,果然骑马直冲疏勒城下。先遭城中发石机一阵重击,等到匈奴人越过高坡,不顾伤亡的冲向城墙,第一次冲到离城墙只有百步之处时,所有人和马都陷入了烂泥之中无法起脚,城中火箭射出,登时烂泥燃起熊熊大火,浓烟中阵阵焦臭,这正是当初从乌垒城外运来的火油之功。匈奴人被烧得鬼哭狼嚎,侥幸没有着火的赶紧大呼回撤。
    当察无功而返,怎肯罢休。第二日,远远见到汉军又在往沟中灌入火油,想起昨晚惨象,只能按捺心中狂怒,不敢再攻,向於除鞬禀报了战况。
    於除鞬听完沉思片刻,令当察带人远远射出火箭,先将火油引燃。正在灌油的汉军一看匈奴人竟然先射来火箭,慌忙丢下油坛,逃进城中。耿恭见烟火大作,一阵气恼,没想到自己料事不密,辛苦运来的火油竟被如此简易破去,不由也暗自佩服於除鞬的急智。
    匈奴人士气大振,当夜又行强攻。耿恭令人把剩余的火油裹在皮革、筐、箱之中点燃后用发石机投出,匈奴人在此前的数次攻击中付出重大伤亡后,此次终于攻到了城墙之下,正准备搭梯攀城之际,突然间人人惨叫连连,站立不稳,原来是被汉军埋在墙下的尖石、木签戳穿了脚。当察无奈,只得再次领兵恨恨退回。
    激战当中,平充中了一箭,横穿在颈上。弥留之际,上气不接下气向耿恭讲出了耿广夫妻的死讯,当讲到王兴、苏康二人为何慷慨赴死时,人已经不行了。耿恭听到父母的死讯,初初不敢相信。此时田虑虽已战死,还有一起从疏勒来援的兵士,等耿恭找来几人问得真切,才算彻底死心。
    满勒见石修再次负伤未愈,得知噩耗的耿恭又人事不醒,打井的张封都快疯了,只得自己担起守城重任,日夜巡视,不敢稍有懈怠。
    等三天后,耿恭已能起身时,张封的精神几近崩溃,城中已经断水五天了,可是井快打到了十三、四丈深还没有出水。他知道一定是自己找错了井位,要不是就是这里根本不可能打出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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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匈奴王子於除鞬和龟兹公主依兰的婚礼正在延城盛大举行,隆重的婚礼盛况足令全城沸腾。新婚燕尔之际,依兰宛转承欢。於除鞬踌躇满志,并未放下心中大事:西域北道只剩下耿恭那百余奄奄一息的汉军,车师前后部、尉犁、焉耆、危须、龟兹、姑墨、尉头诸国已经归附大匈奴。下一步就是消灭南道班超所率汉军,平定南道诸国了。而南道诸国被汉军班超多年经营,除了莎车似乎可用,其余于阗、鄯善、疏勒均死心归附汉廷,看来首要就是拉拢莎车王吉。
    於除鞬与尤利多商议多次后,决定再派人给莎车王吉送去大批金钱财物,宝马美姬。当听尤利多说到当年莎车王吉与疏勒王忠在龟兹为质时情同骨肉时,於除鞬心中一动,决定对疏勒王忠双管齐下,一方面让莎车王吉以金钱动其心,再一方面以重兵迫近其境,遣使逼其归附。
    计划刚刚实施,於除鞬却接到当察报来的消息:车师后王安赫已反,坚守务涂谷抗拒匈奴。於除鞬一听后院起火,虽然眼前局势未定,也只能带着新婚的妻子依兰,立刻率军回返车师。
    於除鞬之计彻底动摇了疏勒王忠的意志,莎车王吉送来的财物美人固然动心,更加可怕的却是匈奴人在北道的大获成功。西域都护陈睦被杀,柳中城被攻破、汉军己校尉关宠被杀,疏勒城中的汉军戊校尉耿恭也是苟延残喘,不知能活几日。现在匈奴王子亲率大军驻扎龟兹,与龟兹合军数万准备共灭疏勒,耿广已死、田虑已走,班超那不足千人的汉军更加难以为靠,自己的强援康居国近来屡遭军威甚炽的大月氏二代贵霜王阎膏珍攻击,前不久康居王被迫献女给阎膏珍求和才得以喘息,自顾不暇,只怕匈奴人攻来时也指望不上。
    思前想后,疏勒王忠决心改弦更张,归附匈奴。岂料并非所有人都能理解王忠的苦心打算,府丞成大感念班超多年恩德,见忠竟然一反常态,收下了莎车王吉送来的财物,心知事有不妙,竟然连夜冒死出走乌即城,跑到架橐城给班超通风报信。成大逃走后,又有不少人随之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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