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太狼和欢欢羊

第35章


话说,当年…”
  “不要打岔!”允欢欢怒目圆睁。无数次领教过了,只要他不想回答某问题,就从遥远的上古时代开始说起,一般说到唐朝已经让人困倦,通常过不了五代,允欢欢睡着了。
  “你看你看,问我又不要我说。”
  允欢欢暗自哭位,怎么就这么像啊?那某某人和眼前这老夫子怎么如出一辙?是不是老妈搞错了?本来生的就是他?
  李教授的形象立刻出现在眼前:“历史就是历史,永远等待我们去发掘真相。猜测可以有无数,但真相只有一个。”
  允教授见欢欢不语,以为她是同意了,便接着说:“话说,娃娃亲的起始年代已不可考,此类制度被视为陋习而被人们所鄙视。娃娃亲是民间的通俗说法,宫廷之内,少年定亲或出生定亲亦为普遍。此制度在母系氏族年代尚不存在,在当时母系占领权力,而无须定亲,待成人后…”
  允欢欢忍无可忍:“赶紧到当代来,从有我开始,主角是我,我!”
  允教授摇头叹气:“欢欢,你何时变和如此暴躁?为父曾多次劝导,汝当静心,勿为闲烦恼腐蚀心血,奈何汝等……”
  “爸,你不要绕了。说吧,你到底做了什么糊涂事?”
  允教授低头,茶杯盖子轻刮水面许久之后,终于长叹一声:“欢欢,你让自有你开始,却让为父如何开口?此事从无你之时,便已定下。”
  允欢欢晕,什么?还没我时,我就被订也去了?
  “话说当年,余乃翩翩才子,偶遇一佳人……”
  “爸,现在是21世纪,请用现代汉语普通话。”
  允教授推推眼镜,慢条斯理地说:“每次都打断,你还要不要我说了?”
  允欢欢哼了一声,心想你那点伎俩我都见识了二十几年,无非就找些佶屈的词儿以便让我头脑昏昏—一你怎么平日训我时尽是大白话?
  于是,允欢欢目露凶光:“爸,你若是不说,你可别怪我以后不给你打字敲稿子!”
  此威胁果然有效。允教授用电脑的水平十分高超,什么报纸新闻的电子版他都感兴趣,并且能发表出洋洋洒洒一大篇评论来。但是操作嘛,就仅限于鼠标了。可是鼠标无法实现人机对话,亦无法将允教授浩瀚多姿的思想发扬,于是便有赖于允欢欢。
  允教授立刻可怜地说:“欢欢,你不至于吧?一点小事,何至于如此?”
  允欢欢气得差点吐血,一点小事?
  “唉,这事儿啊,还真得从头说起,当年啊,”一见女儿的嘴要动,立刻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允欢欢的脸色缓了下来,终于见到我了,不容易。
  “也有窈窕淑女,也是那君子好逑。当然啦,任何伟大的诗歌都具有普遍性,也是“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啊。”
  允欢欢打断:“爸,您就直接说你看上人家,人家没看上你,不就得了。”
  “鄙俗鄙俗。”允教授摇头,一见女儿凶狠的目光,立刻接着说,“也没什么啦。就是你妈,当年非要说我才气不够,你想,我一天生的老子,如何会才气不够?无非是我一向含蓄低调,缺乏表现罢了。恰巧那一阵儿有学术期刊上登了一篇文章,于是我便写了文章抨击他…”
  “重点,重点!”
  “重点就是,把你订了出去。”
  “什么?”这是什么逻辑关系?他写文章抨击别人,就把她订出去了?莫非…
  “文章是讨论娃娃亲的?”
  “善。”
  “你是反对娃娃亲的?”
  “否。”
  “那他是反对娃娃亲的?”
  “善。”
  “于是你就吹捧了一顿娃娃亲?”
  “不是吹捧,是事实,任何制度都有合理性,既然娃娃亲作为一种制度存续了几千年,就有其合理性,况且,若非特殊情况,事实证明,就因为两家上代交好,下代自然相治,上下两代之间也易相处…”
  允欢欢抡起屠刀斩断:“然后你就和人赌了?”
  允教授低头不语。
  “爸!”
  “不是。”
  “那是怎么回事?”
  “欢欢,不要像审问你老爸一样好不好?我也是一个学者。”
  “重点!”
  “不是阿,然后是他又回了一篇文章,我又回过去一篇文章,他又回了一篇文章,我又回过去一篇文章…”
  “此过程请省略。”
  “我们在文章里尽情发表对婚姻和爱情的观点,你妈妈看我才华横溢,便欣然与我同行。我便发出声明,不再与其论战,孰料此人心胸狭窄,当下便说,既然允博士——  当年我还未做教授——如此高抬娃娃亲,将来可否与我结为亲家?我当时即有佳人在侧,又何惧世事苍茫乎?于是我说,若你得佳儿,我得佳女,你我二人,可为尊姻。”
  糊涂啊糊涂,本来是反对娃娃亲的,居然结了娃娃亲。
  “那么说来,便是他喽?”
  允教授有些狼狈:“欢欢,我真没想到,他真生了个儿子,我也真没想到,我真生了个女儿。更何况,听说他之后便出了国,我和你妈之后便双双来了x大学。不承想,他儿子怎么又回来了?居然你们先发生了感情?——其实,我早忘了那人叫什么。”
  允欢欢当时就想晕过去,一份招聘启事引发的惨案啊。
  她当时为什么要去挑战啊去挑战,若不是她心胸狭窄,这一切便无从谈起。
  事实证明:“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是何等正确。先贤果然是先贤!
  “欢欢,”允教授语重心长,“学术风骨非常重要,头可断、血可流,立场不可变,我一生英名,尽付与你身上,溯苦追今,你二人已有渊源,名分已定。况且如今,你与他情投意合、两情相契…”
  “爸,你能不能先旁边待一会儿?”
  允欢欢声音尽量轻柔,却目露凶光,允教授连忙说:“好好好,不打扰你静思,我也有几篇论文要改。”
  他快步出了门,临了还不忘再伸头说一句:“女儿,其实我觉得,真是天赐良缘。”
  允欢欢赶着要起来关门,门早哐地带上了。
  郁闷啊郁闷,原以为只是眼前的混乱,没想到自己的身上还肩负着历史的大山。
  仰天长叹,我当时到底为什么要点那一下鼠标?
  允欢欢躺在自己的小床上。
  其实,“罗非鱼”不讨厌啦。可是,招摇撞骗套个娃娃亲让她结婚,她是不肯的——结婚?结婚?还没恋爱呢,就结婚?
  允欢欢托着腮想了一会儿,粉红色的泡泡就从眼睛里飞了出来。
  恋爱阿,他拿着花和巧克力,送给她。
  嗯,眼神要柔柔的,笑容要温温的,说话要轻轻的……
  她的脸红和美梦让自己列的这三个“的”给雷飞了。
  话说,言情小说真雷人,她想起了小说里常用的那句“眼里充满着柔柔的宠溺”,吐哇!
  娃娃亲!
  不,我允欢欢上顶木、下踩地,读得了诗书,扫得了脏地,我居然要受那可笑的、过时的娃娃亲的约束?——才不相信!不经过费心费力的追,就想娶我允欢欢?门儿都没有!我也是看过韩剧、受过爱情教育的!
  下定决心后,暴躁的、异动的允欢欢立刻收了心思,天天在家煮煮粥、看看书、养养乌龟、写写字。
  她的清静,可急坏了某些人。
  允教授难得关注一下女儿的生活,看一小时书就要从房间里出来,看着悠闲的人:“欢欢,你怎么还不去找那谁阿?”
  “那“谁”是谁?”这一招是跟某人学的,不想回答的、可以抓着人发窘的一切机会,绝不放过。
  “就是那谁阿。”允教授的修炼不到家,和当初的小允一样,只能用这样的句式。允欢欢心里乐,哼,让某人给治住了吧。
  “那“谁”是谁阿?”允欢欢装得很像。她突然体会到了克知非以前的快乐,原来,看着别人发窘是这样欢乐的一件事。
  “你的夫婿啊。”
  允教授仿佛京剧念白的这一句,让局势登时扭转过来了,好一句又酸又雷的话。
  “爸,你不要这么急好不好?难道你不觉得有卖女求荣的嫌疑?”
  “唉,女儿阿,即使是父母掌上之明珠,终要化为他人之娉婷。感叹、感叹。”允教授摇头做感叹状,允欢欢只眼皮动了一下甭跟我来这套,我也经历了二十几年的修炼,早已见惯了你这披着古言的皮、行迷糊我之实的伎俩。
  她翻了一页自己手上的书。前些日子,接踵而来的言情小说台词的现实演绎灌得她倒胃,于是,最近坚决地换口味——看武侠小说。
  允教授见女儿无动于衷,背着手转了一圈,又换了种手段:“欢欢,吾与汝母已垂垂老矣,终日惶恐,不知将何尽得父母之责,只思你觅得夫婿,吾方卸下心头之石。汝当体察父母之心,早结良缘矣。”
  允欢欢这次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这一套也甭来了。什么垂垂老矣、终日惶恐——想当初,你想留我在身边当资料小童时,你想没想过,要尽“父母之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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