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风月传

  不仅都倒了，而且全摔成碎片。
  山涛伸长了舌头，“这桌椅用的什么破木料，如此不禁摔，怎么一碰到地上就碎了。”
  “自然是上好的楠木做的。”
  山涛回头一看，原来是恒记酒楼的大掌柜。
  嵇喜此刻直勾勾的盯着大掌柜道：“说！谁做的手脚？”
  掌柜哈哈大笑：“你的大哥可是常客，他自然认识我，你想想一个酒肆的掌柜怎会舍得碎掉自己店里的桌椅。”
  山涛也道：“贤弟，我识得他就是这家酒楼的主人，他决计不会毁坏桌子，兄弟你说说这楠木如何这么脆？”
  嵇喜冷冷的道：“不是木料不好，是先前就有人砍断的。”
  忽听窗外有人哈哈笑道：“不错！是我砍断的。”
  嵇喜根本未瞧窗外，依然冷冷的道：“你是谁？”
  “海上明月共潮生，何处春江无月明！”
  话音刚落，有个黄衫公子轻摇蒲扇走上楼来。
  山涛瞪大眼睛道：“是你说的话么？我怎么听的像是窗外传来的。”
  黄衫公子白了他一眼，转身对嵇喜躬身到地：“不知嵇大公子也在此，未能远迎还请恕罪。”
  嵇喜傲然道：“罢了，免礼平身。”
  黄衫公子似是动怒，但脸上怒色一闪而过，微微笑道：“不知公子可有雅致与小人共饮几杯？请！”手臂指向楼下。
  “就在楼上摆宴，不比下去了。”
  山涛也道：“就来我们这桌吧，不知这位兄台怎么称呼？”
  嵇喜道：“大哥休得和这种人说话，仔细闻他一身腥气。”
  山涛讶然道：“他是谁？”
  嵇喜道：“他自报是海上明月共潮生，自然是东吴的沧海明月朱九真了。”
  黄衫公子道：“嵇大公子好眼力，在下正是东吴朱九真。”
  山涛大惊，叫道：“东吴！莫非是吴国的奸细，洛阳怎么会有东吴人！”
  朱九真淡淡的道：“阁下自然是竹林七贤之首的山涛山巨源？”
  山涛更是一惊：“你怎么知道？”
  “哼！洛阳认不得山尚书的人只怕不多，这下可好，本来要收拾江夏太守如今倒能除掉大魏国的尚书了，哈哈哈！”
  嵇喜道：“你想收拾我？你有几成把握？”
  朱九真道：“本来只有七成，现在有十成了。”
  “哦？那是为何？”
  “原来我和掌柜俩人对你一人，二对一敌你不难，可你要溜的话我们可抓不住，如今我们还是两个人，你们也是两个人，你跑的掉，你兄长怕是跑不掉吧。”
  嵇喜嘴唇似已发紫，良久狠狠道：“我明白你有十成把握，我也有十成把握。”
  掌柜的奸笑道：“十成把握送死吗？”
  “十成把握杀你！”
  话音未落，两支筷子深深插入掌柜的咽喉，两道血迹从他身后飙出。
  山涛吓的面如土色，文官本身胆小，更何况年过不惑的山涛。
  孔圣人道四十不惑，殊不知越是不惑之年越惑的紧，只有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人才最怕死，山涛很聪明，很理解这层道理，所以更怕死。
  推而及之，引申到还怕死人。
  朱九真反而拍手道：“好快的身法，好犀利的暗器！不知道你的刀呢？”
  “刀在！”
  “刀在？恐怕你早已落在尚书府了吧，哈哈。”
  逛洛阳城的确不需要携带兵刃，嵇喜也没有带着龙头宝刀，甚至也没带巨阙剑。
  山涛在替嵇喜暗暗后悔，哪怕自己带一把也好。
  嵇喜冷笑道：“如今你又多了几分把握杀我。”
  朱九真叹道：“恐怕确实如此了。”
  “好！亮你的刀，我今天倒要看看怎样的一个沧海明月！”
  朱九真奇道：“你没有龙头宝刀还敢和我叫阵，你难道想空手夺白刃吗？”
  嵇喜没有言语，顺手扯下一条桌腿来道：“万物皆可为刀。”
  朱九真脸色一沉：“好狂妄的小子，今日就让你死在我刀下。”
  刀缓缓从刀柄里拔出，发出一阵悦耳的摩擦声。
  刀光映着落日的余晖只闪山涛的眼睛，山涛不知道：刀虽亮只能说是把利刃，并算不上宝物。
  山涛只觉得刀上杀气浓烈，自己被这杀气所逼，几乎窒息。不论刀的好坏，都可以砍断木头的。
  哪怕是楠木，哪怕是紫檀，都挡不住那凌厉的一刀！
  楼上那么多桌椅都在瞬间碎倒，朱九真的刀法到底有多快？
  嵇喜也不知道，手里只有紧紧握住木头。
  朱九真眼神已在飘忽，就如天上的云朵，谁也不清楚要这一刀要飘向哪里，这一招要会飘散吗？
  朱九真的刀很沉稳，先发制人的一招，只听哗啦一声，楼板已被划破，山涛身后的桌子已被刀锋劈为两半。
  山涛突然有种想如此的感觉，他发现那刀光一来，自己的胡子都被吹去几根。
  再看嵇喜，不知怎的横移了三尺，还是那个姿势，脸上还带着那见鬼的微笑！
  朱九真大惊，喝道：“你怎么不动手？”
  嵇喜笑道：“你不配我动手，我原以为沧海明月是多了不起的角色，如今一看，不过尔尔。”
  朱九真怒喝一声，摆刀便剁，此时杀气已泄，再也无法凝聚。
  嵇喜正要等此时机，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嵇喜的木棒正碰在了朱九真的刀上，蓬一声大响木屑纷飞。
  之后嵇喜握着半截木头怔怔出神，山涛愣住，再看朱九真，心口早被木片刺进。
  “你的刀快！”
  嵇喜点点头，还试怔怔的望着这半截被称做刀的木头。
  山涛大喜，一把把嵇喜抱住，嵇喜还在看木头。
  山涛奇道：“你看着木头做什么？”
  嵇喜道：“我在看刀法，好高明的刀法。不愧是沧海明月，若不是我气的他杀气不稳，或许倒下的是我。”
  说罢，一阵叹息。
  山涛不说话了，他知道自己对武艺实在是外行。
  但是他知道还有一样事情能鼓起嵇喜的自信，那就是：“回府吃饭，我为你和那丫环证婚。”
  嵇喜果然一蹦多高，丢下木头拉着山涛就往回赶。
  尚书府掌起了灯笼，众人一见老爷回来了赶忙上前问好。
  山涛道：“丫环小莺可在？”
  门房道：“在，她一直在后院伺候。”
  “去！传她到正厅来，说有喜事。”
  门房赶忙应承，一路还猜测到底是什么喜事，还从未见老爷如此庄重过。
  小莺正在灯下刺绣，一闻此言也猜疑不定，莫非是自己的身份暴露了？还是白日里试武功被人发现？
  小莺一推正厅的大门就听见山涛在笑，她还从未听到有人笑的这么爽朗过。
  “哟！小莺姑娘来了，快这边坐。”
  小莺惊讶道：“山老爷，婢子只是个小小的丫环，怎能受老爷如此抬举？”
  山涛笑道：“你且坐下，容我慢慢与你道来，你可认识我这个兄弟？”
  小莺轻转秋波一眼就望到了在那里坐立不安的嵇喜，心中总有些异样的感觉，不敢隐瞒只好道：“认识。”
  山涛咳了声道：“贤弟，你可认识这位姑娘？”
  嵇喜大窘，暗道兄长这是怎么保的媒，不是早已说过认识此女，这才提亲的。
  即使这样，嵇喜也只有红着脸道：“认识。”
  山涛大笑：“你看人家姑娘家见你都不脸红，你怎么脸倒和个苹果相似？”
  嵇喜更窘。
  反而小莺轻启朱唇道：“今晨我才与这位将军相识。”
  山涛道：“你先等等，容我先夸赞我这贤弟一番，我这嵇喜贤弟生平一身好武艺，现由江夏太守调来，你看着长相，看着人品，是不是万里无一的呀？”
  小莺这才猜道山涛的意思，虽说已经明了，但不能说破，只好嘴上道：“嵇将军人中龙凤，实是难得的奇男子。”
  小莺心中暗道：我究竟是答不答应这门亲事呢？答应了我还有天命在身，或许有更多下手机会。不答应，只怕连接近那个司马老贼的机会都没有了。更何况她本已经对嵇喜一见倾心，尤其是池塘边上，两颗同样寂寞的心相撞。
  那种寂寞是不是只有绝世的高手才能体会的出？那种眼神，二目相对，也只有绝世高手才能产生的情感。不是一较高下，不是恨，而是爱，爱恨之间，为什么界限总是不分明？
  山涛果然道：“老夫今天就是给我这贤弟提亲。嵇喜对姑娘一见钟情，姑娘请万勿推辞。”
  惊讶，自然要做出惊讶的样子，小莺故作娇羞，其实心里早已芳心暗许。
  话虽如此，推辞，自然是要假意推辞一番，嵇喜脸红，此刻小莺的桃腮更红更艳。
  小莺虽然不说明白，说不出来，山涛也看的不来。
  于是山涛又是放声大笑：“择日不如撞日，我是你的主子，自然是我说了算，这门婚事就算定下了。嵇喜，我是你的大哥，你大哥说了你可听不？”
  “听！一定听。”
  “好，你们就在今夜完婚！”
  
第十九章 心有灵犀一点通
 古来婚姻大事，都是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嵇喜暗道这岂不是和小孩儿过家家一般，无奈是大哥保的媒，大哥证的婚并且大哥还要主婚。
  山涛是个洒脱的人，嵇喜男子汉大丈夫也不很在意这种小节，问题是小莺乐意不？
  嵇喜又偷偷瞧看小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