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风月传

  小莺脸色更红，自己是个无足重轻的丫环，蒙嵇大将军的看的起。大抵命中注定，命该如此，今日仓促成婚也只好如此了。
  山涛看着两人都点头应允十分高兴，马上传人道：“全府大摆酒宴，今晚是我贤弟成婚，速去摆个像样的婚礼场面，花烛要有，喜厅要有，洞房也要有！”
  总管一吐舌头，小声道：“这些可都没准备啊。”
  山涛喝道：“现在就赶快去准备，什么东西没有，给我洛阳城里买去，另外每人赏一百两银子就说是新郎新娘的赏钱。”
  总管赶忙一扣头，连跑带爬的出去传令。
  有钱能使鬼推磨，山涛很有钱，也不在乎花钱，于是再难办的事情也很容易的做到了。
  山涛吩咐喜娘去打扮小莺，自己则领嵇喜亲自去后堂沐浴更衣。
  门外咚咚炮响，山涛就明白喜服和花烛首先买来了，最后一拍脑门道：“呀！我忘记传请帖了，管家何在！”
  “小人在！”
  “速去备好请帖，递到司马府，请司马师司马昭两位堂兄，老太太也务必请来，至于姑父嘛，虚请一下也就罢了，你可明白？”
  “小人明白！”管家不用吩咐，刚忙出去备帖子。
  山涛微笑的点了点头，回身问嵇喜：“贤弟，小兄这婚事操办的是否有些仓促？”
  嵇喜一笑：“哪里的话，我们男子汉大丈夫的，不拘泥这些排场，但不知司马兄弟会来吗？”
  山涛道：“一定会的，他们一听江夏太守回来了，总是免不了要见见你。”
  小莺此刻的心情只怕是又欢喜又紧张，尤其是心事深深的埋在心底，欲说又不可说。
  每个人心中总有一些难以启齿的秘密，或为了某些人，或为了某些事，可惜有些话在心中憋的太久，又得不到发泄，这种情况正如一对瓶酒弟兄喝醉了酒还不得不继续喝一样。
  小莺此刻矛盾极了，也痛苦极了。
  小莺本为江湖高手，混迹在尚书府中，还身怀绝艺深藏不露。
  她本身可以像如烟像明月那样有着很快乐的日子，有着很美丽的明天，更重要的是，小莺还很年轻。
  年轻对一个女人来说是最要命的东西，很多老女人嫉妒少女嫉妒的发疯，虽然那少女姿色平平。
  而小莺却如明月一般漂亮，她的嗓音要不知比如烟好听几倍，她还有高深莫测的武功。
  可是一切的一切如今全被血海深仇吞噬。
  吞噬这颗年轻天真的心灵，使得她有时候竟喘不过气来。
  而就在她痛苦，她孤独的时候，那种压力如影随形，而此刻却遇上了一个足以让很多女人心动的男人。
  他就是嵇喜，小莺发现，这个人有同样的寂寞，那种寂寞是杀过无数人之后的空虚，杀人是一种最令人麻木的举动，可是麻木下掩饰不了一种厌倦一种绝望。
  嵇喜常用刀斩落敌人的人头，他一定看过各种各样的人死时候的眼神，推己及人，自己到了那一天的时候，自己的眼神会不会安详？
  小莺正是被嵇喜这种空虚和寂寞所吸引，她同样是如此寂寞。
  因为她也是个杀手！
  与嵇喜不同的是，小莺从来还没有杀过人，虽然是杀手，只不过是心中背负着血海深仇，心中坚定的杀人的决心，一想到此，人无心中也产生了一种杀气。
  小莺正是要杀司马父子，是司马氏害的她家破人亡。
  小莺家本住汉中地区，共有姐妹五个小莺排行第三。
  十年前司马懿入寇西蜀，抢掠汉中百姓，一家人妻离子散也在战乱中散失了，小莺亲眼看到老父亲死在魏兵的马下，从此深深的阴影埋藏在小莺年幼的心里。
  小莺大难不死，偶然的机遇随着逃到峨眉山下，偶然的际遇受到一仙姑的真传。
  好多年过去了，这复仇的阴影始终消散不去，小莺几次嚷着要下山复仇，仙姑道：“杀你父母，散你家人的罪魁是大魏司马氏，你若寻仇，可以，但是不能伤害无辜百姓。”
  小莺刻骨铭心，牢牢记住。
  仙姑还道：“司马氏不该灭亡，天理如此你是改变不了的，为师怕你下山报仇不成反而丢掉了性命。”
  小莺嚷道：“我不怕！为何老天让这些恶人活着，好人没有好报，这到底是为什么！”
  仙姑叹道：“天下百姓该有此一劫，天意如此，任何人都无法改变，记住，此仇若是报不了就立即上山，不然果真有性命之忧。”
  小莺扣头答应，随即下山。
  如今对镜红颜，师父的话依然铭记在心，小莺乱整云鬓，心绪不定。
  前厅突然传话，要新娘快些打扮，吉时快到了。
  新娘一摆手道：“你们退下吧，我自己来梳妆快一些。”
  于是喜娘都退了出去，闺房只剩下小莺一人，她并不知道司马府要来人，也并不知道山涛约了司马师和司马昭，她正在盘算如何在新婚之夜把这血海深仇告诉新郎，新郎会对她如何呢？
  其实哪里来的吉时，也不过是夜半子时，山涛顺口乱诌。
  “老爷啥时候拜堂？”
  山涛沉吟道：“容我去占上一卦。”
  “只怕是来不及吧。”
  “好！那就定到半夜子时，正式拜堂，我堂兄们可要来？”
  “要来！”
  如此吉也定了，道喜的人也定了。
  吉与凶之间，岂非差的太远，吉与凶之间，又岂非离的很近。
  吉时到，司马师和司马昭一边一个搀扶着母亲来到厅堂。山涛赶忙上前相迎给姑母叩头。
  口中还道：“难为姑母大驾光临，今晚是小甥给义弟江夏太守嵇喜主婚。”
  司马太太道：“我的儿，你的兄弟也是我的晚辈，都是一家人，我来贺喜也是应该的，况且老身最喜欢的就是喜庆热闹。”
  司马昭赶紧接口道：“何止老母亲喜欢这个，连我兄弟都爱凑热闹，更何况是表弟的兄弟结婚了。”
  司马师道：“嵇喜贤弟如今可不是江夏太守，既然来到洛阳，投奔爹爹，那自然可要升骠骑将军了，至少也是伏波将军，快请新郎官出来我们亲热亲热。”
  山涛满面春风的应了，急忙拉出嵇喜来大家厮认。
  司马昭一看嵇喜一表人才，剑眉虎目，十分欢喜：“嵇兄弟相貌堂堂，威震边关，果然是条好汉。”
  嵇喜赶忙赔笑道：“昭兄谬赞，小弟可担待不起，日后小弟的前程还要二司马兄好好提拔。”
  司马师一拍胸脯道：“那是自然，包在我们身上，好本事要货卖帝王家，我们绝对不会屈了嵇兄弟的材料。”
  管家跑来叩头道：“一切准备停当，请老爷的示下。”
  山涛赶忙道：“大家快落座，吉时已到，吹鼓手奏乐！”
  尚书府上下灯火通明，鼓乐喧天，似乎天地也笼罩着祥和的气氛。
  嵇喜得意极了，巴不得新娘子快来与他拜天地，而拜天地之前少不得喝几杯酒的。
  未等山涛致完喜辞，嵇喜已经被司马兄弟灌了好几杯了。
  “新娘子到！”司仪拖长了嗓子大喊。
  又是一片鼓乐响起，爆竹也放的分外的殷勤。
  伴娘搀扶着遮上红盖头的小莺缓缓步上亭来，谁也知道这是个喜庆的时刻。
  尤其对于新郎嵇喜来说。
  可是常常造物弄人，令人心碎不已。
  “一拜天地！”山涛扯着嗓子喊道。
  新娘子暗暗奇怪，山涛不是媒人主婚一起来么？怎么当起了司仪，那父母之位坐的是谁？
  天地拜完，山涛笑对着姑母道：“姑母快请上座！来当回老泰山。”
  新娘子心里没转过弯儿来，原来是山涛的姑姑来了，拜就拜吧。
  可惜坏事就坏在这老太太的嘴上，老太太推辞道：“哎，我就不上去坐了，一边一个，正好让司马师和昭儿兄弟们去吧。”
  小莺浑身一激灵，暗暗问道：“嵇将军，可是司马懿的儿子来了？”
  新郎官正在又紧张又兴奋时候，一听新娘如此一说，暗怪新娘失礼，拜天地时候怎么能随便说话呢？但也无奈道：“正是！你看我俩婚礼多风光，太傅府都来贺喜。”
  未等嵇喜说完，新娘子唰的撕下了面罩，大喝道：“哪个是司马兄弟？”
  山涛也惊呆了，嵇喜也傻了，司马师和司马昭更是愕然，司马师惊讶道：“我是司马师，他是我兄弟司马昭，新娘子问我们做什么？”
  说罢还手指一指，司马昭打了一个冷颤，暗道：“不好！”
  没等他说完，一只金簪就直飞面来，嵇喜慌忙一酒杯打落，泼了司马昭一脸酒水。
  再看新娘子拧身而上，抽起老太太的龙头拐杖，照着司马师的头就往下砸。
  嵇喜大叫：“小莺！你疯了不成？”
  
第二十章 多情尽付笑谈中
 小莺并没有疯，她的手出奇的稳定。
  从她掷出来的金簪的准度和狠劲，嵇喜都看得出一定出自名家的手法。
  没有练过千百次暗器的人是不会有这么深厚的功力的。
  嵇喜再看小莺举起司马老夫人的龙头拐杖砸向司马师，急忙抢身上步制止。
  不论什么原因，不论众人多么惊奇，嵇喜总不能看着即将成为自己妻子的人去伤害司马氏兄弟。
  他自信敌的过小莺，他也自信能够自圆其说，编谎话应付过此事。
  嵇喜闪电般的出手，握住了小莺了手。
  小莺的拐杖突然在空中顿住，小莺怔住，嵇喜也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