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风月传

第17章


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
  醒来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吃饭。
  嵇喜望着山涛,不觉笑了。
  “贤弟,你笑什么?”
  “我笑你。”
  “哦!我有什么好笑?”
  “大哥的确没有什么好笑,只是看样子我俩又得喝酒了。”
  山涛也笑了,沉吟半晌道:“好!我们先喝着酒,只喝几杯,然后我带你去个地方。”
  嵇喜果然没有多喝,两人都没有醉。
  没有醉酒的人走路都是很精神的,尤其是身强体壮的嵇喜,但山涛却是个例外。
  一路山涛拉着嵇喜跌跌撞撞,随意穿过些小巷,绕来绕去。
  雨过不久,青苔路滑,嵇喜生怕大哥一不留神摔在街头。
  “大哥,你可是要带我去司马府?我们为什么不骑马?”
  “呵呵,你们武官习惯骑马,我们文官可是向来乘轿的。”
  “那为何不坐轿?”
  “因为我们不是去司马府。”
  嵇喜愕然。
  山涛看着嵇喜惊讶的表情很满意,笑着重复了一遍。
  嵇喜道:“我此次被太傅召来,哥哥理应带我先去拜见司马大人。”
  山涛道:“说的也是,可惜司马姑父病了。”
  嵇喜讶然道:“病了?那更应当备礼前去探望。”
  “不必,我姑父有样毛病,越是生病,越不让人去探视。”
  怕人看到自己的病体,岂非是怕人知道自己要不行了?一代枭雄司马懿也有不行了的时候,他害怕人知道病重。就更加不喜欢别人去探视,这个道理山涛很懂得。
  可惜有人偏偏不懂,嵇喜只是“哦”了一声表示赞同。随后道:“如此说来哥哥要带我去哪儿?”
  “洛城东市。”
  洛阳东市不仅有繁华的茶楼酒肆,还有数不清的烟花柳巷,也就是俗称的暗门子。
  更有一些打把势卖艺的,走江湖算卦的,三教九流数不胜数。
  山涛道:“兄弟,到了。”
  嵇喜展目一看。更是愕然。
  三爷书苑。
  名字特别也就罢了,嵇喜更没料到山涛居然会带他来这种地方。
  带他去酒肆他不惊讶,甚至带他去青楼楚馆他也不介意。
  没想到带的来这繁华之地听书。
  山涛拉着嵇喜的手,还边走边介绍:“说书的在前朝就有,昔汉武帝搜集百家之书,令太史公编成史记,从此这从古到今的故事可就说不完了。”
  前面座无虚席,山涛无奈只好与嵇喜坐于末排。
  “大哥你经常来听书?”
  “是啊,官宦闲暇无事,兄弟我常来这里消愁解闷,你还别说,这地方有时候比听宫里的雅乐还舒服的多呢!”
  嵇喜点点头,暗道自己如果有大哥那般清闲的话,只怕也会闷的慌,换做自己就是天天出去打猎,甚至登高望远。
  这岂非是种寂寞?这岂非又是一种悲哀。
  嵇喜不禁想到了山涛的丫环小莺,那超世脱俗的嗓音一直萦绕在他的耳边。
  “兄弟,你在想什么呢?”
  嵇喜忙道:“没想什么。”口中如此说,手却不自然的摆做端酒杯的样子。
  山涛哈哈大笑,使劲拍了拍嵇喜肩头,他知道人们若要掩藏自己的心事,必定会顾左右言他。
  甚至自觉不自觉的抓抓头发,装作口渴顺手拿杯子,嵇喜必定习惯了以酒盖脸,手做举杯装。
  山涛笑了好一会儿才道:“嵇喜,你既然称我为大哥,说明我俩不外,你还有什么想法瞒着哥哥么?”
  嵇喜腾的脸就红了,自己也觉着双颊发烧,暗恨平日疆场上杀敌无数,从没变过脸色,不承想如今在大哥面前尽作出如此儿女之态来。
  山涛何等人物,一眼就瞧出嵇喜脸红的所在,索性打个哈哈:“好兄弟,你先别说,我猜猜看,肯定是与女人有关的事情。”
  世上竟有这种人,本来极想知道对方的想法,却非要让对方先别说出来,嵇喜哭笑不得。
  而山涛竟然猜的不差,嵇喜又不禁点头苦笑。
  山涛高兴道:“这就是了!哥哥我是过来人,眼扎毛都是空的,快说,相中了哪个丫头,做哥哥的我给你保媒提亲去。”
  嵇喜看了看前排有很多人。
  山涛紧跟着道:“这里但讲无妨!一个后生家看上个漂亮丫头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说着还拍了前面的个听客:“你说对不对啊老兄?”
  嵇喜臊得恨不得寻个地缝钻进去。暗道山涛大哥实在狂的可以,看来自己亲弟弟嵇康也不过如此。
  那听客回过头来很是赞同的笑道:“别说是后生喜欢大姑娘,就是老夫这把年纪喜欢个别的女人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
  众人一阵大笑。
  嵇喜越发的不好意思。
  山涛又激又将,最后道:“兄弟,你好歹也是纵横沙场的男子汉,还满身的武艺,怎么如今却羞的像个大家闺女?”
  嵇喜终于挂不住了,小声道:“我看上了大哥府上的丫环小莺。”
  “小莺?哟!我还不认识哩,想必是后院的丫环吧。”嵇喜点头微笑,一边又在感叹如今的年轻人呀,这么短的时间就私定终身,看来人心不古哇。
  嵇喜又欲言又止道:“还请...还请大哥成全,小弟这厢有礼了。”
  嵇喜赶忙拦住道:“兄弟可不必如此,这是好事啊,你想我做哥哥的怎会不答应呢!哈哈哈。”
  嵇喜大乐,这时说书的惊堂木一拍,开始讲书。
  山涛不说话了,嵇喜也不能说话,专心听书,原来是战国时孙膑的故事,老生常谈。
  于是嵇喜道:“大哥,你说他这三爷书苑怎么起如此古怪的名字?”
  山涛笑道:“贤弟有所不知,你看那台上说书的排行第三,姓梁,人们都称梁三爷。”
  嵇喜愣道:“梁三爷?说书的还有这么大架子?”
  山涛点头,低声道:“梁三爷本是朝中的御史中丞,看不惯司马父子的独断专权,故此混迹于市井。”
  嵇喜道:“哦!原来如此,这就是梁御史哇,怪不得,他怎么不隐于山野,回家种田呢?”
  山涛道:“这你就不懂了,所谓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市。”
  嵇喜似懂非懂的应和,心里却只想着小莺。
  小莺依然徘徊在水池边,静静的瞧看游鱼舞姿。
  小莺似乎心事重重,她是在想他吗?
  如果此刻嵇喜看到小莺这般摸样,一定会狂喜,一定会认为她在想他。
  但小莺此时恰恰不是在想嵇喜。
  如果谁见到哪家的女子如此明亮如此尖利的眼神,都不会以为她还在痴情的幻想。
  眼神如刀又如电,她静静的盯着一群鱼相追逐。
  她的瞳孔在收缩。
  刹那间小莺伸出两只手指,飞身栽向池里,轻轻一点水面,轻巧的一番身竟飘落在对岸。
  中指和食指间赫然夹着一条鱼!
  小莺似乎很满意,顺手一抛把鱼丢在池里,不多时,池中翻出三条鱼的肚皮。
  原来鱼也可以做暗器,也可以甩出一石二鸟之技。
  小莺残酷的笑了笑,轻整衣衫迈步走了。
  这一切嵇喜做梦也不会想到,就算真的见到,还以为眼迷了,是在做梦。
  山涛更不会想到自己尚书府里会有如此深藏不漏的高手。
  直到日已西斜,山涛和嵇喜才晃晃悠悠走出书苑,夕阳西下,山涛胃口总是很好的。
  “我知道这里有家酒肆,不仅酒好,菜也好。”
  “既如此我就随你去。”嵇喜虽然恨不得肋生双翅飞回尚书府,但大哥现在说什么就得应什么。
  恒记酒楼。
  嵇喜不得不佩服洛阳的买卖人很有特点,起店铺名字的确很诡异。
  三爷书苑也就罢了,如今连酒肆都能起名叫恒记,真真奇哉怪也。
  照理说恒记标在当铺,标在恒记粮店都不足为怪,怎奈何一个是一个酒楼。
  对此只有两种解释,嵇喜暗笑:一种是恒记店面多,场面大,说白了就是财大气粗,老招牌不怕客人不来。再一种酒楼的老板对生意并不关心,希望客人少来。
  嵇喜一进酒楼就发现第一种解释错了,楼里客人少的可怜。
  等到两人等上二楼,嵇喜更加证明自己的第二种想法十分的对。
  楼上也没有人。
  桌椅虽然看起来似乎是新的,可惜摆放的凌乱不整,不仅如此,桌案上的灰尘足有十张宣城纸厚了。
  嵇喜不解的望着山涛,山涛可没在乎,袍袖一拂尘土就抖衣而坐。
  嵇喜不敢抬杠,效法而坐。
  山涛似乎是常客,店小二摆好了茶碗和四个压碟儿的小菜就下去了,山涛只吩咐道:“和往常一样,今日上双份。”
  嵇喜仔细的环望一周道,忽然认真的道:“楼上桌椅不正,以前也是这样么?”
  山涛道:“过去我来时候不是这样啊,桌子都摆放的很整齐的。”
  嵇喜脸色一变:“不对!我断定这里有些蹊跷。”
  
第十八章 海上明月共潮生
 晚来残风洒重门,长剑醉舞伴月魂。
  英雄不识豪杰墓,总叹流光掩泪痕。
  山涛惊问:“有什么蹊跷?”
  嵇喜道:“我看有不少桌椅被刀剑砍断。”
  山涛笑道:“贤弟只怕是看走眼了,这桌椅虽然摆放凌乱,但都是完好无损的啊。”
  “兄长休下定论,且看!”
  未及山涛反映过来,嵇喜轻轻推dao一只桌子,连带着一排桌子都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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