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之湄

桌面放着那个红木匣子，但思思依然静静站着，好象没有翻看它的意思。她到底怎么了，在想些什么？良久，思思幽幽叹了口气“你还不出来么，难道你就忍心让我这样难过下去？”
高胜寒苦笑了一下，缓缓推开了门。
二十二、此情惘然
分离数日，阮思思更加憔悴了。高胜寒不忍看她幽怨的眼光。
问世间情为何物？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高胜寒满腔的怒气和怨气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难道不是她害得自己失去了心爱的水之湄吗？
他的剑，就在腰间，只要他一伸手，就可以把阮思思一剑洞穿，结束这段孽缘。但他好象忘记了自己的剑，好象忘记了对方是自己的敌人——“神女教”教主的妹妹。他们本来是水火不相容的两方，但现在似乎没有敌对的气氛。
“高大哥，你，毕竟还是回来了。”阮思思首先打破沉默。
“嗯，我担心你，过来看看。”高胜寒不知道自己冒出来的是这样一句。
阮思思的眼角里似有泪光闪动。她轻轻地咬住嘴唇。多少年来，她一直在孤独中漂泊，虽然身边不乏男人的奉承，但她对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一概不感兴趣。终于天可怜见，等到了自己的缘分，但却是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纠葛。
高胜寒道“我还以为你到姐姐那里去了。”
阮思思道“我好久没见姐姐了，她最近心情不好。”
高胜寒道“是不是她害人不成，所以心情不好。”
阮思思道“我姐姐倒不是有意要去害人，只不过，别人想要对她不利，她才不得已而为之。”
高胜寒沉默半响道“你姐姐是当今的素妃吧？”
此言一出，阮思思心神大震“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高胜寒淡淡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纸又焉能包得住火呢。”
阮思思垂头不语，良久，才叹息道“不错，我姐姐正是素妃。因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性格又活泼，皇上十分宠幸她。后来引起皇后刘如燕不满，处处想办法挤兑排斥她，欲置之死地而后快。我姐姐才得尝宫廷生涯的水深火热。她原本心机单纯，在跟刘皇后的明争暗斗中才变得渐渐复杂。刘皇后毕竟是一国之母，姐姐仅靠朝中几位大臣的支持毕竟有限，现在她虽然没被打入冷宫，但经过刘皇后几次栽赃陷害，当年的风光已然不再。所以近来她一直情绪不佳。”
高胜寒叹道“想不到素妃也有这等烦恼，这不是一般人所能解决的，伴君如伴虎，谁能担保永远都能揣测君王的心意呢？想想还是嫁与寻常人家逍遥随意，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却能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阮思思道“我目睹姐姐的遭遇，也心灰意冷，虽然不断有人说媒提亲，要说合某某大臣之子，某某将军之子，但那些浪荡子弟，我没有一个看得上眼的。直到遇上了你。我才明白自己需要什么。”
高胜寒道“这就是你姐姐要创立‘神女教’的初衷？她因为宫中失势，想要利用江湖势力助她一臂之力？这未免太幼稚了吧。皇上如果心不在她身上，任她如何努力终究无用。”
阮思思道“姐姐自然有她的打算，有些事情，我做妹妹的，也不能劝说太多。”
高胜寒问道“你姐姐入宫之前，是什么身份？”
阮思思道“她是岳阳将军的养女，后来皇上选妃时应召入宫。”
“岳阳将军？就是江湖上号称‘湘江王’的薛怀沙吧？那她为何不改姓薛呢？”
“我姐姐为了纪念自己的亲生父母，坚决不肯改姓，岳阳将军见其意甚坚，只好随她。”
高胜寒颌首道“原来如此。那你们也不是亲生姐妹了？”
阮思思道“我是姐姐入宫前相认的，我自小是孤儿，是姐姐好心收留了我，并悉心传授我武功，我们虽非亲生，但却比亲生的感情还好。”
高胜寒这才明白，为何思思总是不问青红皂白，着意维护自己的姐姐，原来是亲情作祟，一叶障目。他很理解她们姐妹的感情，就象他跟严铁一样，虽然并非真正兄弟，但却胜似兄弟。
阮思思道“高大哥，思思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正在这时，忽然外边有人喊道“素妃娘娘驾到——”
阮思思急道“我姐姐来了，你先找个地方躲躲，否则她会杀了你的。”四处察看，见墙角有一衣柜，忙把他往柜子里推。高胜寒见无处可去，硬着头皮钻进去，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让他十分不舒服。
一阵细碎的脚步，接着是一个温柔的声音“思思，想煞姐姐了，你这死丫头，都不肯进宫看望一下姐姐，是不是找了一个新相好了。”
思思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强笑道“姐姐说哪里去了，思思近来身体欠佳，因此在家休养来着。”
高胜寒仔细辨认那声音，似乎跟当年小菊子的声音相差太远，以前是清脆，现在是温柔腻人，也许是岁月变迁，女大十八变的缘故吧？
素妃格格笑道“妹妹何必紧张，以妹妹的姿色，放眼天下男子，谁能与你相配。找得十个八个，也属正常。只怕天下的美男子，都要拜倒在妹妹石榴裙下呢。”
思思怨道“姐姐再取笑小妹，小妹又要跑回绍兴去了。”
素妃道“别别别，姐姐好不容易才见到妹妹一面，怎么又要跑去那种乌七八糟的地方呢。快说说看，那里好不好玩？”
思思道“那里净是些臭哄哄的男人，讨厌死了。如果不是要刺探情报，我早就把他们一个个全杀光了。”
素妃道“开始是你自己愿意的，你可不许怪我。你嫌在京城闷得慌，要出去闯荡一下江湖，怎么样，过瘾了吧。”
思思道“还说过瘾呢，差点连小命都没了。”
素妃道“那边的事情我也听说了，虽说很顺利拿下了‘玉玲珑’，但是听说‘铁捕’很厉害，搬来了很多江湖上的帮手，连挫我们几阵，陆双飞和王邦荣都陷进去了。”
思思道“姐姐，陆双飞死了，你就没有一点惋惜吗？”
素妃道“男人而已嘛，天下多的是，少他一个不少。”
思思道“你们毕竟在一起时间不短，难道就没有一点感情。”
素妃道“感情？感情值几根金条？我对皇上体贴入微，曲意奉迎，呵护备至，最终还不是落得今日之下场。”
一席话触动了思思的心事，她叹了一口气。
素妃道“妹妹的脸色很差，是不是得了相思病了。”
思思道“我倒想得，但是没人让我相思。”
素妃往梳妆镜走去，思思惊道“姐姐要干吗？”她不得不惊，因为梳妆镜跟衣柜紧紧相连，一不小心，就会暴露目标。
素妃奇道“妹妹今天好奇怪，姐姐只是想整整头发而已，莫非，妹妹房中藏匿有野男人，那不如叫出来，姐姐帮忙参考参考。”
“姐姐净是说笑。妹妹哪有姐姐那么大的魅力。”思思的经验毕竟不足，神色显得极不自然。
藏在衣柜中的高胜寒吓出了一头冷汗，他能感觉到一个人的气息逼近，真的被发现，那岂不是瓮中捉鳖？这个丑可丢大了。
素妃的精力似乎都集中到自己的头发上了，她慢条斯理地整理着，好象没有注意到衣柜里加重的呼吸。
“姐姐，这屋子好闷热，我们还是到园子里散散步吧。”思思提议道。
“心静自然凉。”素妃盯着思思的眼睛道“妹妹心里有什么容不下的事情么。”
“没有……”思思嗫嗫道。
说时迟，那时快，素妃突然扬掌拍向衣柜。“姐姐，不要！”思思惊呼一声扑过来。但已经迟了，柜门大开，高胜寒轰然倒下。就在一瞬间，他被素妃隔空封住了身上六处穴道。好厉害的素妃，居然隔板认穴，毫厘不差。
“妹妹，这就是你的男人呀，我倒要看看，能不能配上我花容月貌的思思妹妹。”
她伸出手，把高胜寒的脸翻转过来。
在一瞬间，两人都有恍如隔世的感觉。高胜寒看到的是一张绝美的脸，美得让人窒息，她是那样清澈脱俗，又是如此妩媚多情，她的眼睛异常明净，仿佛能看透你的心理。水之湄、阮思思无疑都是出类拔萃的女人，但跟眼前这人比起来，却相形见绌，她是女人中的女人，一举手一投足，充满说不出的女人味。高胜寒简直无法把她跟当年的小菊子相提并论，唯一能认出来的是，她嘴角一枚淡淡的美人痣仍然没变。没错，她就是小菊子，他们多年来苦苦寻找的小菊子，当今皇上的素妃，“神女教”教主阮思菊。
素妃没想到眼前的男人如此富于男人味，成熟沧桑的脸，轮廓分明，浓眉淡须，眼睛深邃而热情。素妃呆了一下道“好你个死丫头，什么时候学会藏男人了，看来我的思思妹妹终于长大了。”
思思急道“姐姐，求你快点解开他的穴道，不要为难他。”
素妃道“这个不难，但你先要老实交待他的来历。”
思思支支吾吾道“他是思思在绍兴闯荡江湖时无意认识的，他人很好，不要伤害他。”
素妃道“他是何门何派，叫什么名字？”
思思额头的汗水流了下来“我也不太知晓他的门派，我从来不问这些。姐姐，行行好，快点放开他吧。”
素妃“扑哧”一笑“看你这个傻丫头急的，好了，姐姐答应你，不为难他。”说到做到，她一挥手，一股柔柔的力道，竟然隔空把高胜寒的穴道解了。
二十三、人生若只如初见
高胜寒躬身道“多谢素妃不杀之恩。”他知道对方武功高深莫测，此时暂时不宜动手，因此不动声色。
素妃道“你叫什么名字？怎么认识我妹妹的？”
高胜寒道“在下江湖无名小卒，不足素妃挂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