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谁解花语

解语轻拍郁妃的后背，任由她倾泻而出的泪水濡湿了衣襟。
    “娘娘，陪我去散散步吧？”解语掏出手绢，细细地擦干郁妃脸上的泪珠，温和地说。
    郁妃点点头，解语扶着她站起来，弯下腰把她的裙摆整理好，绿纱连忙上来帮忙，说：“姑娘，您一晚上都没有休息－－”
    “没关系。绿纱，你和紫衣在这里等着便好，谁都不用跟着我们。”解语说罢直起身来，与郁妃挽着手离去。
    紫衣想要跟上去，却被绿纱拉住，“主人说了，让我们听从姑娘的指示，你去……”后面的话，她贴近紫衣的耳朵分外小声地说。紫衣听完之后，朝着解语和郁妃离开的反方向，急急忙忙地消失不见。
    “姑娘，听说你昨晚在御花园里失踪了，是真的吗？”郁妃的情绪稳定下来，并不重提刚才说的那些话，而是询问起解语其他的事情。
    解语知道不能把郁妃逼得太紧了，有些事实，两人之间会意便可，也没有必要非得摊明了说。她虽然担心郁妃所说的“自身难保”是什么意思，但也怕立即刨根究底地去追问郁妃会让对方心生惧意，只好先将注意力转移到郁妃的问题上，思量如何应付。
    “我只是在御花园里迷路了，哪有失踪那么严重。”漫步在梧桐树的荫凉下，解语用悠闲自在的语气将谎话说得平静自然。
    “看来他确实很在乎你。”郁妃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说，“你刚走了没多久，他就派人来毓秀宫盘问你的情况，从宫女太监，到绿纱，再到我，一个都不落。你是从我那里出去之后不见的，若昨晚真找不到你，只怕现在我早已被他抽筋扒皮不得好死了。”
    解语没有接话，她在想，郁妃真是通过禤文曦派人问话而得知自己失踪的事吗？
    “姑娘，你在想什么？”郁妃停住脚步，问道。
    “哦，我想，昨天是在哪儿走丢的。”
    “说来我也奇怪呀，我记得昨晚你出去之后是往东走的，那边只有一片桃树林，还有几座假山，怎么会迷路了呢？”郁妃状似无意地问。
    解语立即警觉起来，她说：“我是往东边走的吗？你说的那个桃树林，是在毓秀宫的南面吧？”
    “姑娘肯定是记错了，钟萃宫的南面是李树林，就是我们现在走的方向。”郁妃笑着纠正道。
    “呵呵，那还真是我记错了呢。”解语同样笑着说，心下不由得疑惑：郁妃对沧溟王宫似乎太熟悉了些，她刚才提到桃树林和假山，是不是想从中获取什么信息？这样想着，她也停下了脚步，凝望着郁妃。
    已近夏末，巳时的太阳还是那么火热，点点阳光从梧桐宽大的叶子间透下来，在郁妃的脸上投出斑驳的影子，解语觉得站在面前的这个人，又在渐渐地远离自己，已不是刚才那个晃着自己肩膀，声声责备着“你怎么那么傻”的人了！
    只有她还那么傻，天真地以为两人还能回到过去！
    苦涩的情绪表现在脸上却成了万无一失的微笑，解语无声地叹息：自己何尝不也是在与郁妃虚与委蛇，想套出对方的秘密呢，否则，又怎会故意将桃树林的位置说错？
    一时间，谁都没有主动说话，两人之间保留了一人宽的距离，默默地向前走去。
    没走多大会，便听到前方的李树林里传来几个男人说话的声音。
    解语正纳闷宫里怎会会有男子随意出入，只听树林里有人说道，“王上此言真是折煞老夫，为国效力是我们为臣子的荣幸，岂敢说劳苦呢。”
    “丞相大人过谦了，想当年父王还在的时候，就多亏您老辅佐，这些年来，您更是日夜操劳，连头发都苍白了许多呀！”禤文曦不咸不淡的话语里丝毫不掩讽刺的意味。
    听到禤文曦的声音，解语放心了许多，既然他称对方为“丞相大人”，那么先前说话的那个就是最近经常听说的江荣廷了。不过光听声音，并不能判断出此人的性格特点，他刚才的那几句话，虽是明显的阿谀奉承，但语气却是不卑不亢，说的倒有几分坦坦荡荡一心为国绝无私心的效果。
    接着又听到楚风的声音，大意也是在称颂丞相大人的功绩之类。解语无意偷听他们的谈话，况且，现在郁妃也在身边，若是有什么机密的东西让她听到反而不好。于是，解语伸出手，拉了拉郁妃的衣袖，正欲离开。
    谁料郁妃像是石化在了原地，任解语使劲拉扯，仍是纹丝不动。
    这时，江荣廷的声音再次传出，隐约可以判断出他在说安陵国的事，解语愈加着急，暗中责怪禤文曦怎么把大臣叫到御花园里议事！这边，郁妃更像是着了魔般，僵硬地迈开步子就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
    解语生怕给禤文曦惹出麻烦，只好大声地唤道：“娘娘，您小心脚下！”
    林子里的人听到解语的叫声，停止了谈话，都站了起来，禤文曦和楚风刚交换了一个眼神，郁妃就已经冲到了他们面前。
    解语匆匆跟上来，想要拉住郁妃，郁妃却自己停了下来。
    郁妃瞟了一眼禤文曦，不行礼也不问安，只是将目光对准江荣廷。
    解语顺着郁妃的目光望去，看到一个四十多岁，身穿宝蓝色长衫，清瘦精明的男人正站在禤文曦的左边，她还没有仔细看清这个男人的长相，男人却先扑到在地，高呼：“臣江荣廷参见郁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说完，他稍微调了调方向，又对着解语磕了一个响头，“江荣廷见过萧姑娘，愿姑娘玉体安康！”
    按理说，江荣廷这些外臣平时是见不到后宫的妃子的，他怎么知道郁妃是谁，又怎么知道自己就是萧姑娘呢？
    解语疑惑地望向禤文曦，禤文曦却示意她看郁妃。
    只见郁妃仍然木讷地望着没有任何人的前方，对江荣廷的跪拜无动于衷。
    解语没有正式的封号，自然不能越礼于郁妃说“起身”，只能让江荣廷就这样跪着，而禤文曦也不表态，与楚风两人冷眼看着郁妃的反应。
    郁妃仿若灵魂出窍一般，对周围的一切浑然不觉，解语心里不免为她担忧，上前几步，想要唤醒她。
    禤文曦却快速闪身将解语拉到怀里，“别碰她！”
    “对！别碰我，别碰我！”郁妃忽然抱着头，一转身，发足狂奔，一边跑一边大叫道，“别碰我，你别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