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珠儿

第4章


    “累就坐着。”苏西的眼睛一下瞪得溜圆,这是卫秋说的话吗?“说你呢。”卫秋换只笔,回头瞪了苏西一眼,“累就去休息,这不需要守着。”米珠儿冲苏西挤挤眼,“有人心疼罗。”“别动。”卫秋回头冷冷地盯了米珠儿一眼,那眼神和看尸体没啥两样。
    苏西又坚持站了两分钟,实在熬不过了,就去拐角米珠儿的泡沫床上躺下,很快她就睡着了。卫秋忽然放下笔,去另外一个角落拿床毯子轻轻地盖到她身上,他的眼里全是温柔和怜惜,等他站起身,他的眼里又恢复了刚进门时的冷漠。
    米珠儿扁扁嘴,冲他竖起小拇指,张嘴做着“孬种”的口型,卫秋气得脸都青了,他憋着气又画了会,“你可以穿衣服了。”米珠儿转了转眼珠,也不穿衣服从床上蹦下来,挨擦着他站到画架前,“哎哟,画得蛮不错啊。”卫秋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你马上出去!不出去我出去。”米珠儿被他说得愣住了,还真有对自己身体没反应的男人?这男人怕是太监吧,她这么一想,脸上露出捉黠的笑容,她在出去后故意用力地带上门。
    这卫秋看来和苏西有一腿,却又假正经的,米珠儿懒懒地拿起乳罩穿上,这卫秋什么破眼光,我这么鲜活的货不要,偏喜欢那老女人。
    苏西睁开眼睛就知道时间不早了,她伸个懒腰就发现身上盖有毯子,这卫秋虽说脾气怪点,还有点人情味,她一边想着,一边掀开毯子,走到画架前。卫秋搞什么鬼?脸画的是米珠儿,可这身体怎么像是我的?她把画从画架上拿下来,要是他不这么胡乱拼接,这画少说也能卖个上千,现在,最多放到美术杂志的夹页里,美其名曰人体之美。
    外屋静悄悄的,门虚掩着,难道她和卫秋一起走了?苏西心里怪怪的有点不舒服,她探头望望门外,希望米珠儿只是在外面贪玩,而不是真地跟卫秋一起走了。她刚伸出头,就见米珠儿被两个男人拖着往巷子那头走。
    “苏阿姨,救我。”米珠儿挣扎着回头,她的脸上写满了惊恐。
    苏西从门后拿根木棒撵上去,“给我站住。”两个男人对望了一眼,“少管闲事,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苏西冷冷一笑,“我管你是谁,趁我没发火,快些滚。”苏西抡起木棒打过去,这几年受的骚扰太多,她现在已经是跆拳道三段。
    两个男人连滚带爬地跑了,米珠儿夸张地张大嘴巴赞叹道:“哇哇,苏阿姨,你好厉害啊。”她边说边竖起了大拇指。
    “你跟我来。”苏西冷着脸往回走。
    “那两个男人怎么回事?”苏西去抽屉拿根烟出来点上,米珠儿吸吸鼻子,脸上露出怪怪的红色,“你吸毒?”米珠儿撇撇嘴,“没有。”苏西不相信地看着她,“我要发现你骗我,你立刻给我滚蛋。”米珠儿委屈得眼泪都出来了,“真没有。”
    “得了,得了,别在我面前装可怜。”苏西可没忘记第一次见到米珠儿时,她拿着手机在和人眉开眼笑地聊天。
    “我妈自杀了,给我留下几百块钱和一台手机,我们住的地方是租来的,”米珠儿垂下眼睛,“你看到我那天,我刚被房东赶出来。”
    苏西吐口烟圈,“不是有孤儿院吗?”小妮子挺能说故事的。
    “我15岁了,他们说我完全可以独立生活,再说了,我妈的后事还得办,我妈得有个窝。”悲伤染红了米珠儿的眼睛,可是她没有哭,“我去借了高利贷才把我妈的事办好。那两个男人是拖我去卖的,说我得做到还完钱为止。”
    屋里渐渐暗了下来,只有苏西手里的烟偶尔亮一下,“我妈自杀前逼我发毒誓,我再贱再不要脸也不准去做那事。”米珠儿摇摇头,眼里全是绝望,“我没有文凭没有一技之长,我能做什么?除了我妈给的这个脸蛋,我能做什么?”她咬紧牙不想流泪,可她毕竟年小,还是忍不住流下泪来,“我妈怎么可以说自杀就自杀?不能养我为什么生我?这么把我生下来,又扔下我,不知道这很残酷吗?”她闭上眼睛,痛苦地握紧双拳说:“那个男人在我身体乱冲乱撞的时候,我妈就摆在房里……”
    “够了。”苏西扔掉烟头,截断了她的话,“听好了,我没有兴趣知道你的过去,我要你记好了,我这不是收容所,你可以留下,但是你不会拿到一分钱。”她像个女皇昂起高贵的头说:“我会帮你还完你所欠的债,但是,如果你敢勾引我这的人,我立刻把你送到你该去的地方。”她按亮墙上的灯,“从今儿起,没有我的准许你哪都不准去,你要不听我的,你现在就给我滚。”
    米珠儿这点破事在苏西这根本算不上什么,她给当律师的表哥打了个电话,第二天傍晚就有人把米珠儿的欠条送到她的手上。
    “是这张吗?”米珠儿瞧了眼,点点头,眼里闪过兴奋和激动。苏西把欠条塞回裤袋里,“现在你是我的,”她上下打量着米珠儿就像打量一件物品,“你得听我的安排。”
第三章 夜黑惊魂(1)
郭品洋冲进画廊的时候,苏西正在接待一个客户,谈的正是米珠儿从筐子里挑出的他的那幅画。
    “苏西,你真是世界最善良最可爱的女人!”郭品洋从背后抱住苏西,疯狂地在她脸上亲了几下。苏西的脸红得跟个苹果似的,“快点放手,没事就会惹人笑话。”郭品洋两眼放光,豪气地说:“笑话就笑话,苏西,我要娶你,你对我真是太好了。”苏西呆在原地,这郭品洋怕是吃错药了吧?边上的客户早笑得嘴都歪了。
    “放开我,马上!”苏西板着脸命令道,见郭品洋没有反应,她狠狠地咬了他的手腕一口。“哎哟”郭品洋松开手,痛得直皱眉。“要发疯回家去发疯,别在这丢人现眼。”苏西已经是火冒三丈。
    “苏西,”郭品洋这次不敢再冒失地抱住她,而是改抓住她的手说:“你以为我在和你开玩笑?不,我是认真的,你一直瞧不起我,我知道,可是苏西,知道吗?我刚接到通知,我画的翠鸣千山获得了‘华夏杯’一等奖。”他激动得眼含泪花,“苏西,虽然你有时候凶得跟母老虎样,可是我知道你心肠很好,就像这次,不是你大力推荐,我怎么可能获奖?而且是一等奖!”
    米珠儿正好放学回来,刚进门就听见那句“凶得跟母老虎样”,不禁“扑哧”笑出声。苏西生气地瞪了她一眼,说老实话,她可没想过郭品洋会得什么奖,她只是烦他一见面就问是不是推荐了,才不得已去找画协的张秘书长,说这是一个远方亲戚画的,请他帮着美言几句,没想到竟得了奖!
    “恭喜你,郭品洋。”苏西去墙上把才一直在努力向客户推荐的山鸡求偶图取了下来,“对不起,刘先生,这画不卖了。”那个客户有点不高兴,“怎么?苏老板准备坐地起价?”郭品洋从苏西手上抢过画来,“一千,爱买不买。”客户愣了下,才一百块钱都没谈拢,现在就要一千,当真是坐起起价,他正想说不买了,苏西忽然开口说:“不,五十,爱买不买。”她口里说着,手上早把画又抢了回来。
    客户心情一下大好,笑眯眯地摸出一百块钱,“成交。”
    郭品洋气得青筋都冒了出来,苏西像是没看见,手脚麻利地包好画递给客户,“拿好了。”她转过头吩咐米珠儿:“去,把签了郭品洋的画都给我拿下来。”她说这话时看都没看郭品洋一眼。
    郭品洋和米珠儿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为什么?”
    苏西懒洋洋坐回到沙发上,“今时不同往日,我怕卖低了,郭大画家心理不平衡。”郭品洋挤到她边上坐下,“苏西,怎么这样说?我就是成名了也不会忘记你的。”
    苏西的脸又红了,她啐了他一口,“你成不成名跟我有什么关系?”她的眼神暗淡下来,“好好去画你的画,中国人有多少?画画的有多少?能成名的又有多少?你以前画的都是什么东西?你要画就要画特别的、别人画不出的。”
    郭品洋愣住了,“苏西,这是你第一次这么严肃地跟我说话。”
    苏西站起身,拍拍手,说:“好了,郭品洋你要加油,要在国际上拿奖。”她去抽屉里拿根烟点上,“没拿奖前别跟我说那些没用的话,知道我是谁吗?”她低低地说了一个名字,郭品洋立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跳起来,然后他一句话也没说,勾着头走了。
    “米珠儿,过来。”苏西招招手,示意她坐下,“知道他这画是怎么出来的吗?因为我说他根本不会画画,画的鸟跟鸡差不多,他就去沙滩上呆了三天三夜。”她的眼里露出丝丝忧伤,“玉不琢不成器,米珠儿,你明白吗?”米珠儿忙点点头,讨好地把今天的语文考卷拿出来,“苏西阿姨,你看,这是我今天考试的成绩。”试卷上面红红地标着75,苏西赞赏地点点头,“要加油,否则你连郭品洋也不如。”
    晚上苏西意外地失眠了,虽然白天她说得那么振振有词,可在内心,她是很难过的,郭品洋这一获奖,他们间的年龄差距就会成为无法逾越的障碍,他不会再像从前那样亲近她,他还年轻,他会走得很好,想着,想着,她流下辛酸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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