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株开花的芦荟

可荟荟也知道，她问自己她还像不像病人，不是指身体上，而是指的精神上。
  这一刻，她似乎真的没有不正常的因素。她的眼神很柔和，面容很恬静，笑容也很松弛自然，至少表面看起来像是正常的。或许，她真的痊愈了，否则，医生怎么会让她出院呢？
  季若辉小时候是被她整怕了吧，所以才格外的警惕吧。
  看出她有点放松，余霞露出欣慰的笑：“我把小辉当弟弟对待，你是他女朋友吧，我怎么称呼你？”
  荟荟也不知道为什么，好似不自觉的就被她的言语牵着在走：“你叫我荟荟就行了，芦荟的荟。”
  余霞始终笑眯眯的：“好的，荟荟，不介意我也当你的姐姐吧。”
  伸手不打笑脸人，荟荟连忙说道：“不介意，余姐。”
  余霞似乎很开心：“我还有点东西要去买，荟荟，那么我们下次再见吧。”
  “好的，余姐，再见。”
  余霞笑着转过了身，荟荟看着她消失在了一排货架后面，兀自呆呆的愣着神，脑子里一时有点理不清楚。
  她究竟是不是正常的？
  但好似也没什么可怕的。
  正在发愣，耳边响起季若辉的声音：“你傻站着发什么呆呢？”
  荟荟顿时醒过来，看向他，嘴里就说了一句：“那个余姐……刚刚在这。”
  季若辉的眼神立时一敛，抬起头他四处张望着，看了一圈没找到人，他紧皱着眉心问荟荟：“她跟你说什么？”
  荟荟回想刚才两个人的谈话，似乎也没什么具体的内容：“她就说她的病已经治好了，还问我是不是你女朋友，问我叫什么名字。”
  季若辉的脸色瞬间一变，声音也发紧：“你承认是我女朋友了？”
  荟荟有点被他的神情吓到：“我没承认……也没否认。”
  季若辉看着她，紧抿着嘴唇，隔了会才说了句：“笨蛋！我不是告诉你要离她远点吗？谁让你和她说话的？”
  荟荟有点委屈，她也不想和她说话啊，但是，有人笑眯眯的对着你说话，你能不理会吗？看着季若辉紧张的样子，她终究没有反驳他的话。
  或许，他是有点过于紧张了，但是，他是为了她好啊。
  至少在她的脑海里，她想象不出那个余姐会做出什么样过分的事。
  进和退
  午饭过后，两人过江去往荟荟家。
  行驶的车里，季若辉一直紧锁着眉头默默的开着车。
  从超市出来之后，他就一直处于这种状态。
  余霞的突然出现，让他刚放下几天的心一下悬了起来，他太清楚这个女人的疯狂程度，她不来找他，而是出现在荟荟的身边，这更让他担忧。
  可他身边心无城府的傻丫头却似乎放松了警惕，她太天真，大约从没遇见过这样丑陋的事情，所以一张笑脸就收买了她，他能不忧心忡忡吗？
  甚至她还觉得他神经过于紧张了。可他知道自己的紧张是有道理的，因为，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个女人对他变态痴狂到了什么地步。
  “小辉，别怕！姐姐和你一起死！”
  “小辉，长大后，你还会要姐姐吗？”
  “小辉，我等不及你长大，我们今天一起死！”
  ……
  他忽然觉得无法呼吸。
  旁边的座位上，荟荟正在翻看他买的礼物。
  竟然是保暖内衣。
  她扭头看了季若辉一眼，他的脸还是凝固的像块铁板，他的气仍没消，还在为她搭理了余霞而生气。
  她很想说，大傻，至于这样吗？不就是应付了她几句而已，就把你气成这样。可是，看着他那种沉重的表情，她还是选择了闭嘴。小时候他大约真的被那个女人整的很惨，否则怎么会这么紧张。
  看着保暖内衣，荟荟嘴角噙了一丝笑。这个礼物很合适，冬天到了，正是穿它的时候。而且对母亲来说，这好像也不是刻意的一件礼物，倒像是晚辈的一点心意，母亲接受起来也会很自然。
  他想的还挺周全。内衣的款式简单大方，颜色也很素雅，眼光还不错，还是个响当当的牌子，估计要二三百元，对她和母亲而言，贵了点，但也勉强能接受。
  她看向价格标签，可立即愣了一下，接着俯下脸去细看，是四位数，没错，中间没有小数点。什么内衣要两千多？她连忙拿起吊牌，这次她看清楚了，上面是写的保暖内衣，但前面还有两个字她刚才忽略了：羊绒。
  是羊绒保暖内衣！
  她迅速的抬起头，对着季若辉叫了起来：“谁让你买这么贵的衣服的？我妈怎么敢穿两千多的内衣！你赶紧拿去退掉。”
  季若辉的思绪这才像是被她拉回来：“正在做活动，打九折买的，没法退。你把价格标签撕掉，别让你妈看见就行了。”
  “那我也不敢给我妈穿，我们是穷人。你拿回去送给你妈穿吧。”说着她就把内衣收了起来。
  “她穿的比这还高级，她不会希罕这的。你就照我说的做。难道你要我空手去见你妈吗？”
  荟荟扭头看向他：“哎，季若辉。”季若辉转头看了她一眼，要是他没记错的话，这好像是荟荟第一次称呼他的大名。
  他嘴角微微一挑：“有什么话，就说吧。”
  “你非要这样去见我妈，到底是为了什么？”早上他的回答并不让她满意。
  他淡淡的扫了她一眼，接着就目视前方：“我说了啊，想和你做个家人。”伟文说，荟荟和她母亲就像是他的家人，那么，他是不是更应该成为她们的家人。
  她是他的精灵，他想永远守护自己的精灵。
  荟荟看着他的侧脸，他这么近，就在她身边；可又这么远，高贵的终有一天将不属于她。
  忽然她就不敢看他，嘴里言不由衷的话语脱口而出：“我们俩的事我不想让大人知道，等会见了我妈你注意点。”
  季若辉顿时沉默，半晌才说：“为什么？”
  车里的空气似乎一下变得窒闷，她用力吸了口气才回答出来：“我不想把关系搞复杂了。我们都还小，今天头脑一热谈个恋爱，但是明天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要是把大人牵扯进来会很尴尬，所以，我们俩的事，就我们自己知道好了。”
  说的时候她一直低着头，说完也没抬头，旁边没声音，许久的安静之后，传来季若辉有点冰冷的声音：“你是不是随时准备着和我分手？”
  “我不是这个意思。”为什么谈话会变成这样？心没道理的就沉重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
  她回答不出来，她不能说未来很遥远，她只想拥有现在。
  “那你觉得将来我们两个谁会甩了谁？”他的声音冷冰冰的似乎没有感情。
  荟荟突然觉得很难受，是她不对，将话题引到这个方向，可他怎么能这样说？
  她忍不住带了情绪：“只要你不讨厌女人，不知道有多少美女要抢着做你女朋友呢，肯定是你甩掉我。”
  或许，她的作用真的就是让他克服对女人的恐惧。
  她看着前方，不远处的路口是个红灯，但他们的车速依然很快，一转眼已到了跟前。她忽然有点害怕，难道他想闯红灯？一闪念之际，季若辉猛踩了一脚刹车，车子在人行道前嘎然而止。
  她吓了一跳，扭头看向他，他还是直直的目视着前方，雕塑般的侧脸，透着一股凛然的冷气。不知为什么，他这样的神情让她有点怕，赶紧就转回了头。季若辉却毫无防备的猝然扑向她，荟荟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他按在椅背上用力吻住。
  他的唇冰冷，好像从来没有这样冷酷过，滚碾的她的唇微微的疼，荟荟就觉得自己仅有的一点温度都被他的唇掠夺了。
  她耳内“嗡嗡”作响，接着又听见不停的喇叭鸣笛声，原来已经绿灯，后面的车在不住的催着他们。
  季若辉抬起了脸，但双手还按着她的身子，深不可测的两个眸子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着：“记住你刚才说的话，肯定是我甩掉你，所以，在我甩你之前，你只能留在原地，更不准提分手这两个字！”
  说完他就转身去开车，荟荟愣在座位上，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两人再一路无语，气氛沉闷的到了荟荟家楼下。
  停好车，荟荟看着他把保暖内衣上的价格标签撕了下来，她没有吱声。从车里出来，她走在前面，季若辉一手拎着一大袋食物，一手拿着保暖内衣，随着她往楼上走。
  荟荟家在四楼，是在一栋年代已有点久远的老住宅楼里，两人一前一后的上楼，狭窄的楼道里，就听见两人的脚步声。到了门口，荟荟站住了回身望向他，四目相对的瞬间，荟荟忽然意识到，以他们这样暧昧的状态，想要瞒过敏感的母亲，只怕是不大可能的。
  母亲肯定会发现他们的关系。
  而这，或许才是季若辉今天一定要跟来的目的。
  事态的发展在她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
  季若辉见了方舒华就极自然的递上礼物，嘴里客气的叫着“方姨”，母亲脸上顿时都是笑容，然后就只是和他说话，反倒没空搭理她了。
  他戏演的很好，果真装得和她没什么关系的样子，吃晚饭的时候，也只是和母亲说话，甚至几乎都不看她。
  这，不免就演的有点过了。
  荟荟忍不住生气，就在饭桌下踢了他几脚，他竟也忍住了，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只管吃着饭。
  母亲做的都是江南口味的菜肴，很甜的糖醋排骨，肉末豆腐泡，蛋饺，清蒸鲳鱼，还有一盘碧绿的炒上海青，季若辉津津有味的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