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际会庚子年

第131章


段行均拍案怒道:“他岳云峰未免太不仗义!当年他刚当上云州总督之时,云州银库空缺,还不是段家的银子给补上的!忘恩负义的小人!我跟他没完!”
  “诶诶诶,堂姐夫息怒息怒。”岳楚恒一把把他按下,好言劝道:“他不是把女儿嫁给你了嘛?也不算得亏——”
  “放他娘的狗屁!他岳楚芳就是一个不会下蛋的母鸡,还不如野地里那些卖弄风骚的□!”段行均破口大骂。
  岳楚恒却呵呵笑了起来,眼珠子一转道:“活人没用,死人有用。”
  段行均愣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岳楚恒“嘿嘿”笑了笑,凑近他耳朵,低声道:“老头子对女儿和儿子都是一视同仁,自然也会留份家产给堂姐,她若是死了,这家产还不是你的——”
  话未说完,段行均一双细眼就危险地眯了起来。
  踉踉跄跄地走回去,还未进门,就见岳楚芳坐在屋里,磕了一地瓜子壳儿。
  段行均装作不见,绕开她往里走。
  “哟!回来了呀,这回又是在哪儿偷的腥?味道怎样啊?”岳楚芳尖声嘲讽道。
  段行均理也不理,继续往里屋走去。
  “跟你说话呢!你他娘的放一个狗屁!”岳楚芳怒而顿起,见段行均扔不搭理她,倏然上前拽着他的领巾,“啪”的一声打了个耳光。
  段行均被她打得恍惚了半天,错愕了半天,回过神来怒不可遏地一脚踢在了岳楚芳的腰腹上,“贱货!你别给老子蹬鼻子上脸的!”
  “你打我,你居然打我!你这个狗娘养的,你十几年没碰老娘,你居然打我!”岳楚芳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死死的抓着段行均的衣襟,似乎要把他生吞活剥了。
  段行均一阵厌烦,狠劲儿上来,恨恨地捏着岳楚芳的下颔,双眼通红咬牙道:“你这□,你再哭,老子就杀了你!”
  话音刚落,岳楚芳赫然起身,竟然迎胸上前,步步紧逼,“你杀啊,你杀啊,你把我杀了——”
  段行均怒极,甩开岳楚芳大步走到房里,翻开抽屉,居然一柄锃亮西洋刀。
  岳楚芳惊愕地看着眼前的人,颤抖着手持刀,却是一刻不抖得指着自己,“你,你要杀我?”
  段行均怒火上扬,竟有些气急败坏,想起早上岳楚恒说的话,似乎是被逼入了绝境一般,咬牙决然道:“岳楚芳,你,你别怪我绝情,你死了,我才有翻身的本钱——”话音刚落,就豺狼一般朝他扑来。
  岳楚芳躲闪不及,被刀划上了手,跌跌撞撞地要破门逃出,却被段行均堵在了门口。
  “你别跑,我给你个痛快,你这娘们儿太不老实了,用绳子勒不死你,别怪我用刀——”段行均两眼血光,已同禽兽。
  “你,你不怕人知道,杀了我,你也脱不了干系——”岳楚芳惊慌之下,竟然跌坐在地上。
  段行均嘿嘿冷笑,“我昨晚在楚恒那儿喝醉了,一早上都呆在那里,直到你死后才回来,他会给我作证,”说完他环视了一下四周,笑道:“你这娘们儿这么多金银首饰,难保有些强盗——”
  岳楚芳听言,只觉得遍体生寒,骇得几乎不敢躲闪,绝望之中见段行均大叫一声扑了上来,等待着心口钻心的刺痛。却听见“砰”的一声,段行均惨叫一声,重重地跌在了地上。
  “岳岳楚骁——”
  岳楚芳睁眼一看,果然是岳楚骁立在门口,全身的戾气喷涌,几乎把段行均化作灰烬。
  “小舅子,你,你你听我说——”段行均惊骇之下,连滚带爬地摸了起来,惊恐的脸上挂满了谄笑,显得诡异万分。他嘴里说着好话,人却一步一步朝门口移去,眼见着移到了门口,岳楚骁一步上前,拦在他面前。
  电光火石的一刹那,段行均猛地一刀劈了过来,岳楚芳“啊”的一声,几乎惊住。
  待睁开眼睛时,岳楚骁却定定地怔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九儿?”岳楚芳心里渗出一丝不祥的预感,岳楚骁的脚下,一滩浓稠的血蔓延了出来。
  岳楚骁的背影猛地一颤,往后跌了一大步,段行均满是鲜血的身体从他手里滑了出来,西洋刀直直地插入了他的躯体。
  “你,你,你——”岳楚芳嘴角猛颤,几乎说不出话来。
  岳楚骁也被骇住,段行均的身体还在抽搐,血透过伤口不停地渗出,泉水一般不停不休。他俯下身子,想按住那眼泉,轻轻一碰,就被他温热的温度灼烧了手——
  “啪!”狠狠地一巴掌。
  岳楚芳的脸在他眼前放大,衣裳凌乱,泪水横流。
  “你不要命拉?你怎么敢杀了他,你这疯子!你还嫌老娘不够惨,你这个白眼狼!”她一边骂一边打,不一会儿,岳楚骁的脸上红肿了起来。
  岳楚骁也不反驳,任由她动手。
  门外突然出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小丫鬟清脆的声音传了进来,“少奶奶,少爷,岳老爷来看你们了——”
  岳楚芳浑身一震,惊了半天,急急忙忙应道:“你,你告诉老爷,我,我还刚起呢——”
  见岳楚骁仍旧发怔,用尽力道打了一耳光,骂道:“还愣着作死么?还不快走!”一边推搡着把岳楚骁往后门而去。
  岳楚骁一把挣脱她,怔怔道:“人是我杀的——”
  “谁看见了?”岳楚芳压低声音喝道,“你知我知,你不说没人知道,”说着竟已泪流满面,轻轻抚了抚岳楚骁红肿的脸,劝道:“听姐的话,快走,快走啊——”
  兄弟同胞血似鸩,断指之痛恨海深
  乔念芝做了个噩梦。
  梦见岳楚骥掉下了悬崖,摔得粉身碎骨,灵魂却从身体里出来,张牙舞爪地向九儿扑去,口中一直喃喃地说着一个词,她骇得抱着九儿无止境地逃跑,几个轮回,却跑到了岳楚骥掉落的悬崖旁边。他月白色的长袍随风猎猎作响,浑身透明的光辉竟比日月耀人,他动了动嘴唇,却说出一串怨念,他对乔念芝说,我的儿子,我的儿子,我的儿子……
  汗津津地从梦里惊醒,心魂未定,呆坐了许久,却发现外头早已亮光,阴霾的天空,微微透出的阳光也带着糜烂的味道。叹了口气,掀了被子准备下床,忽然听见外头慌里慌张地一声叫喊,“夫人!夫人!”张妈妈风风火火地掀了帘子,一脸惊恐还未散尽。
  “少爷,少爷杀人了!少爷他——”
  “咚”的一声,乔念芝重心未稳,心头重重地遭了一击,竟跌坐在了地上,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双唇颤抖,舌头都有些打结,“少爷?哪个少爷?他,他他杀了谁?”
  “姑爷啊,他杀了姑爷!”张妈妈拍着大腿嗨了一声。
  乔念芝脸色惨白,魂都没有回过来,晕厥了过去。
  张妈妈忙把她掐醒,道:“姑爷还有一口气儿呢!只是老爷,老爷怕是怒极了,竟要少爷拿命来抵,”把乔念芝从地上拉起,急道:“夫人,如今如今只有三老太爷能救少爷了,姑爷醒来还好,若是,若是死——”
  乔念芝根本顾不得听完,梳洗不及,跌跌撞撞地奔出了门。
  岳楚炀也听到了这个消息,岳楚骁杀了段行均。
  他惊得几乎把口中的漱口水吞了下去,慌乱之下穿戴完毕,顾不得下人送来的早点,提了腿就往外走。却被一人撞了回来。
  “娘——”
  想必也是刚起,吴幽儿平日里精心修饰的头饰如今看来有些散乱,未施脂粉的脸显得蜡黄,病入膏肓一般往下趿拉。皱了皱眉头,吴幽儿叉着腰气喘吁吁地道:“我就知道你要去凑热闹,幸好老娘来得早。”
  几步上前,把岳楚炀逼回屋里,反身关了门,堵在门口,尖声怒道:“你又要去做什么好人?人家杀了人,你还想去凑什么热闹?”
  岳楚炀冷冷地撇过头,索性不搭理她。
  吴幽儿抱着双臂,绕到岳楚炀面前,冷笑道:“真是个傻子,机会来了都不知道,跟你那个死鬼爸爸一个德行。”
  深吸了一口气,强忍下心里的怒气,冷冷吐出几个字,“你要我做什么?”
  吴幽儿哂笑,“还不是无药可救,”脸色忽的阴冷下来,靠近儿子,一字一句低声说道:“送你那短命的姐夫一程。”
  岳楚炀一愣。
  吴幽儿退开身子,笑道:“怎么,不懂?在氹仔还没学会?杀人虽然偿命,那也得看那人到底死了没有——”
  岳楚炀浑身一震,惊得冰凉,不可置信地看着吴幽儿,却只在她的脸上看到了阴冷,蠕虫一般的阴冷在皮肤里攀爬着。
  吴幽儿忽然叹了口气,放下手走到儿子身边,抬手想去抚他耳边掉下的碎发,却又被这种莫名其妙的亲昵怔得有些不知所措,半晌后才道:“错过了这次,可就没有其他的好机会了。姓段的若是死了,即便不用他偿命,岳云举也再翻不了身了,更何况——段家已经败了,你还要他做什么?”
  见儿子的眉头轻轻皱起,吴幽儿暗地一笑,知道儿子心动了,于是继续说道:“你在干的银庄那些事,迟早被人知道,楚恒是什么人,你比我清楚,他们一家的精明鬼,怎么会白白得把那么大一个银庄交给你打理?不过是把你当条狗养着罢了,老了就该薅毛杀掉了,若不早点动手,到时候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有老头子,他若是知道你在银庄里做的那些事,会怎么想——”
  那一开一合如同蠕虫扭动的唇咒语一般飘进了岳楚炀的心里,有什么东西被盖上了封印,不见天日,而漫天的黑暗和阴霾却在不知不觉中蔓延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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