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的意思是——”
赵小青瞥了眼四周,低声道:“你外祖父家还有些积蓄,足够我们开一个银庄,你爹在扬州,那里有岳家一半的资产,一旦银庄开办,不过多久,岳家资产就会尽数落入我们的银庄手中,就算吴幽儿那骚货拿了总管岳家的钥匙,没有钱财,也兴不起多少风浪来!”
“妙计!妙计!”岳楚恒心不在焉地称赞几声,又低下头剥起了花生。
赵小青知道这个儿子向来懒惰成性,相较岳云峰的几个儿子来,更是显得平庸无能。她知道不能逼紧了儿子,只好软声软气地问道:“儿子,成不成,给个话?”
“我一个人可干不了,要不咱们把岳楚炀请过来?”岳楚恒打探着问,见赵小青眉眼一立,就要发怒,忙走开了敷衍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善于管这些东西!没个人帮着还不得乱套?咱们叫岳楚炀表面上管管,银子还在我们手上,那不得了?”
赵小青这才笑逐颜开,想不到儿子关键时刻比丈夫更有几分胆色,笑嘻嘻地应了,刚想起身出去,忽地又想起什么,正色道:“若你大伯真是装出来的糊涂,你堂弟就更不能留了,那个孩子,”她“哼”了一声,“跟当年骥儿一样,狼窝里养大的一般,不讲情面。”
将近凌晨时,岳楚骁才回到柴房。父亲的命令,今后,那间柴房便是他的栖身之所。
轻轻碰开柴房的门,厚厚的一层灰尘就盖了下来,借着月光,甚至能看见几只匆忙逃窜的蜘蛛和老鼠。
岳楚骁惨笑,整整一年了。一年之前,他也是在此,被父亲的家法折磨地体无完肤之后,听说了五哥叛逃的消息,也是在此,动了叛离家门的念头。
一年之后,伍磊霆已逝,他又回到这里,却已经是另外一副光景。
他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星辰,半晌无语。
黑暗中,两个人影鬼鬼祟祟地摸了过来。
“谁?”岳楚骁警觉,一声冷喝。
“是,是奴才,还有翠——二奶奶。”
原来是何宽和翠儿。他们一人提着篮子一人拿着扫帚,或许是跑得急了,脸上冒出了层层的汗珠。
“你们来干什么?”岳楚骁微微不悦,一脚踢开残破的大门,踱进了屋里。
“奴才只是想帮少爷打扫一下房子。”何宽诺诺答道。
“少爷?”黑暗之中岳楚骁的脸爬上一缕莫名的嘲笑,“我们都是奴才,何来少爷之说?”
“少爷!”翠儿忽然放声大哭,“你就别折磨自己了,老爷他是一时生气,跟您赌气罢了——”
“够了!”岳楚骁怒斥道:“你们管得也太宽了吧?我沦落到今天不正好趁了你的意?你们有什么好伤心的?”
“我们自是无从评判少爷父子之间的是非,只是夫人怎么办?夫人反复交代少爷要忍,要懂得进退……”翠儿说着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何况,何况,就算翠儿出身低贱,也是少爷收了房的,是要随少爷一生一世的。”
一席话说得岳楚骁心中冰凉,他几乎忘了,翠儿是大娘许配给他的侍妾,他们之间虽无夫妻之实,却有夫妻之名。他紧紧闭眼,柳咏琴幽怨含恨的眼睛猛地在脑中放大了无数倍,惊地他一身冷汗。
二人见岳楚骁不说话,以为说动了他,彼此对视一眼,何宽又说道:“夫人有个法子,叫奴才们来询问少爷的意见。”
“什么法子?”岳楚骁眉头锁得更深。
翠儿略略羞涩,把头埋进了黑暗里,何宽迟疑地看了翠儿一眼,道:“老爷,他,他一直想抱个孙儿,若是矫称翠儿怀有身孕,说不得老爷看在孩子的份上就,就——”他不敢再说下去,岳楚骁的脸愈来愈沉,黑得几乎要融入夜色中,一双眼睛闪着阴鸷怨毒的精光。
父子交锋孰之痛,佛光罹难灭门灾
“这是夫人的主意还是你们的主意?”岳楚骁一步一步走过去,咬牙喝问。
“是,是,是夫——”何宽骇地连连后退。
“是我的!”翠儿跪伏在地,嚎啕大哭,“我没有其他办法,我只想搭救少爷,我是少爷的女人,少爷在后院做马夫,睡在柴房,我没有办法安安心心地呆在院里——”
抽泣声越来越小,化作一声声悲痛的哀鸣。岳楚骁再也迈不动步子,只觉得喉口发紧,头脑晕眩。瞑目长叹了一声,咬牙低喝道:“滚!不要再出现在这里!”
他岳楚骁沦落至斯,居然可怜到要避入女人裙下,才能求得安身之地。血管里流动的倔强、桀骜、戾气几乎在一瞬间被冻作了冰块,连天上的星辰都仿佛在眨着眼睛嘲笑他。
酷热的日子总是异常地难熬,让人望不到尽头。杵罗每日早上都要朝天上望一眼,嘴里说着:“明天,明天说不准就转寒了!”
岳楚骁听得多了,也再当真,只是淡淡一笑不言语。
谁料却果然被他料中,前一日还热得让人忍不住袒胸露臂,第二日秋风就打着旋儿刮了过来,树叶一夜之间变得红黄斑驳,知了、蟋蟀在一日之间销声匿迹,夜里也安静了许多。
大娘乔念芝忽然病了,好些日子都卧床不起。岳楚骁曾偷偷去看望,乔念芝只是紧紧拽着他的手落泪。
“九儿,大娘帮不了你,你自己要争气,要忍——”她说着,自己也哂笑了一声,啜泣道:“忍,以利刃割心,也难为你了。
岳楚骁淡淡笑着,宽慰道:“九儿知道,九儿都习惯了,无妨的。倒是娘,不要再吃斋念佛了,要开些荤腥,补补身子。”
儿子强装出来的笑让乔念芝心生疼惜,她摇着头不再说话,只一个劲儿地看着儿子,不停地落泪。
她是一个母亲,却也是一个妻子。儿子是他的全部,丈夫却也待她情谊深重,她两端为难,痛下取舍,也只好全身而退。潜心念佛,虔诚空门,只愿能消弭他们父子之间血脉倒逆的罪孽。
窗外一个黑影停滞了许久,始终没有进来,凉风凛凛中,一声微微的叹息传了进来。
“娘,我先走了。”岳楚骁莫名地笑道,抽出被紧握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乔念芝心痛地落下了手,不再言语。她明显感觉到儿子身上张扬的怨恨,还有嗜血般的兽性,似乎要把人的心生生扯裂。
岳楚骁走到门外,那个黑影却消失得无踪,松散的泥土中,还欠留着两个浅浅的脚印,带着微微的徘徊。
他冷笑了一声,盯着地上的脚印,大步离去。
一种恨意,以他自己都无法惊觉的速度,在心里撑起了参天大树,几乎遮蔽了最后一丝空隙。他就像一只陷入坑底的蛇,伸长了软软的身子,极力想探到洞外,呼吸最后一丝新鲜的空气。
终于,脚步渐渐停滞了下来。
怔了半晌,岳楚骁失魂地跌撞在花廊的镂空栏杆上,心里早已抽搐不止,眼睛却干涩地发胀,一丝湿意都没有。
失魂落魄地回了后院,天已经渐渐黑了,薄薄的一层雾气从地面上升腾起来,恍若月光青纱。
柴房门口,杵罗撑在门口张望着,显得有些焦急。
“罗叔,有事么?”岳楚骁问道,脚步却不停地绕过杵罗进了房里。
一股惹人垂涎的香味扑鼻而来,原来是桌面上摆着一碗面。
寿面。
今日是岳楚骁的生辰,他的生辰却是在一个重要的人忌日之前的第三天,自小就没有过生的习惯,因此记得的人不多。至于这个人是谁,父亲从来不说,他也不问。
他狐疑地看着杵罗,不发一言。
杵罗笑道:“这是楚炀少爷给您做的寿面,他——诶,少爷,少爷——”
杵罗瞠目结舌地看着岳楚骁二话不说地走到后门口,把面倒进了水沟里。
“少爷,你这又何苦?”杵罗劝道。
岳楚骁却不动声色地看着一只肮脏的流浪狗走到水沟里,舔了舔地上的面,呜咽几声,几下就几下就把面吃得干干净净。
岳楚骁俯下身子,摸了摸狗头,低声道:“你也太轻信我了,不怕我在碗里投毒吗?”说话,神情一滞,又嘲笑了几声道:“你对我亦无用处,我鸩死一只狗做什么?”
杵罗长叹无语。
半晌后,他艰难蠕动着嘴唇,叫了声:“少——”话音滞留在嘴角,继而是一声惊呼:“老爷!”
岳楚骁的身影猛地抽动了一下。
岳云峰隐没在黑暗里,表情凝滞,沉声道:“今天衍月来你这儿干什么?”衍月是楚炀房里的丫鬟,还是吴幽儿母子刚来时,岳云峰着人买来伺候他们母子的。
杵罗朝岳楚骁的方向看了眼,诺诺地道:“她是来要写马粪。”
“马粪?做什么?”岳云峰凝眉。
“说是,做药引。”
岳云峰半晌无言,“嗯”了一声,便转身离去,仿佛根本就没有看见角落里的岳楚骁。
杵罗这才转身去找岳楚骁,岳楚骁却幽幽地站起身来,道:“罗叔早些歇着吧!”
一梦幽寒,彼岸何方。
佛光寺要被拆了。
岳楚骁一早便听见丫鬟妈子们在后院嚼着舌头,一见柴房门开了,四周静了半晌,便又聒噪起来。岳楚骁哂笑,开始时,他们还把自己当做少爷,敬意三分,时间久了,也没有人在意了。连他自己都有些错觉,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他依旧提了桶水走到马槽里,杵罗早就在了,他笑了笑问道:“少爷听说了么?三夫人昨日去佛光寺礼佛被人赶了出来,摔折了腿呢!”
“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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