湮没的世界

第6章


尽管皮肤是深色的,黑色的头发是卷曲的,这位斟酒者看上去完全象个欧洲人。实际上,这个来自另一世界的人,除了他的厚嘴唇外,他的侧面完全是典型的希腊人。 
伊文思想,这个斟酒者是不是米诺斯人呢?他越看越犹豫。但这时又出土了另一些壁画,这才使伊文思得以断定米诺斯人的外表——矮小的身材,深色的皮肤,面部光洁无毛,肌肉发达,腰围很细——但这是否是一种因袭的画法呢?——手足不大,嘴唇丰满,鼻长而鼻梁隆起,黑色的卷发在头顶上盘成一个髻。这就是统治过爱琴海的人。就是他们建起了这美妙的宫殿和创造了这些艺术品。他们已经消失,他们的所有成就也已一起消失,但是,关于他们伟大国王的传说却被保留了下来。 
一天,在清理中心庭院附近的一部分显然有宗教作用的走廊时,伊文思偶然发现了一堆泥墁浮雕的残片。这些残片原来显然是一幅人像。伊文思的心不禁猛烈跳动起来,因为他立刻看出,这画上的人物正是一位兼司圣职的国王。单是这条具有宗教气息的走廊,就足以使他相信自己的猜测,但这幅画像中的细节却进一步证实了这一点。 
伊文思常幻想着这位不可一世的伟大统治者该是什么样子。但当这幅画浮雕像被复原后,他面对着这眼前的诺萨斯国王却不禁吓了一跳。国王又年轻又有风度,没有一点凶狠可怕的样子。他不是高傲地坐在宝座上,也不是在指挥军队,也不是在接受朝贡,也不是在打猎。他正在一块盛开着花草的园地里漫步。他有一种内在的威严。他的右手放在胸上,左手——只有部分残留——下垂。在他赤裸的胸前挂着宽大的鸢尾项圈,头上戴的也是这种花制成的王冠,王冠上插着3根迎风招展的大孔雀毛。 
他左手拿的是什么?君王的权杖?或许这幅画原来还有些什么?在米诺斯和迈锡尼时代的凹雕上,有许多神或教士的手里都牵着鹰头狮身怪兽。可能这位国王也牵着这样一只神圣的动物?这就没人说得出了。但这位君王的神圣身份却不容置疑。他漫步在盛开百合的草丛中,他的王冠也是用这种花装饰的,而百合花在当时是被目为神圣的。对伊文思来说,这一点和其他显示神圣的细节配在一起,就足以证明他面前的这个形象,拥有比人间君权更多的东西,是“米诺斯伟大女神在世上的代表……米诺斯的入凡化身”。 
这真是一个使伊文思感到无比光荣的时刻。能够面对面的看着这位祭司国王,确实可以说是来到了这位伟大君主的跟前。但伊文思希望能更加靠近他。他希望自己能知道,当这位国王漫步在花草地上的时候,他头脑里想的是什么。 
在诺萨斯度过的漫长岁月里,伊文思是那样的潜心于米诺斯文明,使他几乎觉得,这些人物已不再是灭亡了的民族。米诺斯的宫殿已经告诉他,他们的外貌,他们的穿着,他们的膳食,他们的用具,他们的工作和娱乐,创造和祭祀。但他仍没有摸透他们的心。只有通过他们的文字记录,伊文思才能知道他们的思想。他已经发现了足够的记录,数量大得惊人。仅在头一年的发掘中,就已找出一书库的的泥板书。烧毁宫殿的那场大火把它们烘焙得更加坚实。他的原意本是要到克里特岛上来考察这些不可思议的文字,但米诺斯人说了些什么,他几乎一点也不知道。 
从那以后,有许多人试图解释这些书板,但米诺斯的语言和文字之迷似乎不是轻易就能解开的。它似乎没有一点线索可供人们措手。如果我们能发现那怕一篇同时用米诺斯文和另一种已知文字写的文件,这就有了头绪。但是所有的出土物中没有一件能对此有些帮助。的确,有一个人认为米诺斯文字很可能与巴斯克语有联系,而巴斯克语则是一种流行于西班牙部分地区的非亚利安语种。这个人企图用巴斯克语的音值来译解米诺斯人的文字。这当然是纯粹的猜测,至少就目前来看是这样。但我们不必失望。有一句格言说,只要有充足的时间和材料,没有解不开的密码。再说学者们正等待着的线索很可能会在某一天从地里被翻出来。 
8. 提修斯和牛首怪 
在伊文思发掘米诺斯的岁月中,这个岛上的文字并不是唯一的迷。他总是想着这样一个问题,是谁毁灭了诺萨斯,又是为了什么。 
他运用了考古学的各种研究方法:他测量沉积物并对出现在每一层里所有的东西进行认真记录;对陶器进行分类;对不同的建筑、绘画、装饰品文字进行比较;对所有反常出格的现象给予注意;对与埃及有关的发现作出年代鉴定。经过这番工作,伊文思已经确知这座宫殿曾经有过一个漫长的、变动剧烈的历史。它建于公元前2000年前不久。几个世纪后,公元前1750年左右,它遭受到一次巨大的破坏。但米诺斯人毫不沮丧,他们几乎立刻又把城市恢复一新,而且比以前更加壮观。他们运用了新的建筑式样和新的装饰方案。出现了圆形花饰和螺旋纹的精美浮雕,墙上的壁画比当时任何地方的壁画更加逼真。 
接着,在公元前1759年左右,宫殿又一次被毁。这次是大地震造成的。伊文思对于这一点非常肯定。地震的毁坏范围之广,不可能是出自人类之手。在这次毁灭形成的一连串沉积物中,常发现一些物件仍处于完好状态。它们完全是整片整片地被埋在土里。在东侧斜坡靠上部分的平台上,伊文思发现仓库里的许多泥瓦罐还都完整无缺地站在原来的位置,它们也是被这次大难全部埋葬的。宫墙上的巨砖,有的重量在一吨以上,也被甩出20英尺,压塌了一个造石灯人家的小房子。 
但是从这场灾祸中,王宫再次被恢复了。于是,历史又开始雄伟而壮丽地行进,直到再发生一次灾难。公元前1400年左右,米诺斯的王宫沦为废墟,从些它再也没有能重振声威。 
伊文思对最后这次的破坏者特别感兴趣。他们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毁灭米诺斯的王宫? 
毁坏者的线索无处不在,但是伊文思该怎样来解释这些线索呢?比如:怎样解释他们的突如其来?因为处处表明敌人是采用了闪电般的袭击。就在灾难临头的前夜,一队工人还忙着手里的活计。在他们面前是一堆堆的石灰石。他们的工具被发现散布在周围各处,还留在当初工人们放置它们的原地未动。在宝座室地上,打翻了的油罐和破碎的器皿使人想到,当国王正要举行一个宗教仪式的时候,敌人出现了。同样,在楼上的一间石雕作坊里,也笼罩着这样一种突然中断的气氛。这里就是制造巨大的雕花大坛的地方。有一个用当地的一种有纹理的雪花石膏制的大油坛――大得连11个人用绳索和杠棒把它搬下楼来都很困难――仍旧摆在那里没有完成,一个较小的坛则刚刚有了一个轮廓。国王的游戏板也是如此。这个镶着珠玉的珍贵玩物竟被随便撇下,然后又在走廊里被埋葬,正好说明这毫无预告的毁灭是如何来临的。 
但是,克利特岛人对破坏者的可能来临仿佛毫不惧怕这一事实,又该怎样解释呢?王宫周围,甚至在被毁后的几个世纪内还有56英尺高。太林斯的城墙厚57英尺,高24.5英尺。这两个地方几乎是被埋在巨大的城墙中的。但在诺萨斯,王宫唯一设防的地方就是面对海口的一边。这里,在通往宫殿大门的石路旁,有一座碉堡,里面是警卫室和出击口。 
象这样一个富丽堂皇的宫殿,肯定是很值得一抢的。所有的敌人肯定会盯住它不放。米诺斯人不会不明白这一点,但他们怎么还能安心自在地过着他们舒适的生活?是什么东西使他们如此自信? 
那位希腊史家希罗多德是这样写的: 
“据我们所知,头一个建立海军的人是米诺斯。他使自己成为我们目今称作希腊海的君主。……”这不就是答案吗?米诺斯人无忧无虑地过着日子,只关心他们自己的美丽、什么舒适和快乐,因为他们认为自己是安全的。克里特的国王都是海上霸主,他们的海军控制着大海,只要他们能保持无敌的海上力量,他们就无需害怕任何侵略者。只有海盗才可能突然袭击王宫,但对付这样的亡命之徒,他们的碉堡已绰绰有余了。 
但毁灭诺萨斯的绝不可能是海盗,这个打击是致命的。摧毁城墙的敌人一定比海盗强大。但他们是从哪里来的? 
正当伊文思对这一切迷惑不解的时候,他个人的一次惊心动魄的经历消除了他脑子里所有的幻想,使他考虑到,王宫反复被毁的原因可能完全是强大的自然力量的作用。 
诺萨斯城址是一个极容易发生地震的地区。据历史记载,整个欧洲要数这一带地震最多。近500年来,克里特岛每世纪有两次大地震。最近的一次大地震发生在干地亚(伊拉克利翁),时间是1856年。在1,200名受害者中有538人丧生3,620所房屋中留下的仅18所。 
1921年,在同一地方曾有过轻微的地震。从那以后,人们认为另一次地震随时都会来临。到1926年春天伊文思在当地考察时,这场地震仍迟迟未来,所以他把这件迫在眉睫的事说成是“人们焦虑等待着的大难”。终于,当6月26日暖和的白天平静度过,大地在晚间9:45开始震动时,伊文思丝毫不感到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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