湮没的世界

 
地震发生的时候，他正在指挥部的底层房间里躺在床上读书。由于他确信房子非常坚固，他决定就呆在屋里观察地震。房子开始吱嘎作响，到处起伏摆动，仿佛随时都要倒塌一样。较小的物件被甩满一地，一满桶水几乎泼撒一空。尽管震动只持续了1分15秒，但实际给人的感觉就象在暴风雨的海洋中一样，伊文思都开始感到晕船了，更可怕的是，一种沉闷的声音从地下升起，“就象一只怒吼的公牛”。 
震动才刚过去，伊文思马上跑出房间观察别处的动静。他不担心已复原的宫殿――他修复了所有他能修复的一切，他把自己的家产全花在这上面了――为了应付象当前这样的情况，他把宫殿中所有需要加意保护的地方都用钢筋水泥加固了。现在他关心的是附近的村落和城镇。正如他所预料的一样，一些村庄受损非常严重，干地亚城的损失还算较轻，但也有50所房屋化为废墟，200～300所部分被毁。 
经历了这次地震后，伊文思当然就放弃了其他所有理论，转而相信地震以及接连而来的火灾和受压迫人民的可能起义是诺萨斯毁灭的真正原因。但许多历史学者和文学家继续坚持一个较早的更加戏剧性的理论。这一理论有自己的证据，而这些证据则来自于伊文思所挖出的某些壁画，以及描绘同样情景的小雕像、戒指、凹雕和泥封印。 
那幅壮士抓住牛角的壁画，当初在太林斯被发现时候，没有一个人能懂得它的意义。谢里曼甚至认为那是壮士在牛背上“跳舞”。同样，开始时也没有一个人能理解伊文思在米诺斯发现的公牛壁画。但有些东西还是一点一点地明确了。米诺斯人把大公牛――它们比今天的公牛大三分之一——作为宗教仪式中大众娱乐的一部分。斗牛士进竞技场，就是冒着生命危险与凶猛的公牛格斗。参加的人有小伙子也有姑娘，游戏的内容好象就是设法抓住牛角跳过牛背。 
这个惊险游戏的危险程度远远超过了我们所知道的西班牙和墨西哥斗牛。伊文思的这幅栩栩如生的壁画是他在宫殿的东坡找到的。由于壁画是从楼上崩塌下来，所以发现时已经成了碎片。这幅画上有一只公牛和三位斗牛士，其中两位是姑娘，一位是小伙子。公牛正在飞奔，小伙子一个筋斗翻过公牛。当他落地时，其中一个姑娘伸着双手帮小伙子站稳，另一个姑娘站在公牛前面。此时她正处于游戏最危险的时刻。她紧握牛角，也是为了能够做一个翻过牛背的动作。其中一只牛角仿佛从她左边腋下掠过，她能否成功地抓住牛角并翻过牛背，就非我们所知了。这只公牛看上去好象已“触到”姑娘，很可能就要把她顶死。 
这些参加惊险游戏的青年男女是什么人？他们这样拿生命冒险情愿吗？还是他们被迫与公牛格斗？ 
伊文思认为，斗牛士不是俘虏。作为俘虏，他们的外表过于高雅，他们的发型也太漂亮。但有人不同意伊文思的观点。他们认为，壁上的形象使人不得不联想起某种传说，所以这些人一定是俘虏无疑。米诺斯王宫本来就是迷宫，牛首怪（米诺陶——Minotaur）这个字的意思不就是米诺斯公牛吗？提修斯和牛首怪的故事中不是提到过俘虏吗？ 
故事是这样的： 
从前，有一个非凡的国王统治着克里特岛，他的名字叫米诺斯，建筑师代达罗斯为他设计了一座宫殿，又庞大又错综复杂，走了进去就休想出来。这座宫就叫做迷宫，在迷宫里，国王养了一只可怕的巨兽。它的身体象人，头象公牛，因此就被叫作牛首怪。这个米诺斯王有一个儿子叫安德洛勾斯。一天，他来到雅典参加体育比赛。他本领高强，战胜了所有的希腊人。雅典的国王埃勾斯对此非常不快，因此杀了安德洛勾斯。 
米诺斯王当然不肯善罢甘休。他勃然大怒，召集了一支强大的海军向雅典大举进攻，打得雅典人落花流水，不得不请求休战。米诺斯答应休战，但有一个非常苛刻的条件。每隔9年，雅典人必须向克里特进贡7个青年男子和7个青年女子，以供牛首怪享用。雅典人当然觉得很痛苦，但他们照办了。 
克里特岛的传令官第三次来到雅典催办贡物的时候，碰巧提修斯也在城里。提修斯是埃勾斯的儿子，他是在别的地方长大的现在回来觐见父王。他看到埃勾斯给人民带来的灾难，看到人民是多么痛恨埃勾斯，因此感到非常屈辱。他决定自己也作为7个男子之一，到克里特岛去进贡。埃勾斯看到要把失而复得的儿子送去进贡，感到非常伤心，但提修斯决意要去。于是这艘凄惨的贡船升起了黑色的帆启航了。雅典人悲痛地站在岸上送行，但提修斯却说，如果他能杀掉牛首怪的话，他回航时将把黑色的帆换成白色。 
到诺萨斯后，他们被带到米诺斯王面前。就在此时此地，米诺斯王的女儿阿里阿德涅爱上了美貌的雅典青年提修斯。那天夜里，当提修斯躺在牢里的时候，阿里阿德涅来到了他跟前，求他逃出去。但提修斯不愿抛下他的伙伴们，因此阿里阿德涅决定另想办法帮助他。她给了提修斯一把刀和一团线——刀可用来防卫自己，线球可以帮他找到出宫的道路。阿里阿德涅自己拿着线球，另一头则系在提理斯的手臂上，然后提修斯就进宫去寻找牛首怪。 
提修斯在阴暗的迷宫深处遇见了牛首怪，和它进行了一场恶战，终于结果了它。他按原路返回，带着他的伙伴们以及金发的阿里阿德涅一起逃出了克里特岛。可是当希腊的青年们看到了做梦也想不到会再见的故乡时，他们高兴得忘记了换上白色的船帆。埃勾斯以为他的儿子已经被牛首怪吞噬，就跳海自尽了，从此这里就被称作埃勾斯海（爱琴海），直至今天。 
提修斯和牛首怪的故事是希腊人最相信的传说之一。实际上，他们对这故事是带着几分敬畏心情的。他们甚至相信他们的一条旧船就是当年送提修斯去克里特岛用的。过去，他们每年都要装上特别的祭品送到提洛去。在这条船启航后，全雅典就处在肃穆的气氛中，不做任何可能给它带来耻辱的事情。例如，执行苏格拉底死刑的时间就推迟了30天，目的是为了等这条神圣的船返航归来。 
如果这个故事没有一点源头，希腊人为什么如此印象深刻？理论家们为此争辩不休，难道一切都是幻想，连起码的事实也没有吗？ 
他们和伊文思一样，都肯定米诺斯王的宫殿就是故事中的迷宫。在废墟中，他们看到了一层接一层的楼房，无论走廊、楼梯、庭院、都非常迷乱错杂，使人不辨方向。甚至迷宫这个名字的来源也毫不费解。正如伊文思所指出的那样，迷宫——Labyrinth的前一半Labys的意思就是克里特岛女神的双斧，它被雕刻成宫殿的每个角落，目的就是要使这神圣的象征成为整个宫殿的名称。理论家们说，这幅跃过牛背的壁画则更充实了上述说法。也许青年男女是被迫从希腊本土送来做为贡品的。尽管他们并不是被牛首怪吞噬，但他们仍旧要在公牛面前冒死亡的危险。所以提修斯的故事显然是有所指的。牛首怪也许实无其事，但古希腊人为了报仇雪恨，从大陆入侵克里特岛并不举扫灭米诺斯王和他的宫殿，总要有个庆祝的方式。 
但这一说法的最后部分，由于伊文思有了地震的经历而使他不能赞同。在他看来，牛首怪的故事更可能是在宫殿被毁之后才出现。他认为希腊人来到克里特岛，不是为了破坏，而是带着定居的目的。他认为，他们对这巨大的宫殿废墟感到敬畏。在这一片荒凉的残垣断壁之中，到处都是被堵塞的道路和石筑的巨大地下管道，简直可以使人在里面弓身行走。这一切都是那样错综迷离。伊文思认为，当时仍旧矗立着的栩栩如生的公牛壁画，激起了希腊人的想象。在这神秘莫测和阴森恐怖的巨大宫殿中，希腊人根据公牛和斗牛士的壁画逐渐编成了提修斯和牛首怪的故事，而随着年代的流逝，人们终于坚信这一切都是事实。 
9. 破坏者 
但是，如果我们不接受地震的理论，情愿象其他人一样相信米诺斯宫的最后毁灭是人为的，那么又怎样呢？谁又是这些破坏者呢？照故事里的暗示，难道破坏者是希腊人？要确定这一问题，我们应该综观一下，在诺萨斯被摧毁之前的年代里，欧洲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从迷宫的壁画上可以看出，在史前的年代里，住在欧洲南部的民族是身材矮小、皮肤黝黑、嘴唇宽厚的。然后，另一种民族开始向西、向南伸展。没有人知道这些人的确切来历。有的说他们来自亚洲，有的说他们来自里海地区。但不论他们来自何方，他们是属于白皮肤的印度－伊朗种族。今天，这一种族已布满整个欧洲。 
但在当时，这些人远不如黑皮肤的克里特岛人和他们在迈锡尼和太林斯的移民来得文明。事实上，他们根本就谈不上什么文明。他们没有象样的宫殿，没有艺术，甚至没有固定的聚居地，只是东移西迁，为他们的牧群寻找食物，过着逐草而居的生活。就这样，他们扩展到了整个欧洲。其中一个叫阿哈伊亚的分支闯进了希腊。在那里他们和当地的文明人有了第一次的交往。他们欣羡金色的迈锡尼和当地人的一切奇妙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