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悬棺之谜

第25章


  “在开会吗?”他问道。他的口吻出人意外地柔和——是一种虚情假意的口吻,声调放低,略显迟疑。
  “哎——是呀,是呀,”桑逊抢着回答。“我们正在研究卡吉士案件。真是件令人非常难过的事啊,诺克斯先生。”
  “对。”诺克斯正眼朝侦探长望着。“有进展吗?”
  “有一点。”奎恩侦探长不大愉快。“复杂得很哪,诺克斯先生。头绪一大堆,理也理不清。我不敢说已经可以见分晓了。”
  此其时矣。这样的时刻,也许正是年纪轻轻的艾勒里梦寐以求的——法律的执行者正在一筹莫展,又有一位大人物在场。……“爸爸,你太谦虚了,”艾勒里·奎恩说了这么一句。不必再多置一辞了。只需要这种温和地责备的语气,略带不满的表情,以及皮笑肉不笑的笑容。“爸爸,你太谦虚了,”就好象侦探长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奎恩侦探长确实十分安详地坐着,桑逊张开了嘴。大亨的目光,从艾勒里转到他父亲,明显的含有询问之意。佩珀瞠目结舌地望着。
  “你瞧,诺克斯先生,”艾勒里用那同样轻微的声调往下说——哈,时机成熟啦!他心里这样想;“你瞧,先生,现在虽然还有一些疑难费角的零星环节,但是案情的主体已经大致上轮廓明确了。这一点,我父亲没有提到。”
  “我倒还不十分明白呀。”诺克斯鼓励他继续说。
  “艾勒里,”侦探长用颤抖的声调开口了……
  “看来是清楚不过的了,诺克斯先生,”艾勒里带有一种古怪的伤感。天哪,真是时不可失啊!他这样寻思。“案子已经破了。”
  在那奔逝不息的时间的长河里,一个自命不凡的人只有在这样一种时刻才感到自己真了不起。艾勒里踌躇满志——他仔细研究侦探长、桑逊、佩珀这几位脸上的表情变化,就如同一个科学家正在观察着试管中一种陌生而不出所料的反应。至于诺克斯,当然对这一段插曲一无所知。他只是表示很感兴趣。
  “杀害格林肖的凶手——”检察长嗄着嗓子说道。
  “奎恩先生,凶手是谁呢?”诺克斯温和地问道。
  艾勒里先不忙回答,却叹了口气,点燃起一枝香烟。永远也不要急着收场。必须拖到最后的宝贵时刻,才来个圆满结局。于是,他随着自己口中喷出的一阵烟雾,吐出了几个字。“是乔治·卡吉士。”他说。
  *          *          *
  桑逊检察长事隔很久之后承认,当时在这样一个戏剧性场面下,要不是有詹姆士·诺克斯在场的话,他真会抓起侦探长办公桌上的任何一只电话筒,往艾勒里脑袋上掷去。他不相信。他不能相信。一个死人——况且,这个人死前早已瞎了——会成为凶手!简直令人无法置信啊。恼火的还不止这些——那是小丑的沾沾自喜的胡言乱语,那是热昏的头脑里冒出来的幻觉,那……显而易见,桑逊产生了强烈的反感。
  然而,此时此刻,他总算抑制住了,只不过在椅子里挪了挪身子,他愁容满面,大伤脑筋,挖空心思怎样来消除这句疯疯癫癫的混帐话。
  还是诺克斯先开口,因为诺克斯不需要安定情绪。艾勒里的宣言,确实使他眨了眨眼,但是片刻之后,他就用心平气和的口吻说道,“卡吉士。……不过,我不明白。”
  侦探长直到现在才说得出话来。“我认为,”他一面说,一面迅速地舔了舔自己发红的嘴唇,“我认为,我们得给诺克斯先生解释清楚——呃,孩子?”他的声调与他的眼色是不一致的;他的眼里能冒出火来。
  艾勒里从坐椅中一跃而起。“我们当然要解释清楚,”他诚心诚意地说道。“尤其是因为诺克斯先生亲自过问这个案子。”他靠在侦探长办公桌的边上。“这个问题啊,真是个独一无二的问题,”他说。“其中有几个情况是颇为微妙的。”
  “诸位请注意。有两根主要的线索:第一根线索就是乔治·卡吉士心力衰竭而死的当天早晨所系的领带;第二根线索就是卡吉士书房里的滤壶和茶杯。”
  诺克斯有点茫然的样子。艾勒里说:“真对不起,诺克斯先生。你当然不知道这些情况罗,”于是他急匆匆地把勘查中发现的事实扼要地叙述了一遍。等到诺克斯点头表示理解之后,艾勒里再继续往下说。“现在我来解释一下,我们从卡吉士的那些领带上能够发现什么问题吧。”他特意在提到自身的时候使用复数人称;艾勒里具有强烈的家族荣誉感,尽管对他不怀好意的人常以此为话柄。“一个礼拜之前的星期六早上,也就是卡吉士死的那天早上,你们通过呆米的证词已经知道了,卡吉士的白痴随从呆米是根据服装程序表来给他堂兄准备衣服的。所以,照讲卡吉士所穿戴的应该是程序表上所规定的星期六的衣着项目。那末,你们且看程序,上面写着什么呢?你必能发现,除了别的东西以外,卡吉士应该系一条绿色云纹领带。
  “那好吧,呆米在结束了帮助堂兄穿衣打扮这一套晨课之后,或者至少可以说是在拿出了所规定的衣物之后,在九点钟离家外出了。已经打扮舒齐的卡吉士独个儿呆在自己的书房里,有十五分钟之久。到九点一刻,吉尔伯·史洛安进来跟卡吉士商讨当天要办的事。
我们又掌握了什么情况呢?我们了解,根据史洛安的证词——他当然并没有特别强调,但无论如何却表明了——九点一刻的时候卡吉士系的是条红领带。”
  这时大家都聚精会神听他的了;从他那情不自禁的微笑,就可以看出他是如何的心满意足了。“这情况很有意思吧,呃?如果说,呆米讲的是实话,那咱们就面临着一个值得深思的费解之处了。假定呆米讲的是实话吧——他的精神状态就排除了撒谎的可能性——那末,卡吉士在九点钟,也就是在呆米离开他的时候,必定是按照排定的程序,系着一条绿领带。
  “这样的话,那费解之处又该怎样才讲得通呢?看来,不能不这样来理解:卡吉士在那单身独处的十五分钟期间,出于我们也许永远不会知道的原因,走进自己卧室去换了根领带,撇下呆米拿给他的绿领带,从自己卧室的衣橱杠上悬挂着的领带当中,抽了根红的。
  “同时,我们从史洛安的证词中得知,那天早上九点一刻过后,在他跟卡吉士议事的时候,卡吉士曾指着自己所系的领带——这根领带,史洛安一进书房就已注意到是红的——并且说了这样一句话:‘在你离开这儿之前,提醒我一下,打电话给百利公司,买几条新的象我现在系着的领带。’”他的目光明亮起来。“这几个加重语气的字眼,是我加重的。现在大家注意啦。再往后,当布莱特小姐离开卡吉士书房的时候,她听见卡吉士口述号码接通了他购买零星服饰的百利公司电话。后来我们通过调查,核实了百利公司曾经把货送去过——根据接卡吉士电话的那个职员的证词——送去的货,正是卡吉士订购的。然而卡吉士订购的是什么呢?不言而喻,就是送去的货了。那末,送去的货又是什么呢?六根红领带!”
  艾勒里身子前倾,敲敲桌面。“总而言之:卡吉士既然声称打算照式照样订购自己所系着的领带,接着又订购了红领带,这就说明了他必定已经知道自己所系着的是条红领带。
这是立论的基点。换句话说,卡吉士在跟史洛安谈话时知道自己脖子上所系的领带是什么颜色的。
  “不过,既然领带并非程序表所规定的星期六的颜色,那末他作为一个瞎子,又怎么会知道领带颜色的呢?不妨认为,有人告诉他是什么颜色。但是谁告诉的呢?那天上午,在他给百利公司打电话之前,只有三个人碰到过他——一个是呆米,按照程序表给他安排衣着上;一个是史洛安,他在对话里谈到领带的时候,没有一个字提起过领带的颜色;还有一个就是琼·布莱特,她那天早上曾经有一次对卡吉士提到过领带,也同样没有触及领带的颜色。
  “换句话说,没有人对卡吉士讲过他的领带颜色已经改变了。那末,会不会是他自己只不过出于偶然的原因,把原来程序表上的绿领带换成了后来所系的红领带呢——会不会是他偶然从横杠上抽了一条红领带呢?会的,这是可能的——因为,还记得吧,衣橱横杠上的那些领带并不是按颜色排列的——各种颜色的领带是杂乱地混在一起挂着的。但又怎样来解释如下的事实呢:不论他挑了一条红领带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他知道——他后来的行动证明了这一点——自己挑的是条红领带?”
  艾勒里不慌不忙地往桌上的烟灰缸底戳灭了手里的香烟。“诸位,卡吉士只能通过一条途径,得知自己当时所系的是根红领带。那条途径就是——他能用自己的视力来辨别颜色——他看得见!
  “你们会说,他不是瞎子吗?
  “这就是我最初的一系列推论中的关键所在。因为,根据富乐司德医生的作证,并且也得到沃兹医生的证实,乔治·卡吉士所患的是一种特殊的盲症,视力有可能在任何时候自然而然地恢复的!
  “那末,得出的结论是什么呢?至少可以说,上星期六的早晨,乔治·卡吉士先生跟你我一样的不瞎不盲了。”
  艾贡勒里笑了笑。“问题马上又来啦。如果他在确实瞎了一段时期之后,突然恢复了视力,他为什么不欣喜欲狂地告诉家里人呢——怎不告诉他妹妹、史洛安、呆米、琼·布莱特这些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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