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悬棺之谜

第24章


傅林象被判处了死刑似的走了出去。
  范雷巡官脸色铁青,下腭颤抖;他喃喃地说:“不是傅林的错,奎恩侦探长。是我错。
你吩咐我把每个人都监视好。我应该亲自干这事的——那立刻就会发觉了。……”
  “住口,汤玛。史洛安太太,你儿子有没有在银行开过户头?”
  她颤声说:“开过的。有个户头,侦探长。在国民商业银行。”
  “汤玛,打个电话到国民商业银行去,查一查今天上午切奈有没有去支过款子。”
  范雷巡官要到书房去,就必须在琼·布莱特那儿经过。他低声打了个招呼,但她一动也不动。范雷虽然整个心思都沉陷在自身的困境之中,却也对这位姑娘眼中流露出恐惧和绝望的神情而深感惊奇。她紧握双拳,置于膝头,几乎屏住了呼吸。范雷摸摸自己的大下巴,绕着她的坐椅走了一大圈。当他拿起电话听筒的时候,他的两眼依然紧盯住她——这时的目光可是老练而严厉了。
  “你难道一点儿也不知道,”侦探长正在大声对史洛安太太喝问,“你儿子到哪儿去了吗,太太?”
  “不知道。——你以为——?”
  “史洛安,你知道吗?这孩子昨晚有没有向你谈起要走的事?”
  “一个字也没讲。我不能——”
  “怎么啦,汤玛?”老头子急不可耐地问道。“有什么回音?”
  “正在查呢。”范雷向着话筒简单讲了几句,好几次大点其头,最后挂断了电话。他两手插在口袋里,平静地说道:“高飞远走啦,长官。今天早上九点钟,他把户头上的存款全部提走啦。”
  “好哇,”侦探长说。苔斐娜·史洛安在椅子上坐不住了,摇摇晃晃站起来,茫茫然向四周张望,这时吉尔伯·史洛安碰了碰她的胳膊,她便重新坐下。“详细情况呢?”
  “他户头上原来存有四千两百块钱。他结清了账目,把款子都兑换成小票面。拎了一只小提箱,看上去象是新的。他没作什么解释。”
  侦探长走到房门。“哈斯壮!”一个北欧体型的探警跨步上前——此人激动而紧张,灵活得有点哆哆嗦嗦。“阿仑·切奈跑啦。今天早上九点钟在国民商业银行支走了四千二百大洋。你去追捕他。第一步,先查明他是在什么地方过夜的。你去搞一张逮捕证,随身带着。咬住他的尾巴紧追。要提防着点。他可能设法逃出纽约州。别让他逃掉了,哈斯壮。”
  哈斯壮走了,范雷赶紧跟出去。
  侦探长再次面向众人;这次,当他指着琼·布莱特的时候,可不再有慈祥和蔼的目光了。“凡百样事,都少不了你一份啊,布莱特小姐。小切奈逃跑的事,你知情吗?”
  “我一无所知,侦探长。”她声音很轻。
  “那末——有谁知道!”老头子大声喊道。“他干嘛溜走呢?其中有什么奥妙呢?”
  问话。硬梆梆的字眼。内心创伤的隐隐作痛。……时光就这样流逝了。
  苔斐娜·史洛安哭得抽抽噎噎。“是真的——侦探长——你不是——你不会认为……我的阿仑还是个孩子,侦探长。哦,他不会是——!必定有什么事情误会了,侦探长!有误会的事啊!”
  “你说得怪动人的,史洛安太太,”侦探长令人可怕地露齿而笑。他转过了身子——范雷巡官当门而立,活象一尊报应之神。“汤玛,你怎么啦!”
  范雷伸出了巨臂。他手握一小张记事的纸片。侦探长一把抓了过来。“这是什么?”艾勒里和佩珀急忙凑了过来;三个人把这纸上潦潦草草涂写的几行字阅读了一遍。侦探长望望范雷,范雷把头扬了一扬,于是三人都到了一个角落里。老头子问了一个简单的问题,范雷扼要回答了一声。他们又回到了房间的中央。
  “女士们、先生们,我念给你们听听吧。”大家紧张起来了,连大气也不敢出。侦探长说:“我手里这张字条,是范雷巡官刚才在这所房子里搜查到的。是阿仑·切奈写的。”他举起了这张纸,念了起来,念得又慢又清晰。“这张字条写道:‘我要走了。也许是永别了。在这样的处境下——唉,有什么用呢?诸事都一团糟,我简直讲不出个所以然来。……再见吧。我根本不应写此条。这对你有危险。请你——为了你自身的安全——烧掉此条。阿仑。’”
  史洛安太太从椅子上将起未起,脸色象张蜡纸,尖叫一声,昏厥了过去。史洛安在她摔倒之前,一把抱住她那瘫软的身躯。房间里一阵喧哗——哭喊之声,惊叹之声。侦探长冷静地观察着这一切,冷静得象头猫。
  众人终于把那妇女救醒了。于是侦探长走到她跟前,非常温和地把纸片放在这女人的哭得红肿的眼睛前面。“史洛安太太,这是你儿子的笔迹吗?”
  她大张着嘴,惊恐万状。“是的,可怜的阿仑。可怜的阿仑。是的。”
  侦探枨咬字清楚地说道:“范雷巡官,你是在哪儿搜到这张纸的?”
  范雷大声说:“在楼上一间卧室里找到的。塞在床垫下面。”
  “那是谁的卧室?”
  “布莱特小姐的。”
  *          *          *
  真受不了哇——人人都受不了。琼闭上了眼睛,免得看见大家敌视的目光、无声的指责、以及侦探长不形于色的胜利感。
  “怎么,布莱特小姐?”侦探长只说了这几个字。
  于是她睁开了眼睛,他见她眼里满含着泪水。“我——今天早上发现那字条的。是塞在我的房门下面。”
  “你为什么不马上报告呢?”
  没有回答。
  “我们发现切奈缺席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沉默。
  “更为重要的是——阿仑·切奈写道:‘这对你有危险’,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琼·布莱特小姐再也熬不住,泪珠儿夺眶而出,就象水闸决了口,一发不可收拾。她坐在那儿象个泪人儿,嚎啕大哭,直哭得死去活来——这位少女孤立无依,正象当天上午耸立在十月阳光之下的曼哈顿岛一样。这景象是如此悲怆凄凉,使旁人也都为之动容。西姆丝太太本能地朝这姑娘跨上一步,随又胆怯地向后退却。沃兹医生第一次显得怒气冲天,直瞪着侦探长,棕色眼睛里要冒出火来。艾勒里也摇摇头,颇不以为然。只有侦探长无动于衷。
  “怎么,布莱特小姐?”
  她的回答就是:从椅子里一跃而起,仍旧不朝大家看,用一只胳膊遮住自己的眼睛,摸瞎奔出了房间。只听得她跌跌撞撞地上楼去了。
  “范雷巡官,”侦探长冷冷地说道,“从现在开始,布莱特上姐的一举一动都必须受到监视。”
  艾勒里碰了碰他父亲的胳膊。老头子偷眼望了望他。艾勒里用旁人所听不见的声音喃喃地说道,“我亲爱的、尊敬的、甚至崇高的父亲啊,您也许是世界上最能干的警务人员——但是作为一个心理学家……”他伤感地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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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迷    宫
  现在可以看清的情况就是:艾勒里·奎恩在十月九日以前,一直只不过象个孤魂野鬼似的在卡吉士案件的外圈游来转去,到了这一个值得纪念的星期六的下午,艾勒里凭着他那玲珑剔透的气质,出人意表地忽然一下子抓住了问题的要领——他现在不再是一个旁观者了,而是一个原动力。
  露脸的时机已经成熟了:舞台布置得恰到好处,他再也熬不住要登台一显身手。我们永远必须记住:这时的艾勒里还是初出茅庐——是一个自负的艾勒里,具有一般大学二年级学生所常有的海阔天空的抱负。生活是甜美的,有着七缠八绕的难题需解答,有着崎岖曲折的迷宫要你满怀信心地穿行过去,另外,再加上一点戏剧味吧,那就是有一位神气活现的检察长你我逗弄。
  正象迄今所见的不少惊心动魄的场面一样,这次也是发生在中央大街的奎恩侦探长那个神圣不可侵犯的办公室里。在座的有桑逊,他坐立不安,如同一头满腹狐疑的老虎;在座的还有佩珀,象是在苦思冥想;侦探长当然也在座,颓然坐在椅子里,老练的灰眼珠激动地翻滚着,嘴巴象钱包似的紧闭着。说真的,谁能熬得住呢?尤其是,正当桑逊对这案情进行着不着边际的分析的时候,奎恩侦探长的秘书心急慌忙地奔进来,上气不接下气,报告说:詹姆士·诺克斯先生,这位詹姆士·诺克斯——他拥有的财富比任何一位用正当手段敛财的人都要多出好几百万——银行家诺克斯,华尔街大王诺克斯,总统的知己诺克斯——正在外面求见理查德·奎恩侦探长。在这样的情况下,要是还能熬住不跳出来表演一番,那除非是超凡入圣了。
  诺克斯确是个神话般的人物。他运用自己的百万巨富以及随着巨富而来的权势,使自己不被大众所瞻目,而是让大众无从捉摸。人们只能耳闻其名,不能眼见其人。所以不妨说这也是人之常情吧:当诺克斯被领进办公室的时候,奎恩父子、桑逊和佩珀这几位先生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并且全都表现出诚惶诚恐,远超过民主社会习俗的规定。这位大亨有气无力地跟他们握了握手,然后不请自坐。
  他是个淘空了的大个子——此时年近六十,原来的惊人体力已经明显地耗尽了。满头白发,连须眉也全都白了;嘴角的皮肤有点往下松弛了;只有那对大理石般的灰眼珠仍保持其年轻时的原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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