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岸,彼岸

第17章


陈爻还是不满地抗声说:“参加高级指挥进修班的人选,我觉得组织上还是应该再多考虑考虑,反正我不同意让一个思想有问题的人去……”
铁路这时淡淡地接口说:“要去参加进修班的是叶振华。”
叶振华吃惊地扭头看袁朗。
袁朗甚至比叶振华更吃惊,他看着铁路。
陈爻也一下愣住了:“不是说……”
铁路打断他:“老陈,小叶是不是也有思想问题?要不干脆换你去?”
陈爻不说话了,徐亮宣布散会,起身时拍了下铁路的肩膀。
袁朗跟在铁路后面前后脚地进了办公室,只问了一句话:“为什么?”
铁路站在那里看着他反问:“不让你去进修,觉得委屈了?”
袁朗摇头:“我没这想法。我说过我不觉得自己适合那个位置。”
铁路转身泡茶:“那不就对了。你只要专心搞好试训就行了。”
袁朗不满他这个回答,还是问:“为什么?”
铁路把泡好的茶递给袁朗:“陈爻是老人,当年你们几个受训时也都在他手底下呆过。可是他从来没有上过一线,立功的机会自然就少。要不是前年提了副大队长,不管是你还是小叶,升衔升职都要比他快得多,他难免心里会觉得不舒服。尤其是你,再去进修一下回来就可能跟他平级了,哪天我走了,说不定你就是下一任的大队长。”
“这些我都明白,可你为什么要在那个时候提这件事?”袁朗没有伸手接茶杯。
“有什么问题吗?”铁路坐下问。
“这么一提就像是在暗示你认可他的说法,刚才那种情况你完全没有必要妥协。”袁朗有些急切地说。
“我确实是在暗示,一半是安抚,一半是警告。”铁路点点头。
“所以你也觉得我思想有问题……”袁朗的语调变得低落。
“袁朗,你别这么……”铁路有些无奈。
“别这么天真?”袁朗郁闷地苦笑起来,“大队,你就不考虑一下我的心情?”
“平衡各方面的因素,让工作顺利开展下去,这是我必须首要考虑的问题。”铁路说。
“我明白了,大队长。”袁朗重重地点了下头,转身就走。
铁路在他身后皱紧了眉头。
深沉的夜色里,齐桓和袁朗在试训军营楼下吹集合哨。
袁朗还是那样一副无辜加天真的表情,让他面前的参训者全都气得七窍冒烟。
在他身后拿着记分册的齐桓却一直在瞄着袁朗,直觉地感到有哪里不太对劲。
还是那样欠扁的话,还是那样缺德的态度,可这时的袁朗显得很用力,过分的用力。
他站在那里不停地扣着分,落到每个人身上的理由都不同。
许三多开始絮叨着说:“我知道您不是这样的……”
袁朗面无表情地打断他:“十分。”
齐桓一笔戳空,在记分册上划了一道,抬头看着袁朗。
袁朗正凶恶地瞪着许三多,目光如刀。
“理由?”齐桓吸了口气,隐含质疑地问。
“过于天真!”袁朗一字一咬牙地说。
许三多一闭眼,无声地哭了。
齐桓看着袁朗还是那么面无表情地走开,仿佛毫不在意。
可不知道为什么,齐桓却在那个恶狠狠的姿态中看到了一丝痛楚。
二十二、
铁路站在办公室窗前看着对面试训军营楼下的空地。
两辆车开过来停下,参加试训的学员从车上下来列队,不少人已经连站都站不住了。
有个人直到队列排好才从齐桓的车上下来,那是袁朗。
他在队列前面晃了一下,态度轻蔑又嚣张,然后就施施然地走了。
手里提着个野外保温瓶,里头大概是用铁路带来的柏子仁煎的药汁。
那个队列在他走后立刻就散了形状,大部分人都直接坐到了地上。
停在一边的救护车旁很快围满了人,卫生兵来回忙着给人测脉搏挂吊针。
“嘿哟,真壮观啊。”铁路身旁站着个人,手里正拿着架98式的军用望远镜在那儿使劲瞄着,一边瞄还一边笑出了声,“唉,铁子,那边那个两条腿拖得像是劈了胯的山羊似的小子,我认识,空降兵的心肝宝贝啊,就让你那狼崽子给折腾成这样了……哎哎,都哭了!小心下回去那边老郭跟你拼命。”
“贺军谊贺大部长,你大老远的跑来不是就为了看笑话吧。”铁路转身从窗前走开。
“哎,真有一套啊,一句实弹训练就把那群残兵败将的潜能又给激出来了,这下子上楼都不用人扶了。袁朗这小子,真是越来越人精了!”窗前被点名的人还在拿望远镜对着那边的空地,笑声更大了,“铁子,配合他的那个高个子是谁?这个也很不错,那脸黑得跟判官似的。”
“我这儿一个小尉官可不敢劳你这个军区作战部长惦记。”
“谁让你这儿尽出精英哪,特别招人惦记。”
“军区的精英论筐装,你贺大部长何至于跑到我面前来哭穷。”
那人撇撇嘴继续乐呵呵地看,铁路笑着点了支烟,顺手把烟盒往窗前的人那边丢过去。那人很随意地回身一抄手接住,磕出一根来叼在嘴里,终于放下望远镜走到铁路桌前。铁路手里的打火机适时一亮,火苗蹿起来,那人很默契地低头凑过来点着了烟头,悠悠地吸一口,然后坐到椅子上。
“说吧,什么事?”铁路从烟雾后面看着贺军谊,眼底里透出一股惯有的冷肃。
“怎么啦,我就不能来看看老战友?”贺军谊从他桌头拿了块镇纸在手里把玩。
“那行,看到了,没什么事就请回吧。”铁路指指门口,一副恕不远送的表情。
“你啊,还是这副软硬不吃的老样子。”贺军谊笑了起来。
铁路支着胳膊肘,只是看着他吸烟不说话。
“行行,说正事。你跟李婉怎么就离了?”贺军谊换了个话题。
“这算什么正事?”铁路淡然地笑了笑,“没有继续维系的必要,所以就离了。”
“记得当年在南边,你我还都跟李婉去相过亲,后来她挑了你,要说我那会儿一丝郁闷都没有过那是骗人的。不过世事无常啊,当时情场败北,现在看来倒真是塞翁失马了。”贺军谊有些感慨地叹了口气。
“哦,原来是到我这儿显摆恩爱来啦。”铁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这有什么可显摆的。全军区的人都说我是靠着裙带爬上去的,那又怎么样。”贺军谊满不在乎地笑笑,“谁爱说谁说去,副司令员的女儿就不是女人不需要嫁人啦?郎有情,妾有意,我们自己日子过得舒心就行。”
“还说不是显摆?”铁路大笑着起身倒水。
“说真的,你怎么样?”贺军谊毫不见外地把自己的杯子也伸了过去。
“我很好。”铁路喝了口水,又回复到原先那种淡淡的笑,略勾着一点嘴角。
“好就行,有什么事千万记得我这个老兄弟啊。”贺军谊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是不是方副司令员要退了?”铁路看着贺军谊,突然开口问。
“铁子,你就是太明白。”贺军谊落在他肩头的手微微一顿。
“老贺,你的脾气我清楚,平时最谨慎不过的一个人,没事不会跑到我这儿来。”铁路的背挺得很直,肩头四平八稳,看向贺军谊的目光中有一种隐约逼人的气势,越是笑得风轻云淡,这种气势好像就显得越加浓郁,“你也应该很清楚我的脾气,我从来不站队。”
“铁子,上头有人总好过孤身打拼。”贺军谊被他说得忍不住露出了几丝苦笑,“别的不说,就说袁朗这次试训搞的这个暴君计划,牵涉到那么多集团军,各部队,各军种,没有人说好话,没有人在那儿拿主意拍板,哪能那么容易就通过了?下头的小子们不知道,你还能不知道这个?”
“通不过那就拿回来改了再往上报,一次不行改两次,改到能通过为止。我这儿不是世外桃源,做人的道理也不是靠嘴上说说就能教会的,这点摔打都经不起还能算是老A么。”铁路不以为意地摇摇头。
“那你这次不让袁朗去进修也是在故意摔打人家?”贺军谊睨着铁路嘲笑一声。
“陈爻告诉你的吧?”铁路眼里精光一闪,犀利的目光直逼坐在对面的老战友,“昨天会上才说起,今天你就亲自赶过来了,速度还挺快。搞渗透都搞到我这里来了,说吧,贺部长,先是送来一个进修名额,接着又挑唆陈爻出来激化大队指挥层的内部矛盾,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知道瞒不过你。”贺军谊也不掩饰,直接说,“我要袁朗。”
“袁朗不适合到军区当参谋。”铁路也直截了当地回绝。
“谁说要他去当参谋了,我还不至于这么不识货吧。”贺军谊无奈地摊手笑了笑,“是西北那边。你也知道近几年那边一直都很紧张,常驻两个野战师,实战不断,出去执行任务的时候还得换上武警的衣服。他们要组建一个新的反恐大队,编制已经定下来了,准备工作也做得差不多了,马上就要组建队伍,想要个能人过去当大队长。西北那位狼王上次见过袁朗,印象不错,想要他。”
“西北那位要调过来?”铁路了然地抿住嘴角。
“明年,最迟后年。”贺军谊答非所问地给了个时间。
“所以你要拿我的兵去送人情?”铁路瞟了一眼贺军谊的肩章,两杠四星。
“铁子,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贺军谊明白铁路那一眼的意思,“再说,这对你,对袁朗,甚至对A大队都有好处。抛开个人前途这些不论,西北那位是个才刚放下屠刀就立地成佛的主儿,对战斗部队总有特别的好感,以后你们的经费装备都会更有保障,很多过去因为种种原因而束之高阁的想法也许就会有机会拿出来实施,这可是难得的机遇啊。”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