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他们讨论得兴起,干脆把前两次演习时的实战数据和当时的计划拿出来做对比。
铁路开始动手建模的时候袁朗终于顶不住,随便找了个地方就睡下了。
三天三夜的选拔,士兵被追击得仓惶疲惫,指挥官也毫不轻松。
他要随时随地关注那些士兵的动向,按照他们的行动路线来调整战术。渗透作战,脱离大部队,要潜伏,要生存,要战斗,要完成任务,每一个士兵在战场上的选择都可能是完全不同的,作为必须全面控制这场战斗节奏的指挥官,袁朗需要想到的东西远远要比每一个士兵都多。而在追击堵截以外,这又毕竟是一场选拔,一场殚精竭虑希望能给兄弟部队上的课,他还得笑着挨骂受白眼,把自己戳那儿当靶子给大家练习飞眼刀,要照顾到士兵的情绪,要管着他们的休息,甚至还要想着给他们补充营养。
在营地里架火烤羊的时候,齐桓看袁朗使劲在那儿挤眼睛就多问了一句。
袁朗只是笑笑说,辣椒粉放多了。
当然,那是跟齐桓。
在部下和战友面前,袁朗永远是一副能撑得住天的样子。
可换到铁路这儿,袁朗只是嘟囔了一声累,两秒钟后就开始打呼。
铁路突然有个念头,很想伸手摸摸袁朗的脸。
不在他清醒的张牙舞爪的时候。
可是不行。
铁路知道自己只要一靠近,袁朗肯定会醒。
那种警惕和戒备不是轻易可以治愈的。
铁路有时会想,袁朗要到什么时候才可以放下。
他在等着袁朗自己说,自己放下,然后自己走出来。
而现在,他只是真的很想摸摸他的脸,像抚摸一个熟睡了的孩子。
会议室的门把手突然一响。
铁路从思绪中跳出来,回头看了一眼。
徐亮推开门,挥开满屋的烟雾问:“老铁,这是怎么了……”
铁路指指袁朗,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徐亮点头,招手叫铁路。
铁路轻手轻脚地站起来,跟着徐亮来到走廊里。
“怎么啦?”已经走到门外了,徐政委还是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
“选拔里有个兵伤得挺重,估计多少有点自责,刚睡。”铁路低声解释。
“我听说下午老陈跟袁朗吵了一架,就为这事?”徐亮问。
“陈副大队也就是批评了几句,说不上是吵架。”铁路轻轻带过了这个话题。
“哦,老陈的脾气比较冲,又是常年主管训练这块儿的,也比较有发言权。说两句就说两句吧,这事主要是善后要搞好。虽然咱们这次的试点选拔为了提高真实度,事先是由军区领导批准了伤亡率的,不过兄弟部队那儿该做的安抚工作还是要做,不然以后再去搞选拔难度就更大了。这事你别管了,我去跟T师的老唐说这个事。”徐亮说着顺手递过个饭盒,“还没吃饭吧?没见你去食堂。”
“这小子心思重,说得我都忘了时间。”铁路接过来笑笑。
“老铁,我看你以后改行搞政工算了,比我还会做思想工作。”徐亮笑着打趣他。
“哟,松糕啊。”铁路没接政委那个话茬,打开饭盒来看了一眼。
“快重阳了,你嫂子让带几块糕给你过节。”徐亮拍拍铁路的胳膊。
“替我谢谢嫂子啊。”铁路回了个笑脸。
“谢什么。里头那个也还没吃哪吧?”徐亮指指身后的门。
“没吃。回来就猫这儿了。”铁路露出点无奈。
“那怎么办?这个点儿食堂也关火了。”徐政委开始犯愁。
“这不是雪中送炭,有松糕吗。”铁路扬扬手里的饭盒。
“就这几块糕可不够你们两个吃的。”徐亮没好气地看他一眼,转眼又开始张罗,“要不我现在去把炊事班的老赵叫出来,给你们开个小灶吧。不过咱们这可说好了,下不为例啊。老铁,咱们是纪律部队,要坚持上下一致,严格管理,以后没有什么特殊情况还是要按照规定的作息时间来。行了,你去把袁朗叫起来,我去叫老赵,咱们食堂那儿见。”
“先让他睡吧,好不容易才睡着。”铁路想了一下,“一会儿就我屋里煮点面吧。”
“就你那电热杯?”徐亮直摇头,“那煮出来的东西能吃吗,半点营养都没有。”
“那就将就一顿吧。当兵的还吃不起这点苦?”铁路眉梢一动,话音有点沉了。
“我那儿还有一袋黑芝麻糊,我给你拿去!算我不能吃苦行不行?”徐亮被他噎得没了脾气,又怕吵醒屋里的人,只能冲铁路压着嗓子发狠,“饿坏了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哪!”
政委拿眼瞪着铁路,铁路也瞪着政委。
两位大队主官就在入夜后寂静的走廊里大眼瞪小眼地互相僵持着。
“老徐,我也是有点急躁了。”半晌,还是铁路先垂下眼来检讨。
“老铁,这些年我还不知道你吗。你其实也心疼。”徐亮叹了口气。
“我就是怕这小子醒了回去接着折腾。”铁路苦笑起来,显得更加无奈。
“那你就看着他,今天就让他在你屋里睡呗。”徐亮干脆利落地建议。
“这怎么行?”铁路相当决然地摇头,“这违反规定。”
“老铁,辛苦一下。袁朗这次搞选拔也是真累了。”徐亮感慨着劝说。
“老徐,那好吧。”铁路皱眉犹豫了一下才点头,“这可也下不为例啊。”
“你等着,我给你拿芝麻糊去啊。”见铁路答应下来,徐亮高兴了。
铁路没再说什么,只是脸色又有点黑。
徐亮无奈摇头:“面条就面条,由着你吧。”
说完,放心地走了。
铁路转身走回小会议室。
一开门就看见袁朗满脸狗腿状地看着自己笑。
“醒了?”铁路一点也不惊讶。
袁朗不说话,光点头,就是笑。
“那起来吧,吃点东西去。”铁路说。
“真到你宿舍去煮面条啊?”袁朗笑呵呵地问。
“别打食堂那库房的主意。”铁路警告他。
“起码打两个鸡蛋嘛,政委说的,光吃面条没营养。”袁朗有点委屈地舔嘴唇。
“我就会下阳春面。”铁路开门往外走,“看不上就回你自己宿舍睡觉去。”
“大队,刚才可是政委批准我睡你屋的!”袁朗赶紧跳起来跟上。
铁路哼一声,嘴角边飞快地闪过一抹笑,竟然称得上狡黠。
袁朗在他背后吐着舌头轻声叹气:“连政委都A,领导,你真行!”
半夜里,袁朗摸着铁路后脑勺上的一块疤,低声问:“老伤?”
铁路不想动,由他腻着,淡淡地“嗯”了一声。
袁朗把下巴搁在铁路的后肩上,一面用手替他不轻不重地揉捏着脑后的穴位。
“平时老是头疼,跟这伤也有关系吧。”
“手艺不错,哪儿学的?”铁路转转脖子,把脑壳另一侧也送过去。
“林子家的祖传绝学。”袁朗笑的很得意。
“哦,左边,再重点。”铁路干脆闭上眼享受。
“难怪你在办公室里也不脱帽子。”袁朗的手又摸到了铁路的后脑上。
那块疤的样子挺丑,下面的头盖骨摸起来也不太平整,看着就觉得疼。
“嗯,本来就已经老了。又老又丑,怕吓到小孩子。”铁路闭着眼睛笑了笑。
“当时伤得挺重?”袁朗有点小心翼翼地问。
“差点去见马克思了。”铁路说得轻描淡写,“大脑受过伤,将来容易得老年痴呆。”
“那也不怕,有我陪着你。”袁朗的手一紧,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了铁路的身体。
他的心跳有些激烈,透过骨骼和皮肤,一下一下敲击在铁路的背脊上。
“真的没关系?”铁路扭头问。
“铁路。”袁朗低声叫他的名字。
“到那时候我可就不认识你了。”铁路看着袁朗的眼睛。
“我会在,一直在。”袁朗略微支起胳膊,很认真地回望铁路。
半晌,铁路微笑着拍了拍袁朗的脸,“你呀,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天真。”
然后,他翻身把挨着自己的温暖身体搂紧,说:“好了,睡觉。”
十九、
王庆瑞坐在办公桌前低头看报告,袁朗坐在他对面,目光随意地在团长办公室里游移。
窗台上有辆手铸的战车模型,是用一个个弹壳煅铸起来的。
制作这样东西的人一定是个坚韧的人,而且很有耐心。
一个步兵依靠双腿丈量大地所必须的韧性和忍耐。
袁朗的目光在战车模型上停驻片刻,然后微笑着移开。
“这成绩让我觉得很吃惊。”王庆瑞看完报告抬起头。
他手上是A大队对这次选拔的评估分析报告,上面有对每个参赛士兵的具体分析。
总的来说,A大队对这次参选士兵整体素质的评价相当不错。
“我不吃惊,我们的步兵向来都是最好的步兵。”袁朗笑笑。
“为什么这么说?”王庆瑞从袁朗进来以后头一次正眼看他。
“我们的战士当年在长津湖是靠什么打败美军王牌劲旅的陆战一师的?”袁朗的样子丝毫不严肃,好像永远都会那样笑个不停,不过话却说得很认真,“没有制空权,没有重型火炮支援,一个班才一条棉被,八九天都吃不上一顿热饭,却几乎围歼了美国人在二战战场上趟着血路打出来的精锐。只要那些东西还在,我们的步兵就永远会是最强的步兵。”
说着,他的目光又落到了窗台上的战车模型上。
王庆瑞顺着袁朗的视线看了一眼。
“是我做的,用了一年。”
袁朗点点头,并不意外。
王庆瑞有些自嘲又自豪地笑笑:“我是一个老步兵。”
袁朗坐直了一点:“所以大队让我把这份报告亲自带过来。还有从贵团选拔的兵,我也会亲自接走。”
王庆瑞看着他的样子笑了:“这算是你们大队长给我开的后门?”
袁朗诚恳地欠了欠身:“不,是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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