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歌问情

银铃般的笑声随风远去，伍凌看了看屋外，便走到门边，将门轻掩上，说：“她们离开了，你有什么事情，可以说了。”
    “谢谢两位的配合。”明夜将视线从门边收回，又看向季颜，“季兄，昨天谢谢你救了我。”
    “不过是临危反应罢了，明兄无须挂在心上。”季颜淡淡辞谢，“你适才的话说到一半，便暗示着要让楚夕离开，是因为这件事情和她有关？”
    “其实是无关的。”明夜叹息，“我只是不想让她知道这么多事情。你也不想吧？”
    “你是说，你们的少主？”
    “对。我们的少主，君扬。也就是创造这批尸军的人。”明夜一边说一边看着伍凌，问，“仙人，您好像说过，您不会干涉凡间的争斗，是吧？我要说的是冥怡会的秘密，我只想让你们两人知道。我相信你们一定不会让其他人知晓的。”
    “其实冥怡会并不是一个简单的武林组织。也可以说……它同时也是一个宗教组织。创派的祖先是一个拥有至高灵力的人，他既是冥怡会最高的统治者，也是这个组织成员的精神领袖。在他的时代里，他是将这两种权力合二为一的人，但是当他找寻继承者的时候，却无法找到可以和他相同的同时拥有这两种能力的人。于是他选择了分权而治。从他之后，冥怡会的表面上仍然只有一名统治者，事实上掌权的却有两人。一个人是名义上的统领，延续着旧制，被称为‘教主’，而另外一个人，则是冥怡会宗教意识的领袖，被称作‘宗主’。”
    “少主君扬则是这一任的宗主。他是上一任宗主西门红的儿子。他自小性格乖戾而孤僻，想法独特，也很少与人交往，所以西门前辈将他安置在一个封闭的阁楼里独自生活。在他很小的时候，西门前辈就去世了。因为他的灵力无双，小小年纪就继任了新一代宗主。但也由于他无法理事，所以当时的祭司，也就是苍术，代他行驶宗主的权力。后来苍术被驱逐，他的年龄也合适了，便自然而然地拥有了宗主的实质权力。”
    “矛盾的出现，是教主和宗主——你和君扬——本该各司其职，却不知道为什么，出现了权力上的冲突？”季颜出生相问。
    “是的。没有一个处在权力高峰的人，会愿意和别人一同分享自己的地位。”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明夜带着一副与生俱来的尊贵和威严，“我和君扬都不是服输的个性，一直以来，对外的事务都是我在处理，而君扬的抱负无从展现。他一直压抑着，我也能够感觉到，从他设计放逐苍术开始，他虎狼一样的眼睛里时刻都在燃烧着权力的烈焰。他想要拥有我的权力。呼风唤雨，操纵生死。”
    “我能够觉察到他的蠢蠢欲动。像是火山突然的爆发。我读过教中的圣典，知道碧邪可以为他压制戾气，而碧邪正是为他保管。我暗中在他的地方寻找，却发现圣物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于是我便想到了霞影。霞影和碧邪本是同根，应该也有相同的力量。所以我才要费尽心思地寻找霞影。”
    “这么说来，其实冥怡会一直都知道碧邪霞影的力量的本质？”季颜心中大震，难道这个秘密，本来就不成其为秘密么？
    “它们力量的本质不是‘破坏’，而是‘复合’，不是么？”明夜失笑，“其实教中的圣典上清清楚楚地记载着这个事实。可叹江湖中人还是以为它们是开天辟地的神兵利器。不过武林中的这些纷争，只要不影响到我们，何必惹祸上身？”
    听他如此轻松地说来，季颜感觉到心脏被狠狠地挤压了一下，心里非常不是滋味。那场灾难没有波及到冥怡会，他们如何能够体会到羽墨山庄当时的危难！但他此时此刻只是将手放在身后，紧紧地握成拳，压抑心里的愤怒，不让自己爆发。
    明夜却没有觉察到他细微的动作，继续说：“我自认为对君扬的防备足够，却没有想到他会在我找寻霞影的时候突然出击。他提前发动了我的计划，带着他的尸军，去攻打了月嬛城。”
    “他竟然动用了禁术……”明夜的表情极其痛苦，“他竟然用了冥杀之阵！其实……弦歌长大的村庄所受的灾难，不是天灾，而是这万恶的冥杀之阵！这个阵法会将一个区域里所有的生气都吸收干净，将一个城市变作死城！我曾经答应过冰儿，绝对不会再允许教中人使用此法，所以这次他们背着我攻城，让我非常愤怒！我回去阻止了他们，撤回了尸军，严惩了伽楠，却还是没有动他。”
    “但我知道他一定没有耐心了。他就要采取行动了。我想要把他的叛变扼杀，但是面对月嬛城随时的进攻，我怕我会无力分身。所以我想和你做交易，季颜。只要你不帮月嬛城，他们的战斗力我还不看在眼里！只需要三个月，我有把握制住他。可是我没有想到，我身边的这么多人，已经背离了我。”
    他有些失神，却还是没有停下，像是知道自己停下了，就不愿意再提起：“我很痛心。我以为我算到了会背叛我的人，但是我没有算到秦舟。我一直对他严厉要求，只希望他有一天能够明白我的苦心，却没有想到他在成为祭司之前，就背弃了我。我真的没有想到……”
    “人心是最不可测的东西。”一直都没有言语的伍凌突然说了一句。明夜只是垂首，轻轻点了点头：“我现在担心的是，教中的那些普通的百姓们。他们是因为相信我们，才加入了冥怡会，事实上他们也不会武功，只是简单的人罢了！我怕他们太相信统治者的指示，而暴戾的君扬会让他们去做一些可怕的事情！你们不知道……”他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声音竟变了样，“我见过他小时候发狂的模样……毫无理智，只会伤人，竟然还要吸人的血！君扬、他体内流着的……是魔鬼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