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曲的枢纽

第14章


您也知道,在我这年纪的人眼里,这些年轻人像是长不大似的,他们永远是那个样儿,不管15岁、30岁或者45岁。天可怜见的,莫非您以为我见到真正的约翰先生竟然会认不出来?真是的!”柯诺斯再度忘情地举起手指。“别误会,我没说当那位过世的先生跑来伪装成新爵士的时候我立刻就识破了。没有,真的没有。我只觉得,呃,他变了。毕竟他去了美国,而且一直没见过面,感觉陌生也是很自然的事,况且我也老了。所以我从来没怀疑过他是真正的主人,虽说我得承认他偶尔会说些——”
  “但是——”
  “我知道,您会说,我以前又不住在宅园,”柯诺斯继续说,态度极尽真挚坦率。“的确如此。从茉莉小姐请求过世的杜德利先生雇用我,到现在只不过才10年。但是,我服侍马戴上校那阵子,小约翰先生经常跑到上校和少校家之间那一大片果园去玩。”
  “少校?”
  “就是玛德琳小姐的父亲丹少校啊,巡官。他是上校的好友。总之,小约翰先生很迷那片果园,因为后面还有一片树林。那座果园很接近面屏树林,您知道,可以通往那里。他喜欢假扮成精灵、中古世纪的武士还有别的不知什么,反正我非常不喜欢。总之,昨天晚上,在他还没问我兔子和其他事情之前我就知道,这位新来的先生就是真正的约翰先生。他也看出来我知道。所以他才叫我进去。可是我又能多说什么呢?”
  艾略特巡官打开笔记。
  “因此他只好自杀。嗯?”
  “是的,巡官先生。”
  “你看见他使用的工具了吗?”
  “没有,恐怕是不太清楚。” 
  “我要你原原本本说出你究竟看见了什么。首先,你说当时你在绿室里。你是什么时候,又是为什么到那里去的?”
  柯诺斯集中心神。
  “是这样的,巡官先生。大约是在事情发生之前两三分钟——”
  “是9点27分或者28分?”艾略特巡官锲而不舍地追问。
  “我不确定,巡官先生。当时我没注意时间。都有可能吧。我本来在靠近餐室的走廊,以备不时之需,虽说餐室里只有魏凯先生一个人。后来纳塔奈·巴罗先生出了客厅,问我到哪里去找手电筒。我说我记得楼上绿室里有一支,是过世的——先生用来看书的,我说我可以上楼去替他拿来。后来我才知道,”柯诺斯的语气显示他正试图认真地作证。“巴罗先生在走廊边桌的抽屉里找到了一支;可是我并不知道那里有手电筒。”
  “继续。”
  “我到了楼上,进了绿室——”
  “你开灯了没?”
  “起初没有,”柯诺斯有些失措。“那时还没有。那个房间的墙上没有开关,必须从天花板的灯具直接打开电源。我记得手电筒是放在两扇窗户当中的桌子里。于是我走向那张桌子,顺便往窗外瞄了一下。”
  “哪一扇窗户?”
  “面对窗外的话,是右手边那一扇。”
  “窗户是打开来的吗?”
  “是的,巡官先生。接着是这样的。你应该注意到了,书房后面有一大排树木,不过都经过修剪,不会挡住楼上窗口的视线。宅园大部分房间的天花板都有18呎高——像低矮的娃娃屋的新厢房除外——因此就算树长得很高,也不至于遮住绿室的视野。也因此这个房间才取名叫做绿室,因为你可以俯瞰那些树木。现在你明白了,我是站在高处看着花园的。”
  这时柯诺斯站了起来,伸长脖子。在这之前他很少用动作来说明,这么做显然让他痛苦不堪,不过他仍然苦撑着维持这姿势,边继续解释。
  “就这样,我站在窗前。我看见树叶,被书房窗口的灯光照得很翠绿,”他用手一划。“我还清楚看见花园里的树篱和小径,以及中央的水池。光线相当好,巡官先生。我看过人家在更差的光线下打网球呢。接着我看见了约翰先生——或说自称是约翰的那位先生——站在那里,双手插在口袋里。”
  说到这里柯诺斯停止表演,坐了下来。
  “就这样,”他说,轻喘着。
  “就这样?”艾略特巡官重复说。
  “是的,巡官先生。”
  这出其不意的结论让艾略特忽地跳起,睨着他瞧。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老哥?你非说清楚不可!”
  “就这样嘛。我好像听见底下的树丛里有动静,就往下看了看。等我再抬头——”
  “你是说,”艾略特一字一句地说。“你根本没看见事发的过程?”
  “没有,巡官先生。我看见他向前跌进水池里。”
  “好,还有呢?”
  “这个,巡官先生,任何人都不可能有足够时间——你知道我的意思——往他的喉咙割上三刀再跑开的。那是不可能的啊。他从头到尾一直是一个人。所以他一定是自杀的。”
  “他用什么工具自杀?”
  “好像是刀子吧。”
  “好像?你看见刀子了?”
  “不太清楚。”
  “你看见他拿着刀子吗?”
  “不太清楚。距离太远了没办法看那么仔细。巡官先生,”柯诺斯突然想起他是有影响力的人那般,傲然挺起腰杆来,“我只是想把亲眼所见真实无误地提供给你。”
  “好吧,之后他把那刀子怎么了?把它扔了?刀子呢?”
  “我没注意,巡官先生。老实说真的是这样。我一直在注意他,他的前面好像有些动静。”
  “他会不会把刀子丢开了?”
  “有可能。我不清楚。”
  “如果他丢开刀子,你会看见吗?”
  柯诺斯考虑许久。“这得看刀子的大小。再说花园里有不少蝙蝠,巡官先生,有时候你连一颗网球都看不太清楚,必须等到——”他毕竟非常老迈了,一张脸阴惨惨的,一时之间他们真怕他会哭了出来。但他仍然极具尊严地说了:“我很抱歉,巡官先生。既然你不信任我,我是否可以走了?”
  “唉呀,等等,哪里的话!”艾略特被激得回复年轻天性,耳朵微微烧红。整个过程始终未发一语的玛德琳·丹这会儿望着他,淡淡笑着。
  “最后一个问题,”艾略特固执地继续。“既然你能清楚看见整座花园的状况,那么你在——攻击事件发生的当中有没有看见其他人出现在花园里?”
  “在事情发生的时候吗,巡官先生?没有。出事之后我立刻打开绿室的电灯,那时候花园里已经有不少人了。不过,在那之前,在——出事之前,抱歉,巡官先生,有的,的确有!”柯诺斯再度举起手指并且蹙着眉头。“事发的时候有一个人在那里。我看见了!你可记得,我说过,我听见书房窗口的树丛里有声音?”
  “是啊,怎么样?”
  “我往下看了。就是那个害我分心的。底下有位先生,正在书房窗口往里头看。我看得很清楚,因为树的枝丫没有挡住窗户,而且树丛和窗户之间光线很充足,就像一条小巷子一样。他就站在那里看着书房里面。”
  “谁?”
  “新来的先生,巡官先生。我原先认识的约翰先生。目前自称是派翠克·高尔的那位先生。”
  一片静肃。
  艾略特轻轻放下铅笔,回头望着菲尔博士。博士一动不动,若不是一只眼睛半睁着,人家会以为他睡着了。
  “我没误会吧?”艾略特问道。“在那桩攻击事件——或说是自杀、谋杀,或不管怎么称呼——发生的同时,派翠克·高尔先生就站在你视线所及的书房窗口?”
  “是的,巡官先生。我从他站立时的左侧望过去,面向南边。所以我才看得到他的脸。”
  “你愿意发誓吗?”
  “愿意,巡官先生,当然愿意,”柯诺斯睁大眼睛说。
  “是在你听见一连串扭打声、水声、跌落声等等声响的同时?”
  “是的,巡官先生。”
  艾略特脸色发白地点点头,将笔记往前翻阅。“我想念一段高尔先生关于他在那段时间的行踪叙述。听好。‘我先是在前庭草坪上抽烟。然后我从屋子南边绕到这座花园来。我没听见任何声响,只有一阵水声,非常微弱。我想应该是在绕到屋子侧边的时候听见的。’他接着说他一直沿着屋子南边的小径走。但是刚才你告诉我们说,听见水声的时候,他就站在你窗前的楼下,看着书房里。他的说法和你的完全矛盾。”
  “他怎么说我无能为力,巡官先生,”柯诺斯无奈地说。“抱歉,真的是这样。当时他的确在那里。”
  “那么,你看见约翰爵士跌进水池以后呢,他做了什么?”
  “这很难说。我一直在注意水池那边。”
  艾略特迟疑着,喃喃自语了几句,然后转头看着菲尔博士。“你有问题吗,博士?”
  “有的,”菲尔博士说。
  他精神一振,打量着玛德琳,她回以微笑。然后他转而注视着柯诺斯,态度丕变,准备辩论似的。
  “你的说法有几个疑点,老哥。例如,既然派翠克·高尔是真正的爵位继承人,那么指纹记录是谁偷走的,又是为了什么?不过,首先让我们来讨论自杀或他杀这件事,”他沉思着说。“约翰·芳雷爵士——过世的那位——他是惯用右手的,对吧?”
  “惯用右手?是的,博士。”
  “你有印象,他自杀的时候是用右手拿着刀子?”
  “噢,是的,博士。” 
  “唔,好。现在我要你好好描述你看见他站在水池边的双手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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