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转死局

第20章


  巴洛从来没这么强烈觉得自己看来真是不够体面。他刮了胡子,可是却觉得 
像没刮一样。另一方面,他还是头一遭注意到珍真是漂亮,甚至称得上是绝色美 
人。珍穿了件领口和袖口滚白边的蓝色连身裙。
  “我跟他说我满屋子的客人,没办法抽身,”她轻声笑着,“可是他非常坚 
持。大部分的客人也不会注意到我是否在家。况且我还有个借口。”
  “借口?”
  “今晚,我将在海滨饭店办了一个游泳派对。我推说我有事来找经理,”她 
犹豫了一下。“事实上,因为康丝坦思的缘故,我想取消派对。可是其他人鼓噪 
央求,我可能没办法就这么取消。”
  “康丝坦思还好吗?”
  “情绪低落得很,她已经整理好回伦敦的行李了。但是我跟她说,他父亲这 
边没人陪,而且至少这边有很多朋友可以照顾她。我想她被说服了。”
  “珍,这件洋装很适合你。”
  “不是有一句老话说,‘只要穿上蓝色的衣服,所有男人都会说好看’?”
  “不一样,我是说真的。这件——”
  “先生,谢谢你的美言。今晚的派对规模不大,很随性的,有晚餐、舞会和 
池边的饮料。你大概不会想来,对不对?还是你想让自己——轻松一下?”
  巴洛不喜欢跳舞,但他可是个游泳健将。
  “我很乐意参加,”他说,“如果你不介意我迟到一会儿。”
  “没问题!什么时间来都可以。你可以带自己的泳装来,这里也会提供。大 
部分的客人——都是你不喜欢的派对狂,如果你不嫌无聊——”
  “老天!哪会无聊!”这句话从他嘴里迸了出来,又赶紧止住。
  “那就这样决定喽!我们该上楼了吗?菲尔博士说到楼上去。我知道他房间 
的号码。”
  巴洛跟着珍走到电梯时,康丝坦思的容貌浮上心头。
  “我不晓得,”为了驱散这个念头,他改变话题,“你跟菲尔博士这么熟? 

  “喔,我们是旧识,”珍连忙按了电梯,“我也不晓得你是他的朋友。”
  “我们不是朋友。我以前见过他一两次,听过他在法庭上作证,”巴洛心底 
涌起新的疑虑和猜疑。“他这个人乐于助人,在学术上人人都要敬他三分。他可 
以用16种方法切一根毛发,可是还留了一手。要是他喜欢一个人,赴汤蹈火在所 
不惜。你一定知道这一点。我只是纳闷,他现在到底打什么主意?”
  菲尔博士打什么主意,还没有人知道。   
  穿着黑色羊驼呢亮面西装,打着细领带的菲尔博士把他们迎进了房间,笑盈 
盈有如“圣诞鬼魂”(译注:狄更斯小说《圣诞颂歌》里的一个角色)。透过阳光 
满照的窗子,可以看见面向海滨大道的阳台上摆了一张餐桌和四张椅子。
  “我们在阳台吃午餐,”菲尔博士解释,“我喜欢在阳台吃饭。事实上,在 
什么地方吃饭都好。但就像艾顿法官说,能像上帝一样坐着俯视底下往来的芸芸 
众生,想像什么样的情绪会让人想拿面包或苏打水吸管作弄底下的人(突然兴起 
这样的坏念头),是一大乐事。你认识这位男士吧?”
  巴洛发现一脸不悦的葛汉巡官就站在身后,吃了一惊。
  “我见过巴洛先生,”葛汉说,拿下了警帽表示礼貌,露出了泛红的秃头, 
“还没有荣幸见过这位年轻女士。”
  “这位是葛汉巡官,这位是坦纳特小姐,我们用餐好吗?”
  菲尔显然有什么企图。
  整顿饭,葛汉显得和气但不热络。他似乎有什么心事,好像不希望有其他的 
客人在场。而且他运气不佳,被安排坐在背向栏杆的位置,阳光直射他的大光头 

  在心存期待的葛汉看来,若不是菲尔博士在席间谈笑风生,否则这顿午餐真 
是糟透了。没错,餐点很棒,他们喝了很多高级的红葡萄酒佐餐,只有葛汉枯等 
他的苦啤酒上来。菲尔博士滔滔不绝说着故事,甚至连葛汉也有往椅子一摊、狂 
笑不已的时候。每说完一个故事,他还会淘气地抬起眉毛,像是要确定听众都了 
解笑点在哪里,才继续说下一个故事。
  虽然气氛极为融洽,巴洛心底还是有个困扰。他觉得自己能开怀享受,只要 
——
  是因为那个黑影?还是因为珍在这里?他注意到珍也若有所思。他们身后的 
大海由蓝灰色渐层至紫灰,海边的房子像迪士尼电影里的房子一样有人字屋顶, 
色彩缤纷。
  服务生送来了咖啡和白兰地。桌上搁着三根雪茄和一盒香烟。斐德列克趋身 
为珍点烟时,想起了昨晚的事。菲尔博士终于谈到正题,他切入主题的手法之粗 
鲁,只能用“天外飞来一堆砖”来形容。
  “会议,”他敲着桌子宣布着,“现在开始。会议记录已经读过、通过。主 
席建议葛汉巡官率先发表他对艾顿法官是否犯下谋杀罪的看法。” 
   
第十二章
  葛汉巡官的表情像是说:“我就知道!”他把餐巾丢在桌上,可是菲尔博士 
举起一只手制止他发言。
  “等一下!”他鼓起了腮帮子坚决要求。“我把这件事摊在桌上,是因为我 
们面临的问题非比寻常。我们面临的关键问题很特殊,这个问题不是‘谁是凶手 
’,这个问题是‘艾顿法官是凶手吗?’
  “有嫌疑或潜在的杀人犯到处都找得到,我马上就能想到两三个,还能说出 
他们犯的案子。可是这些不重要,我们要问的是更明确、更让人苦恼、更折磨人 
的人身问题:是他下的手吗?
  “这个问题之所以让人苦恼,是因为眼前的事实很明白。这个自以为理性表 
率的人是一时冲动?还是他只是‘间接证据’的受害者?他认为这些间接证据不 
足以将他这个无辜者定罪。这就是我们要讨论的事。”
  菲尔博士点了根雪茄。
  “因此,”他继续说,“我认为我们的讨论将对厘清问题有所助益。也许巴 
洛先生可以在此担任辩方的律师——”
  巴洛打断他。
  “我没办法,”他的语气强烈,“我不会主动担任他的辩护律师。这不就暗 
示法官需要辩护?暗示他的说辞有或可能有问题?真是胡说!”
  “嗯哼,你问问葛汉巡官,他有什么看法。”
  葛汉脸上的荨麻疹红艳艳的。他的发言既有威严又有说服力。
  “所以我说,先生,我也不能公开讨论这件事。你应该明白。我以为我来这 
里,是——”
  “你我两人会来个密谈?是吧?”
  “随你怎么说。我相信巴洛先生了解我的立场,”葛汉笑了笑。“我也相信 
这位年轻女士了解,”又以豪迈的语气加上,“我有我工作上的责任。即使我心 
有定见,也不能到处发表个人意见。”
  菲尔博士叹了口气。   
  “的确如此,”他说,“我向你道歉。那么,也许你们不介意我发表我的看 
法?”
  葛汉显得平静又专注,还带着点期待。
  “我大概也阻止不了你吧?”
  巴洛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我低估葛汉了,他认为老头有罪,这一点就难以辩 
驳。
  “在讨论这个案子时,”菲尔博士继续说,“我们只能讨论具有容许性的合 
法证据。动机对我们来说没有帮助。一点帮助都没有。如果要考虑动机,你可能 
会问:假设何瑞斯?艾顿不知道莫瑞尔是一家正派公司的大老板,以为他只是个 
一穷二白的敲诈汉?假设他为了阻止这桩婚事才杀了莫瑞尔?
  “你大可假设那些事,可是对追查真凶毫无帮助。你证明不了艾顿不知道那 
些事。如果一个人发誓他知道某件事,你无法证明他不知道。假如我说我知道哥 
伦布在1492年发现美洲,若是先前没有人问过我这个问题,你就无法证明我是昨 
天才知道这件事。你也许可以从我的谈话中推断出来,但是你无法证明。
  “所以,让我们专注在这件谋杀案具体的事实上,我们也许可由此证明一些 
事。事实是什么?4月28日晚上8点半,安东尼?莫瑞尔在艾顿法官的小屋客厅遭 
人射杀。凶器是艾维斯管特.32的转轮手枪——”
  巴洛打断他。
  “已经确定了吗?”他简短问道。
  葛汉巡官有所迟疑:“是的,先生。已经确定,让你们知道这一点不算泄露 
太多事。”
  “一把艾维斯管特.32的转轮手枪,”菲尔博士继续说,“惟一明显的标志 
,是刻在弹膛下方的小十字标志。”
  珍?坦纳特突然打翻了咖啡杯。
  这个小咖啡杯在碟子上晃动着。人心不在焉时,多少都有打翻东西的经验。 
杯里只剩下一点点咖啡,因此并没有溅出来。珍没说话,其他人也没提。现在对 
气氛异常敏感的斐德列克,却感觉得到珍心底有股他难以捉摸的情绪波动。
  珍镇定地注视着菲尔博士,灰眼眸里思绪重重,脸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菲 
尔博士没有看珍。
  “这把枪可能很难追踪,很难追踪,”他停了下来,喘着气。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