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翅膀的风

韩翊默默站在户外草坪的黑暗中，手插在裤兜里轻轻触碰那个首饰盒。今晚他一直想找机会把项链交给她，可是骆成宇和她形影不离，肖飞菲也总伴随左右，他无法可施心情郁闷。屋子里的宾客都是肖飞菲的朋友，他认识的不多，大家倾谈的话题他也多半没有兴趣，烦闷之下便出来透透气。
    夜色已深，偶尔一两声蛙声更衬得四周一片寂静，韩翊深呼吸一口气，立时觉得清爽了不少，烦闷也消散了大半。他忽然想起慕容很喜欢露营，她喜爱大自然，也许，等事情都安定下来，他可以找个时间陪她和她那些驴友们一起旅行，做一次背包客。
    韩翊正静静地想着，忽然，肖飞菲的声音在身边响起：“阿翊，你知道骆成宇在哪里吗？”
    “嗯？不知道。”韩翊转过身回应。
    “现在已经快到切蛋糕的时候了，切完蛋糕我就要宣布我们的消息，我想让骆成宇把慕容小姐叫下来，可是又找不到他，里面的客人我还得招呼，不如你帮我去叫她一下吧。”
    “嗯。”韩翊点点头，嘴角不禁微微上翘，笑容已呼之欲出，等了一晚终于还是等到独处的机会了。
    两人回到大厅，韩翊独自上了二楼，他按照肖飞菲指引的路线左拐然后右拐，楼上没有别人，十分安静，只有他轻微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回荡，他心情轻快，手里握着那个首饰盒，笑容悄悄浮上了脸庞。快到走廊尽头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一阵靡乱的呼吸声和□□声，他不禁浓眉一轩正欲转身就走，突然“啊”的一声又再响起，这把声音如此熟悉，熟悉得令他不敢相信。
    韩翊脚步立时冻结，心中如烈火焚烧，半晌才咬着牙，一步一步走到门口。他的手剧烈颤抖，慢慢伸出握住门把，再缓缓推开。门缝一丝丝扩大，声音越来越清晰，房间里的景象也一点点呈现在他眼前。
    就在房子中央，正是骆成宇和慕容若风，两人全身□□，骆成宇坐在床上，一手后撑一手紧按在她腰间，她则跨坐在他身上，双手环着他颈脖，身体随着他的动作起伏，头微微后仰，嘴里发出一阵阵销魂蚀骨的□□。
    韩翊手中的盒子霎那间掉到地上，他只觉心往下沉，血却往上冲，他无法控制地浑身发抖，指节已握得发白，一股尖锐的刺痛在心腔里冲撞，令他呼吸都觉困难。他就这么呆呆地站着，目光空洞地注视着里面两个鲜活的人影，眼中一片模糊，脑里一片空白。房门开到尽头又缓缓弹回来，里面的景象又一点点从他眼前消失。门已合上，他仍然那么茫然地站着，没有动作，没有思想，没有情感。良久，他才仿佛醒悟过来，霍然转身离开，脚步越走越快，犹如身后有猛兽追赶。
    他急步走下楼梯，肖飞菲看见他忙迎了上来，伸手轻轻拉他臂弯，韩翊却毫无知觉，直直撞开她的手继续前行，经过桌边的时候随手抄起一瓶酒便冲出外面，半晌传来汽车起动的声音，接着咆哮而去。厅内宾客们一阵愕然，肖飞菲看着门外，脸色阴沉目光复杂……
    韩翊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握着那支酒，不停地开，不停地喝，他不知道该做什么，只是想逃离，越远越好。车在黑暗中飞驰，道路通往哪里他完全不在乎，就算是地狱也毫不犹豫地闯进去。
    路已到尽头，他猛然刹住，提着酒瓶下车。路下方是一片湖岸滩涂，他跌跌撞撞地走在沙砾上，心仍然撕裂一般的痛，再次举起酒瓶，里面已经空空如也，他愤怒地用力将瓶子扔出去，远方传来碎裂的声音，他用力过猛失去了重心，颓然跌跪在地上。
    他举起双手抱着头，用尽全身力气拼命压抑胸腔内汹涌的痛，还有几要暴涌而出的眼泪，良久良久，终于无法抑止，抬头一声嘶吼，泪水夺眶而出。
    “为什么！！”，他的声音在湖面回荡，一声声，仿佛一个个人在嘲笑他的可怜，又仿佛在附和着他的愤怒。是啊，自己多么可笑，还想着今天以后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和她在一起，再没有顾虑，还想着她会不会还生他的气，还想着日后陪她去旅行，原来，这一切都是自己一厢情愿，都是那么多余。他满面泪水，放声大笑，笑自己白痴地以为她心里只有他，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一生的挚爱。到现在，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她已经作出了自己的选择，他唯一能做的便只有愿赌服输，将所有往事沉埋，然后大方地给予对方祝福。
    他茫然跌坐，往昔种种温情一一浮现，那么清晰，那么甜蜜，可惜言犹在耳心已他属，他已经失去了追逐爱的资格，与他最爱的人从此陌路。世事何其讽刺，现实又何其残酷，他自问，究竟做错了什么，又究竟有什么做得还不够好？是啊，也许她选择骆成宇是对的，他没有骆成宇那么敢爱敢当，也没有那个空降兵那么不顾一切，在爱情的路上他总是顾虑重重当断不断，如此彻头彻尾的一个失败者又怎能为她带来幸福，今日的结局他又能怨恨谁？
    他静静湮没在黑暗中，无言无语，破碎的心一瓣瓣跌落，随着往昔的温情热爱，一点一点沉入湖底……
    早晨，明亮的阳光从窗户射进房间，落在床上两个紧拥的身躯上。慕容若风俯伏在骆成宇胸前，头枕在他的颈窝，他的手臂弯过来圈住她的双肩。阳光渐渐变得刺眼，骆成宇醒了过来。他看着伏在怀中的慕容若风，她脸上的潮红已经褪掉，嘴角带着一丝满足的笑意，他轻轻吻了吻她的发梢，心中的愉悦难以言喻。昨晚二人彻夜缠绵，令他如身处云端，她那么热烈，那么渴求，他不得不一次次地满足她，最终才使她狂躁的身躯平静下来。此刻，她就如温顺的羔羊般躺在自己身边，他一时恍惚简直有点怀疑自己是否在梦中，随即俯下头轻轻吻向她的双唇。
    慕容若风被他的吻弄得麻痒痒的，不禁双眉轻蹙，朦朦胧胧地嘟囔着，骆成宇轻轻一笑，翻身压住她吻得更为用力，她呼吸越来越急促，睡意慢慢退却，吻了好久好久骆成宇终于心满意足地放开她，她仍然迷醉在刚才那个温柔缠绵的吻中不舍得睁开眼，他又再轻笑，低头亲她的眼帘。慕容若风嘴角弯弯，笑着边推开他边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骆成宇一脸灿烂的笑容。
    她看清楚他的样子，笑容募地凝结，笑意满盈的眼睛渐渐变得惊恐，骆成宇疑惑地看着她的表情变化，刚想开口询问，她却突然“啊”的一声推开他坐了起来，嘴唇哆嗦，面色苍白，眼神绝望，他伸出手想抚慰她，她却拼命往后缩，如避瘟疫似的避开他的手。骆成宇心中刺痛，不明白一瞬之间她为何如此大变化。
    两人对峙着呆了一会，慕容若风恍然突然醒觉过来，猛的跳下床，颤抖着将衣服胡乱穿上，踉踉跄跄地冲出门外，骆成宇猝不及防，一边焦急地叫着：“慕容，你要去哪里？”一边连忙下床穿衣。他一掀被子，床单上那一片殷红霎时跃入眼中，他心中一跳，这是她的第一次！但见慕容已经打开门走了，他不及细想连忙套上衣服追了出去。
    慕容若风从房间里冲出来，脚下忽然“咔”的一声踩到了什么东西，令她几乎摔倒，她低头一看，一个鲜红的首饰盒已经被她踩裂，里面掉出来一条项链，项链十分精致，链坠是一对活灵活现的海豚。她攥着项链，继续跌跌撞撞地往前走，脑海只有一个念头：这不是真的，要赶紧离开！
    她走出别墅，不辨方向地朝前直走，骆成宇已从后面赶了上来，他拉着她的手臂，语带焦急：“慕容，你别走，这到底怎么回事？”慕容若风一言不发，只是一个劲地扭着手臂挣脱他的掌控，她这样子骆成宇更加心焦，用力拉她入怀，摇晃着她的肩膀大声问：“你说话啊，到底怎么啦？”
    慕容若风“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拼命踢打着他，骆成宇心痛不已，挣扎半晌终于放开她。她立刻转身飞奔，不停地跑，高跟鞋“咯咯”地敲打着路面，奔跑中脚跟已擦破了皮，她恍若不觉。
    忽然，尖细的鞋跟被路砖凹凸处拌了一下，她脚一崴便摔倒在旁边的草地上，脚腕处一阵剧痛。她跌坐草地上，面前是一片烟波浩渺的湖水，远处飞鸟白鹭，周围一片宁静，她终于忍不住痛哭失声，口里不停哭叫：“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身后，骆成宇远远地凝望着她，伤痛满怀，他得到了她，同时又失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