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被人-不归路

我那是和你放电呢，你太不解风情了。
  我狂笑。一口汤呛到。靠。真搞笑，铁锋这男人真好玩。就他那小眼睛，知道的以为他在那暗送秋波，不知道的还以为被刀割一道口子，肉皮没长合呢。
  叉子掉在地上，我弯下腰去捡。小棉姿势漂亮，在桌子底下半脱高跟鞋，脚轻轻抵进铁锋的裤管，反复摩擦。铁锋的一只手捏住她的小脚丫。我脸红心跳，马上抬腰，正襟危坐。我是最不愿意做这样场面的见证人，太刺激了，比看黄色录像还刺激。
  晚上我们在铁锋临时弄的爱巢里休息，说话。
  女孩子在一起总是有说不完的话。男人很殷勤，一下洗水果，一下端红茶，红茶里加了柠檬片和方糖，连杯子都是喝茶专用的英国瓷器，是个懂得并非常会享受生活的人。
  真好。我暗自替小棉开心。小棉跟了他起码吃穿不愁生活有保障，难得他又那样爱她。
  聊起很多熟悉的人与事。
  知道我被清出夜店，小棉哈哈地笑，我也跟着笑。
  也许真的是时间到了，不应该做了。人挪活，东家不做做西家。有手有脑不至于饿死的。
  我相信一九九五年落魄流离的场景永远不会再现。我已经不再是那个弱不禁风的笨小孩了。这几年来，我迅速蜕变成长，累积了太多的经验。我已经很强大了，所谓强大，是我可以照顾我自己了。
  喂，女人，讲讲你们的故事来听，叫我来分享一点你的喜悦。
  趁铁锋洗澡时，我朝她喊。
  想知道什么？她漫不经心地说。
  随你。
  那么就说第一次见面吧。小棉杵着下巴，眼神飘忽到很远。
  第一次我们约好他去昆明看我。之前我非常忐忑不安，因为太冒险了，和一个男网友见面，居然还是以爱情的名义。
  恩。然后呢？
  那天晚上下雨了。我晚上上班的时候心神恍惚。才几天时间，我们已经发展到抱着电话，一聊就是一夜。夜夜如此，从未间断。他突然睡醒或者睡觉半路起来去卫生间，都会拨个电话给我。我也是，每次接到他的电话都心花怒放，上班那么吵，下班那么累，可是我一点都没有厌倦。在这个世界上，你知道有个人随时随地都在惦记你，挂念你，这感觉真的太美好了。他突然决定来昆明，买好机票上飞机之前给我电话，我答应去接他。结果打不到车，雨很大，我没带伞。我站在路口看着一辆又一辆满客的出租车溅着水花儿从我身边而过。我对自己说，再等五辆，如果还是车上有人，那我就取消去接他的计划。
  可是，我插嘴，我就纳闷，网上谁也不认识谁，谁也不知道谁的底细，就那样瞎聊能聊出感情来？
  恩。小棉点头。是的，就是因为彼此不熟悉才不设防不戒备什么话都敢说，聊着聊着就不知不觉的交付真心了。
  切。真夸张。我扁嘴。然后呢？
  然后第三个车子的客人就在我旁边下车。他是故意把车子让出来的，司机说距离他的地点还有一小段路，但是看见我站在雨里傻乎乎地等，他提前下车。
  我捏了小棉的脸蛋一把，看，长得好就是占便宜。
  小棉根本不搭理我，换了只胳膊撑着下巴。
  铁锋顺风，已经到达，我在车子上接到他的电话。我下车以后急忙奔向到达厅出口，有一气势凛然的男人穿着黑色的衣服，手插在裤兜里，与我擦肩。
  你没认出他来？
  不，小薇，你不懂，那种感觉好像已经熟悉了几生几世一样。我之前见过他儿子的照片，你知道吗，他和他儿子居然长得一模一样，说不是父子两个都没人相信。我愣了一下，脚步不停。我知道是他，于是掏出电话按他的号码。
  哈哈。我笑出声来。
  没人接。我突然回头，他站在距离我不到一百米的地方朝我呵呵的笑。我的天，这就是爱情了？前一天还在网上同我亲热的男人就这样出现在我面前，吓死人了。
  小棉的脸色绯红，眼神迷离，笑容宛然。她的眼里心里都存在着一个旁人可以感受得到玫瑰色的世界。
  春宵呢？我喜欢听关键的。我摆出一副死样。
  他是我的英雄，我是他的战场，他在我的身体上翻云覆雨。连续两次，他的汗珠砸在我的脸上，顺着皮肤滑进头发里。最关键时刻你这个死女人的电话就到了，坏我好事。
  哦哦哦，我不对，我有罪，我不好，我检讨。我举起双手投降。
  小薇。我有个秘密忍不住和分享，你千万别告诉别人。小棉正儿八经的。
  哦，不。我马上举手暂停，小棉，求你别告诉我任何秘密，我嘴疏，我存不住秘密。
  不行，你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听完烂在你肚子里。小棉恶狠狠地威胁我。小薇，我不骗你，我以前和男人做爱是一定要带套子的。我精子过敏，我对一切高蛋白的东西都过敏，包括牛奶鸡蛋都不碰，更别说海鲜什么的了。
  喔？我瞠目结舌，第一次听说有这样的事情。
  所以，我和铁锋在一起的那晚，你知道的，怎么忍得住呢。紧急关头我推开他，我说你去买小雨衣吧。他说他从来不用那个。我很生气，我说你跟谁都不用啊，那更容易交叉感染。他说他从来不乱来，他都没嫖过娼。我还是不肯，最后他也生气了，他说你是信不过我怎么着？你实在要的话我去给你买，你留着跟别人用，爱跟谁用跟谁用，反正我不用。
  后来呢？我忍不住插嘴。
  后来他一碰我，我就全身软掉了。你知道的，我那么喜欢他。我一定是很爱很爱，我泛滥湿润，结果就没带，就那什么了。
  然后你就后悔了吧。
  才怪。你说邪不邪。我跟他居然没过敏。真的，没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不痛不痒，不火辣，我想真的是天意，我的身体就是专门为他制造的。
  他把你治好了，女人。私人医生呀，算你走狗运。我狰狞地打了个哈欠。
  有点疲倦，瞌睡了。
  听上去那么浪漫。爱就是换一次死心塌地。
  但我还是不能理解，现在科技真发达，连找对象这样的事情都可以在网上解决。听说还可以买东西，玩游戏，养宠物。呵呵，真是无所不能。而我以前在欧阳师手下做事的时候，只有检查酒水帐款的时候才摸一下电脑。
  北京的夜真凉爽。一小会儿我就沉入梦乡。
  睡觉的时候我突然梦见了言七。他站在那里，嬉皮笑脸地说，喂，你迟早都要成为某个人的老婆，也会变成黄脸婆，你不如考虑考虑我。
  诚然，他对我很好，我明白。要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这样的好，很难。
  我还梦见了陈剑。我总是摆脱不了他的痕迹。他还是那个样子，忧郁的诗人气质，一点不似生意人，夹着一根烟，四六分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那种天下大乱他也不乱的稳。他对我叹息着说，小薇，你永远都不要找借口原谅我，听清楚没有？
  我难过地点头。
  永远。永远是什么?
  爱过的人变成心里的疤。
  他是我的过去。已经五年了，我还是不能完全忘记他。我把他封存起来，藏好。一边告诫自己该干吗还得干吗，该继续还得继续。一边念念不忘。
  我想忘记他，可是我做不到。
  乍醒，喉咙好干。
  我起身，黑暗中拉开冰箱的门，狠狠喝了一大口矿泉水。隔壁很安静，估计也已经入梦了，小棉和她男人。
  枕头下摸出电话，上面有言七的未接电话。回拨电话给言七，他说他已经帮我办理好一切相关手续，包括营业执照和国税地税等等，万事具备，只欠东风。
  我只听见风拍打窗户的声响，然后我说，言七，你当真喜欢我吗？
  他说，恩。喜欢到了很危险的程度。
  有多危险？
  危险到已经没办法一个人生活了。
  谁又真的了解自己，谁又真的问过自己需要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
  我捂着话筒，黑暗中很平静很平静地流了一阵子的泪。
  原来,
  我也有人爱。
谁没有一些刻骨铭心事 
  小棉陪我去动物园那里看服装方面的货。我现在还没有个谱，不知道什么样的衣服好卖。做生意当然需要仔细一点，一定要赚钱，不然做了干吗。
  全国各地的批发商都集中在动物园市场。人挤人，一个一个摊位转过去，眼花缭乱。
  我想住在这附近，再考察两天。而小棉和铁锋的家距离这里简直太远了，非常不方便。
  回到他们那里取东西。
  铁锋这家伙真本事，居然亲自下厨，炖了青鱼豆腐，加大白菜和粉丝，还做了西红柿炒蛋和藕盒子。手艺实在是太棒了，平时吃饭时话最多的我，有史以来难得地缄默了，我吃不停口。
  这是一个北方的男人，居家过日子的男人，体贴女人的男人。
  我羡慕小棉如此好运，那餐我一连吃了五碗饭，给足铁锋面子。
  小棉要穿鞋子送我，地下一溜顺墙都是各种各样的鞋子，她的鞋子多得可以开二手店。
  铁锋蹲在她沙发前，深情款款对待公主似的看住她。宝贝，你想穿哪双？
  小棉嘴巴一努，朝一双尖头靴子瞄了一眼，铁锋立马把鞋子拎过来，亲自套到小棉的脚上，还系好鞋带。
  看得我眼热。
  他对她好，不是装出来的，是真心的。只要小棉在百货公司任何东西面前站着超过三分钟，看什么首饰超过五六眼，改天小棉保准会收到她看中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