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宰天下

七日后，
    圪当，
    圪当圪当圪当……
    第十一幽洛公国‘西音’都城百里以外，一条西域颇名气的沙流骨道上，一队超过三百人小商队的红铁马车，在黑角马拉动下徐徐前进着。
    这是一队刚从无尽沙漠，收采只有无尽沙漠荒芜区域，沙民采种药材‘红枸’归来，前往都城西音贩卖的闪雷商队。
    沙沙，沙沙沙。
    十丈宽的石道两侧细沙流动，奇形怪状的森白兽骨，人骨随着如河流般翻滚的细纱，如汪洋中随波逐流前进的鱼儿般。
    “黄海瀚，风卷霄，烈当空……”
    闪雷商队为首马车座前，一体格魁梧高大，身穿黑黄相错短杉，留有一把浓密落腮黑胡的管事‘巴奈特’，手拿漠酒，唱着一曲不知由哪个呤游诗人口中传出的《风漠曲》。
    声调豪迈，粗旷。
    朗朗嗓音回荡着烈空之下，如此豪迈唱声完全不似银戈大陆男人所唱。
    一口漠酒，一下马鞭！
    噼啪～
    黑角马长嘶，四蹄加速，拉开了与第二辆商队马车的距离。
    沙土风动，马车逐渐远去。
    然而，巴奈特后方头绑白巾，各个身高魁梧的女性马夫也挥动马鞭促其黑角马，同时纷纷摇头，显然对于闪雷商队这位管事大人，这出格豪放早已无奈与习惯。
    男人！
    银戈大陆男人要避免成为白郎儿或奴仆，想要谋取到一定的地位，只有成为杀戮者这一条途径！
    ——兵卒级杀戮者，这正是巴奈特豪迈的资本与根源。
    “驾，驾驾。”
    巴奈特挥抽着马鞭，整个人随着由黑角马加速而颠簸的马车，上下抖动，“——哈，哈哈…一个个快给我跟上，午饭时间要到咯！！”
    咴儿，咴儿。
    黄沙翻翻，后方黑角马拉动的马车逐渐跟上。
    而此刻——
    巴奈特所在马车，存放钱物等商队部分贵重物品的车厢内。
    “噗，噗噗。”
    堆满铁箱的车厢内，书页微微翻动的声音，在昏暗无光环境下徐徐响起，只见奚禹一身粗麻灰袍，盘膝坐在一铁箱上。
    他神情专注，一本黑皮无名日记被他捧在手心，右侧腿边放着本《银戈史记》。
    “7月21日，夜很静，缇坍沙城那些女人尖细的笑声以及不屑眼神，深深刻入我的心房……”
    奚禹轻声喃念着，这本纸质远远高于现今大陆通用造纸技艺黑皮日记上面，那一个个书写凌乱的方圆黑字。
    这是他父亲的亲笔日记！！
    ——是萤冬在一日前离别时，亲手交于他的礼物之一。
    “7月22日，如以往一样坐在石凳上，在那扇反锁的木门前，透过指头大小的缝隙看着，土巷中赤脚却洋溢着笑容的同龄女孩，那追逐玩乐的笑声——这些欢笑声音，却常常令我于午夜攥紧毛毯，伤然啜泣……”读到这里，奚禹指头捏紧黑皮日记，通过文字感受到当时父亲的心情。
    羡慕，
    伤心，自卑，无助……
    字里行间内，清楚流露出这些情绪。
    “7月23日，午夜，犬吠声将我从梦中惊醒……”奚禹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念读起这鲜白透亮纸页上，父亲亲笔写下的儿时生活片段。
    纸页翻动，
    或许奚禹并不清楚，光是他手中这一本黑皮日记的价值，就想相当于那卡玛城主茶夕多年积攒下来的财富。
    这黑皮日记是从神秘‘远古遗迹’中寻获，如今大陆造纸技艺根本无法理解这鲜白纸页的技艺原理，跟别提制造这种事情。
    凡是，如奚禹手中黑皮日记一样从远古遗迹挖掘的物品统一被称为「古物」！
    是如今大陆无法理解，且无法仿造的宝物！
    ——属于失落文明埋没于时间长河中的残存印记。
    “7月24日，烈阳高照，石巷幽静的火纹墙前，邻家女孩们手拉着手围成一个小圈，拍着手掌，用嘲弄的目光注视我，细声唱到小白郎儿，小白郎儿啊～皮嫩，没用，家……”奚禹阅读再次停顿，那尾指佩带银戒的右手微微颤动。
    呼～
    深吸一口气，奚禹闭上眼睛，可以想象当时父亲所在西域和大陆其他区域没有多大的分别，更重要的是父亲他，如长夜一样受周遭邻家的孩子欺负，甚至在家中尚且如此。
    “7月25日……”
    调整了下情绪，奚禹又低头继续阅读这本记录着父亲过去的黑皮日记。
    圪当，
    圪当圪当圪当圪当圪当。
    闪雷商队在飞扬的黄沙中，朝着远方西音都城前进着。
    与此同时——
    奚禹曾经修养的绿洲内，西策和萤冬各自拿着一瓶漠酒，仰望已爬上中天的烈阳，感受舌腔中漠酒的辛辣。
    “就这样让他离开？”
    西策靠在石屋墙壁，指头夹着漠酒的瓶口，微微摇晃。
    “小鸟若是一直被保护，那永远也不会成为一只翱翔苍茫的雄鹰。”萤冬抚摩脸上条条疤痕，望着苍茫无际的蓝空，将心中对于奚禹思念默默压下。
    “嗯。”
    西策闭着眼睛，漠酒瓶在大腿间左右摇晃着，轻喃道：“——这几天小禹到了，也应该是学院测试的尾声了。”
    今日是位于第十一幽洛公国西音都城，有着上百年历史的「千洛学院」，向整个大陆公开测试招收学员的第十七天。
    距离测试结束还有剩下三天的时间，这也是奚禹觉醒成为杀戮者后，进入银戈大陆强者之森中的最初一站。
    “放心好了。”
    萤冬目光垂落，看着前方繁密的绿木与蔓条，低语道：“信已送到了，倒是如今小禹离开了，应该好好活动下这几年潜伏生锈的身体。”
    “是啊。”
    西策表情渐冷，双眼微眯，指间摇动漠酒瓶止于摆动，“没有了后顾之忧，终于可以去向“他们”讨回当年的利息。”
    嘭！
    一声瓶碎的声音响起。
    “千哓。”
    萤冬手中漠酒碎裂，她徐徐从地站起，昂头望向头顶的蓝空。
    下一秒，
    “轰。”
    无云晴空，惊雷急响，大风呼啸而起。
    ——嗷～！！
    龙啸长空而荡，茫茫大地震动，漠海尽头有一庞然黑影腾空而起。
    ××××××
    一个凹字形的巨大沙漠盆地之上，黑石堆砌而成封围成一圈不规则的圆弧石墙，从高空俯瞰好似一张脸谱，城内石制建筑林立。
    西音都城，东面城门——
    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不管是贫穷的平民或是富有的贵族，皆是在公国卫队的眼前，按着都城规矩有序通过。
    平整石地，
    风格各异的建筑，热情的商贩，
    威严的卫队，飘香的餐厅，异域商队，
    ……
    就这样，闪雷商队通过东城门，穿越宽阔繁华的东门大道，来到闪雷商队所属的红霆商会，位于后院的仓库前。
    一筐筐装有似枣状的红枸，被头戴闪雷商队臂章的强壮女人抗在肩头，喘着气，搬入五米外似斗笠状的仓库内。
    与此同时，
    管事巴奈特的院落内，黑角马轻嘶的声音回荡着，装载着此次商旅重要物品红铁马车，静静停靠着石树之下。
    叩，叩叩。
    红铁马车半人高的木门，被巴奈特轻轻敲响。
    “咯吱。”
    半人高的木门随即打开，奚禹怀抱着黑皮日记从车厢内，弯腰走出，他注视着巴奈特黑胡密布，粗旷的脸，跳下车。
    “小少爷。”
    巴奈特单膝跪地，左手五指平摊放于胸口，神色十分恭敬，只是唯一异常是他的双眸，仿若蒙上一层黑灰。
    似乎被催眠了一般？！
    奚禹环顾了一下，四周土红色的石墙，以及西域风格的建筑，闭目呼吸着不同于漠外夹杂着土气的空气，耳畔回荡着都城喧嚣之音。
    “嗯～～”
    长产深吸一口气，奚禹睁目的刹那，深邃如宝石般的双眸，骤然染上一层幻银般的银色，他双眼前视野开始宽阔，变得清晰。
    土红色石墙，
    在奚禹的双眼中像是泡影般幻消，他的目光穿透石墙看到了，西音都城繁华街道上那卖力吆喝的商贩、华贵服饰的富人、嬉笑闲谈的贵族小姐。
    ——银眼•现！
    “真是便利的能力。”
    奚禹维持了片刻银眼的状态，双眼微闭合，当他再次睁开的刹那，又变回了深邃如渊的眸子，发出低低感慨声音。
    诡异的是…
    巴奈特却依然不闻不问，仿佛一具没有了生命的木偶。
    “千洛学院。”
    奚禹低头轻抚着尾指小小的银戒，怀中的黑皮日记蓦然被一层银光包裹，“西策叔叔说的学院，不知道到底什么样子？”
    嗡！
    奇异波动隐现，黑皮日记消失在奚禹怀中。
    “冬婶婶，说过进入学院必须通过测试。”
    奚禹看着还闪烁着斑斑银光的银戒，清楚感觉到出行前的所有行李，存放在这枚银戒中一片漆黑的空间当中，“——而在测试中，我拥有银眼的秘密必定会被发现，若是被发现按冬婶婶所说的，将造成我无法想象的震动，为此……”
    银戒名为「空间戒指」！
    同样是从消失在时间长河的远古遗迹内被挖掘发现，属于大陆无法仿制的神奇古物。
    当然！
    这同样是萤冬和西策交给奚禹的礼物之一。
    “水瞳。”
    奚禹指头轻抚银戒，感受着银戒那似金非金，似木非木，如水冰般的冰凉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