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官常夫子

第3章


  “我们去外面等。”说完春兰识趣的转过身,朝站在拐角的小刘走去。
  
  等到春兰回来,再一看那狱中的人,顿时瞪大了杏眼。
  
  这一身真是自己做的衣裳吗?只见他松松垮垮随随便便的穿在身上,并无多点缀,或许是他身材高大,骨骼匀称的关系,那一身粗布衣裳竟能让他穿出了几分贵气。
  春兰自下而上的打量,可这一回看到刘景坤的脸时,突然脸儿一热,耳朵发烧起来。
  
  她自小在长坡县长大,一直觉得天底下最好看的人,一定就是常夫子。别人看不出来,可她无意中撞见过常夫子在后院饮酒,春兰是知道的,常夫子是不修边幅,实际上脸若白玉,一双桃花眼若不是总犯困似地半睁半闭,配上那鼻那嘴不知有多好看。可此人的长相又是另一种的英俊,剑眉星目,双唇薄薄的紧抿起来,比起常夫子来,似乎更是多了一股男子气概。
  
  春兰有些害羞的低了头,问道:“是否合身?”
  
  刘景坤毫无搅乱春心的自觉,只是左右晃了晃手,便感到肘松了,肩紧了。他一向衣物都是量身定制,分毫不差,便是有半寸偏差,也穿着不舒服。
  但想到此时情况不同,如此已经不错了,便道:“勉强算是合身吧。”
  春兰见他举手投足,言语之间尽是贵胥之气,心中更加钦慕:“那,明日便穿这身去吧。”
  “多谢,春兰姑娘。”
  
  春兰一怔,想不到他竟记得自己的名字,更是将头低的更深,一手掩了发热的脸颊,一手掩了窃笑的嘴角,匆匆走了出去。
  
  趴着的姿势让他好不容易才能抬起头,透过天窗外见到朗朗星空,刘景坤想到明日便可逃出这个鬼地方,不由有些惬意的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
  
  第二日清晨,当年过半百的毛捕头颤颤巍巍的来提人时,刘景坤便笑不出来了。
  只见他拿着一根半米长的铁索脚铐,愣是让刘景坤戴上了之后,才打开牢门。
  走一步算一步,刘景坤这么想着。而毛捕头说的最后一句话,才打破了所有的希望:“常夫子说,钥匙他留着。”
  
  常夫子常夫子常夫子,明明像鬼一样缠着他,却一直见不到踪影。
  刘景坤蹲在水坝边,一边挽着袖子搅着一桶湿泥,一边腹诽着——他虽本有惜才之心,耐心却已到了极限。
  这大坝长五十米高三米,五年时间本就已经很破旧了,如今竟趁此机会要他全部修缮一遍,刘景坤怎么想都觉得太不公道。况且若这些人肯信自己,一回京,拨些银两下来,定能修个百年不倒的大坝出来。
  “真是,一帮愚民!一帮愚民!一帮愚民!”趁着毛捕头在一旁呼呼大睡,刘景坤搅一下便骂一声。
  
  “小郑。”
  忽然听见一声呼唤,刘景坤下意识的回过头去,便见到春兰提着水壶跑过来。
  愣了一愣,他才发觉不对,顿时跳了起来,摔了手里的棍子。
  
  “太好了!!朕竟然回过头了!!朕承认自己是小郑了!!朕已经承认自己是小郑了!!这真是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
  
  远远听见他暴跳如雷,穿着月白色长衫头戴折上巾的人忍不住轻笑了几声,脚步却不停,继续朝私塾走去。
第四章
  这一日,除去在私塾上学的,村里最老与最少的女人都围在了刘景坤身边,要听他说书。
  
  “……那晚上父皇就死了,朕又是太子,所以第二天就登基了。”刘景坤一边刷着泥水,一边一脸无奈的将平淡无奇的故事画上了句号。
  毛老太与春兰都是如痴如醉,只不过一个人是听戏,一个人是看角。
  
  说到此处夜幕也拉了下来,累了一天,刘景坤擦把汗,朝大坝那头看去,目测却竟然还有四十多米。
  
  “太好了!长坡县!就在这做一辈子泥水匠吧!”
  刘景坤咬牙切齿,一脚踢翻了脚边装着半桶泥水的桶。
  
  他发作的太突然,吓得毛老太与春兰齐声叫了声“哎呀”,毛捕头这才慌里慌张的醒了过来,睁开眼左右看了看才发觉天色已暗,急忙招呼着惊恐未定的毛老太与春兰回家,自己领着刘景坤回监牢。
  
  拖着镣铐刘景坤皱着眉往前走着,他不住左右看,路边虽有几个乡民在怯生生的看着陌生人,却还是见不到常久安。
  连皇帝他也敢锁,他究竟有几个脑袋给人砍!若能见到常久安,几招将他打在地上,谅他也不敢不交出钥匙来。
  
  想到这里,刘景坤突然见到一男一女两个孩子跑了过去,不由的停下了脚步。他忽然记起,这小县里既只有一个私塾,大概也只有一个医庐……要找大夫,就必定能见到常久安人了。
  毛捕头听见身后铁索拖地的声音停了,便回过了头来:“怎么了?”
  “我身子不舒服。”刘景坤答的理直气壮,他虽然想见常久安,但要他装作病恹恹的样子是绝不可能的。
  好在毛捕头老眼昏花,也看不清刘景坤的表情,只觉得他答的中气十足,不像生病,便傻乎乎的问道:“是不是撞水坝时的外伤啊?”
  “……是。”刘景坤顺水推舟,但对方太仁善,又让他心中有些愧疚。
  
  “没事没事。”毛捕头虽然奉命给刘景坤带上镣铐,却不知他的知县大人是在防着什么。他摇摇晃晃的走了回来,领着刘景坤往另一边走去,“去常夫子那里上些药吧。”
  长坡县并不大,没走百米路,毛捕头便停在了一户人家门前。
  
  “这里?”刘景坤见那上面既无招牌也无标志,有些怀疑的问道。
  “是啊,这里就是常夫子的家。”
  
  原来所谓医庐就设在他自己家中,刘景坤心中再一次无法抑制的对常久安这个人感到敬佩与好奇。
  这人也是乡试科举一级一级上来的人才,既通文,又懂医,究竟是为何愿意屈居于此呢?
  
  正在想着,毛捕头便上前推开了虚掩的大门。
  刘景坤跟了上去,迈入门槛的瞬间,心里竟然有些紧张。
  
  里面的空间比刘景坤想象中的要小,入门就是一个庭院,除了中间铺了卵石路,两侧皆是泥土地,种着各式各样的常见药材。药材各色各样,有些地方还搭着棚子,绿荫中挂着一根根形状漂亮的丝瓜。
  整个院子明明无梅无竹,却竟然显得如此雅致。
  忽然,刘景坤的视线在院子里的一匹马儿身上停了下来。那马的颜色有些眼熟,而裹在蹄子上的纱布,更是证明了他就是自己下坡时弃在路上的马。
  见到刘景坤盯着那马,毛捕头便解释道:“这就是你那日倒着赶的马啦。车已全毁了,这马只是伤了腿。夫子说半月就可养好伤帮着犁地。”
  刘景坤看着那马儿乖巧吃着干草的样子,不由微微的点了点头。
  
  方形院落的尽头便是一栋不大不小的房子,不同于那满是灰尘的衙门,他住所的每一处都擦得发亮,一尘不染。
  也难怪这样的人,玉容粉面,第一眼便让他觉得与这县的感觉完全不同,只是看着他的住所,刘景坤心中竟就发散出阵阵好感来。
  
  “常夫子,你在吗?”
  没得到答应,毛捕头就已经先一步推开了房门。刘景坤想是他们平时往来都是如此随便的,便也走了进去。
  “在。等一下。”
  远远听得一声答应,过了一会,常久安便掀开侧屋的帘子走了出来,他方才不知在做什么,此时挽着袖子,露出两条略微消瘦的手臂。
  不料会见到刘景坤,常久安微微一怔,但立刻回过神问道:“怎么了?”
  毛捕头指指刘景坤道:“小郑说他不舒服,似乎撞上大坝的时候受了伤。”
  刘景坤只顾站在一旁左顾右盼,不置可否。
  “……”常久安略一思索,便换上了笑容,“毛捕头,你先回去吧。一会我自己将他送回去。”
  
  送走了毛捕头,常久安才看向了看起来毫无难受之意的刘景坤:“进来吧。”
  说罢竟留给他一个毫无防备的背影,转身掀开侧屋的帘子。
  
  刘景坤当然还未忘记自己的初衷,几步便追上前去,一手卡住了他的脖子将他翻转了过来。
  “钥匙在哪。”
  
  表情十分平静,常久安歪了歪脖子,挑眉道:“怎么,想要逃?”
  刘景坤见他如此,心里莫名不忍,便想要晓之以情:“朕不知此地为何会变成这样却无折上报,不过朕答应你,回去之后立刻拨款修缮水坝。”
  见他还是一口一个朕,常久安虽然有些困惑的眯起了眼,但想了一会,还是摇了摇头,一字一顿道。
  “就算你真是皇帝,也必须在此修好水坝。”
  
  好言好语得到这样一个答案,刘景坤有些气恼起来:“朕是真的被你逼不行了,现在你打也打了,锁也锁了,行了,见好就收吧。”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手上加大了力道,卡的常久安有些喘不过气来,终于伸出双臂试图掰开他的手指,勉强开了口:“钥匙……不在我身上。”
  “钥匙在哪?”
  “我藏在一个地方了。”
  “什么地方。”
  “那就要你自己去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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