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杨九妹/暖暖

细细查看一遍，发现都是皮外伤，出血出的厉害，倒也没有危险。依着大夫的说法，只要休息几日就没什么大碍了。
前前后后的与狐狸忙活了一阵，终于将她们都安顿妥当，出了厢房时却见五哥一人立在院中，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五哥干嘛不进屋来？看看你！脸色好白！一定被冻的！！”
山中不比开封，即使已经是春末时节，到了傍晚却仍有些寒凉。虽然五哥不再像小时候那样体弱多病，可底子薄，如今依旧容易受风寒，总让人放心不下。
我“唰”的抢下狐狸手中的斗篷，“嚯嚯”几下抖开，踮着脚尖儿替五哥披上。挡挡风总是好的。五哥愣怔的顺着我的意思微微俯下身，讷讷的看着我仔仔细细的替他裹严实，好半晌后才反应过来，猛的直起身——
“你敢脱下来试试？！！！”我插腰瞪着他已经放在斗篷上的手，吓的五哥一动不敢动，颇有些为难的看看狐狸。后者挑挑眉并没说什么，只是自顾自的负手立在一边看天看地看和尚，百般无聊的样子。
“不就件斗篷嘛！狐——呃——潘公子他不会计较的，五哥你给我好好披着——”顺手替五哥整理好领子，颇有些照顾自家闺女的感觉，不禁“噗哧”笑出来。
五哥抿嘴奇怪的看了我一眼，虽面色疑惑，却还是随我一起微微笑起来，依旧如从前那样乖巧的一动不动，任我上下替他打理。
普天之下，最乖的孩子非五哥莫属了！可惜，他竟已经长那么大了，再也不能任我欺负任我压迫任我调戏了。
若以后让五嫂知道我对小五哥犯下的罪行……
唉，无脸见她哇~~~~~~~
想着想着，不禁浑身打了个寒颤。忽然手臂一紧，转头看见狐狸温柔的笑脸。
“懂得照顾哥哥，怎么就不懂照顾自己呢——”
我一愣一愣的看着狐狸不知从哪儿变出我的斗篷，仔细的替我披上，裹严实，拉紧领子——依样画葫芦，竟学我学的一样不落。
有必要吗？这里不过就五哥与几个小和尚，不用那么认真的演戏哇！
我在心里嘀咕几声，面上还是给他几分面子，配合的回他一笑，一脸幸福的模样。只可惜观众太少，演的不来劲儿。
等狐狸终于罢手，不再摆弄我的斗篷了，我忙迫不及待的转身拉着五哥想到处逛逛。且不管这次匆匆被娘送来并由狐狸陪着来有点奇怪，单说我自个儿的心思，倒是真的想来这玩儿。
是啊，逃出天波府，逃出开封，我依旧只能是杨九妹，地球依旧围着太阳公转，彗星也不知道哪天才会撞地球，人总要活下去……或许玩着玩着，自然会忘记不该想起的东西……
“五哥带着我去寺中转转好不好？”
“好”
“寺中有好玩儿的没？有没有凶人的老和尚？”
“没有”
“五哥你的手好凉啊，很冷吗？很冷就得多穿点衣服嘛！着了凉生了病就没人陪我玩儿了！”
“嗯”
“五哥你饿不饿？我们带着糕点一边走一边吃好不好？”
“好”
……
……
五哥，真乖……
五哥从小便在玄化寺休养，听说是方丈亲自收的俗家弟子，有自己清修的屋子，因此并不与我们一起住厢房。
所以缠着五哥逛了一晚上后，回到厢房，我不得不独自面对脸色有些吓人的狐狸。
清冷的月光洒下一树的斑驳，点点的银色将狐狸冷峻凝重的绝美脸庞辉映的越加不真实。冷月配冷脸，让我冷的打哆嗦。
不过倒真是少见，狐狸很少会出现温柔与邪魅以外的表情，更不用说这样冷峻的有点阴森的恐怖脸色。
“嗨~~~~干嘛一个人站这里？”我僵笑着冲他招招手。
原本望着月亮出神的狐狸身子蓦然一怔，猛的回头看向我，那样锐利逼人的气势，一瞬间吓的我不禁踉跄几步。
好恐怖的气势……
我干笑着吞了吞口水，心中有些发毛，但还是硬着头皮将手中的斗篷递了出去——
“你、你的斗篷，谢、谢谢——五、五哥让、让——让我还——你——”越说越害怕，因为狐狸眼中那一抹森冷的光越来越让人发寒，妈妈呀~~阎王都比他亲切可爱哇~~~~
我站立难安的拿着斗篷僵在那儿，想塞给狐狸就立马走人，可狐狸却迟迟没有反应，只静静的站在那儿不过来。
月光在他的身后折出逆光的黑色，将他的脸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依稀可辨的优美轮廓，一动不动，仿佛一尊清冷的白玉雕琢的完美雕像。
这就是传说中的“俊美如神邸”吧……
若搁在平日，我自然少不了花痴一番，可现在却半点也没那胆子，没那心情了。
“我、我把斗篷放这儿了~~你、你~~自己~拿噢~~~~”
也不知他受了什么刺激，反正先溜为妙，免得他把火气撒我头上！
我小心翼翼的将斗篷挂在回廊的倚栏上，小心翼翼的转身，小心翼翼的提气，准备撒腿跑人——
“等等——”轻轻柔柔如晚风拂过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
我愕然的怔在原地，回头，看见狐狸正微笑的走过来。皎洁的月色下一张妩媚温柔的笑脸，带着沉静斯文的高贵，他，优雅如天神，缓步向我靠近。
“玩的开心吗？”漆黑深邃的眼眸，带着令人溺毙的温柔，尽管早已熟悉，这一刻却依旧让我看的几乎窒息。
果然是——尤物啊！！祸水蓝颜啊！！
“嗯，开心。斗篷还给你，谢谢——”我笑靥甜甜的拿过斗篷塞到他手中，礼貌道谢。心中却早已惊险连连的拍着胸口庆幸。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幸好狐狸还算是个讲道理的人，不会随便发脾气找人出气……
狐狸温柔的拍拍我的肩膀，道：“早点休息吧，在寺中若睡到日上三竿不好，明日要起早些——”
“嗯”我乖乖点头，听话的跟着狐狸向厢房走去。有时候，一只温柔懂礼的狐狸还是很讨人喜欢的。
“啊！对了，那两个女孩儿怎么样了？”
“无碍——”
“大的那个醒了吗？小的呢？有没有哭？”
狐狸顿住脚步，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眼。
“你对谁都这样吗？”
“啊？什么？”有点不知所谓。不知道是狐狸的思路跳的太快，还是我——反应迟钝啊……
狐狸轻轻一笑，摇着头不再作声。
他的厢房与我的厢房邻近，只在中间隔着一个厅堂。进入厅堂往左是他的屋子，往右是我的屋子。
其实按道理这样的安排是有失妥当的，简直是无视男女之间的避嫌忌讳。
虽然对所谓的“男女授受不清”“男女避嫌”那一套我向来没有太大概念，压根儿不看重，可心中也奇怪寺中怎么会如此安排。
唉，罢了罢了，想的多容易老，不想了。
我裹了裹身上的衣服，想不到这山中的夜晚竟像冬天似的冷意不减，好在厅中摆着炉火盆子，炭火烧的正旺，发出“嚓嚓”的响声，像极了寒冬的夜晚。
“那我去睡了哦！你也早点睡！”我难得真心的冲狐狸笑着道别，转身回房。忽然想起狐狸这一晚上竟被我害得没有披盖之物，就那么在院子里受冻，怪可怜的。心中愧疚，不觉脚下犹豫，猛的转身。
得道个歉才行，否则心中难安，睡不好觉的。
如此想着，抬头却看见狐狸仍站在厅中一动不动，拿着斗篷出神。
“喂，你在干——”猛的滞住，我不敢置信的呆在原地，震惊的说不出话。
狐狸轻轻瞥了我一眼，嘴角若有似无的笑，是温柔，是邪魅，是不屑，是生气，是——我看不懂……
“早点睡——”依旧温柔的声音，仿佛带着对我最大的珍惜与怜爱，却让我浑身一颤。
我讷讷的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讷讷的看着火盆中“嚯嚯”燃烧的——斗篷……
                  不好的清晨
清晨的玄化寺满是散不去的雾气，烟白色的薄薄晨雾里带着山中淡淡的土壤气味以及若有似无的佛香，耳边盘桓着低低的祷文诵经之声。
外面的天色还是未及透亮的朦朦阴暗，烛火未熄，隐隐可以听见来去走动的轻响。
其实昨晚并没睡好，脑袋涨的难受，仿佛积压许久的东西在里头膨胀，搅的我头疼，也扰的我心中无法安宁。
我懒懒的趴在窗边，盯着远处不知哪个厢房的昏黄烛火，思绪乱的可以。
心一下一下的跳动，越跳越快，越跳越快……
因为想起那双干净明亮的漆黑眼眸，因为想起那张神采奕奕的俊朗脸庞，因为想起那让我无比眷恋的温热胸膛……
“吓——”我猛的回过神，拼命的摇脑袋，阻止思绪再飘向不该去的地方，阻止自己再用这样的心情去想他。
他是哥哥，亲哥哥！
尽管此刻我的心情……
仿佛一种甜蜜的心碎，思念他，眷恋他，喜欢他，更要逃避他……
我不是懵懂无知，不是不经世事，不是不懂感情，虽然上上上辈子只是个不知道老公长啥样就要嫁人的大家闺秀，虽然上上辈子只是个成天喊着“打到小日本”而没空谈恋爱的革命者，虽然上辈子只是个挑三拣四导致不知初恋啥滋味的小花痴，可是，我非常明白——
我喜欢他……
不是作为杨九妹，而只作为自己……
刻骨的思念与喜欢……
我承认自己一直在装傻，骗别人，骗他，也成功的骗着自己。可惜，功力不够高，终于无法自欺欺人，所以我只能逃……
狼狈的逃走。
“九儿——”
“啊？哦——五哥——”我仓惶的整理脑中纷乱的思绪，心虚紧张的不知该说什么，只仰着头傻笑。
“好乖——”温柔的大手轻轻的摸了摸我的头。
我茫然的抬头看着五哥，这张清俊秀美的脸，与另一张神采飞扬的脸有几分相似，却透明的苍白，仿佛剔透的玉，从前总带着瑟瑟的恐惧与无助，让我看的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