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和右手的爱/西点

  “就刚才呛到的时候。”
  “真的？”
  “嗯。”铭扬贴近吴兰的耳根，轻轻地问到：“喜欢宝宝还是喜欢小坏蛋？”
  “宝宝！”
  “宝宝可不会吻你哦。”
  “去去。”
  六十
  医生检查了一下没什么事，就让铭扬回家了。
  才出医院，铭扬的神色又凝重了起来。吴兰还真舍不得告别“宝宝”，一方面“宝宝”着实可爱，另一方面，她不想看到到铭扬这么操心。
  第二天，会议之后，铭扬把赵杰叫到了办公室。
  “死者和伤者家属提出的要求，尽量满足。”
  “是是。”赵杰连连点头。
  “政府方面有什么动作吗？”
  “区政府成立了一个专门调查组，在调查事故原因。”赵杰堆了一脸的笑，“盛总，您放心，这次的问题出在升降机上，主要责任不在我们，在升降机生产厂家！”
  “哦。我们先等政府方面的结果吧。‘览海城’其他楼栋全部停建，我已经找了第三方质检，等检查完再说。”
  “什――是，是。”赵杰眼光闪烁，擦了擦额头的汗。
  和赵杰说完，铭扬开始了各方面的调动，他要力保下周一“盛道”股票开高。
  “小陈，媒体方面都按我说的关照好了么？”
  “都好了，您放心。今天晚间新闻就会有报导，明后天纸媒和网媒会全面铺开。”
  “Wilson，美国方面的款项到帐了吗？”
  “全到了。”
  “小夏，资金已经打到我们的帐户，下周一集合竞价时，你知道怎么做了么？”
  “知道了。”
  ……
  周一，“盛道”开高。
  铭扬叹了一口气，开高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好消息，这在意料之中。盛氏在这次事故的处理上，行动迅速，而且第一时间自我曝光、认错，还主动停建所有楼栋并积极配合政府调查，网上评论颇佳。虽说值得庆幸，但铭扬并不高兴，因为他觉得自己用了一些并不十分光彩的手段，比如，给媒体红包，让他们尽量为盛道“说情”；还找了很多人在网上发表有利于盛道的评论……
  铭扬知道，盛道的事，远远没有结束。那天，事发一个多小时之后赵杰才打电话过来告知 ，还有……
  “华哥――”铭扬又想问华哥要支烟，但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什么事？”
  “没什么。”铭扬正想站起来去外面走走，他的手机就响了，是赵杰打来的。“赵杰，什么事？”
  “盛总，靳晓东，靳晓东他死了。”
  “什么？！”
  “病情恶化，昨天下午死的。”
  铭扬闭眼，沉默。
  赵杰听到电话那头很久没有声音，就继续说到：“还，还有，他母亲昨天突发脑溢血死了，父亲今天早上在医院跳楼自杀了……”
  “……”铭扬合起电话，靠在椅子上，半天不语。
  四条人命，再怎么补偿，也挽不回了。
  晚上七点，华哥还不见铭扬出来，就去敲了敲门。
  “进来。”
  “铭扬，你没事吧？”
  “没事。”铭扬想要起来，腿一软，又跌回了椅子上，他对着华哥苦笑：“华哥，今天要麻烦你了。”
  “呵呵。”华哥笑了笑，把铭扬背到车里。
  华哥把铭扬送到家门口，扶着他撑好了拐杖，问到：“你可以吗？”
  “可以，你放心回去吧。”
  “嗯。”
  铭扬站在门外，按了门铃。
  吴兰开门就给了个拥抱，“你回来啦。”
  “嗯。”
  “今天盛道的股票果然开高，你真行！”吴兰拍了一下铭扬的肩膀，“你晚饭吃了吗？汤一直温着。”
  “呃，吃了。”
  “你很累？”铭扬在吴兰面前总是脸上写报告的样子，什么事也瞒不过她。
  “有点。”
  “这几天‘盛道’的事太烦心了，你小心身体。”说着，吴兰让铭扬坐到沙发上，她给他捶捶背、揉揉肩膀。“舒服吗？”
  “嗯。”
  “待会洗个澡，早点睡吧。”
  “好。”
  第二天。
  9：17。铭扬看看表，叹了一口气，起晚了。
  他撑起身体，突然，手一软，又倒了下去。再想撑起来，却怎么也使不出劲，他的呼吸开始急促，他想叫吴兰，可是叫不出来。
  过了一会儿，吴兰觉得时间蛮晚了，就进来叫铭扬起床，看到他躺在床上，胸部起伏很大，“你怎么了？！”
  铭扬微微侧头，费劲地睁着眼睛、看着吴兰，说不出话……
  “铭扬！”吴兰打了120。
  医院。
  “医生，情况怎么样？！”吴兰很焦急，眼泪在眼眶打转，她不想去想那五个字――重症肌无力。
  “现在还不是很清楚。你是他家属吗？”
  “我是他女朋友。”
  “你知道他以前的情况吗？”
  “呃，不知道。”
  “我们需要参考一下病人以前的病历，你最好尽快联系他家人过来。”
  “好！”吴兰马上拨通了铭宣的电话，“铭宣，铭扬发病了，”说着，她就“呜呜”地哭了出来，“你快回上海吧！”
  “好！”
  第二天，铭宣从马来西亚赶了回来。
  “铭扬。”铭宣叫了一声。
  铭扬戴着呼吸器，吃力地动了一下手指，他听到了。
  铭宣在病房里待了一会儿，就把吴兰叫到外面说话。“医生怎么说？”
  “医生问我他以前的情况，我不知道。医生说目前还不能确定，需要参考以前的病历。”
  ……
  这次，铭扬的情况比较严重，要在医院住上一阵了。
  每天，按摩师走后，吴兰总要再按摩上一阵，“舒服吗？”
  “嗯。”
  铭宣经常来医院看望，有一天，他终于忍不住对吴兰说到：“吴兰，你回去好好睡一觉吧。”
  吴兰笑着摇了摇头，“不用。我在这里睡就好了。”吴兰一直睡在铭扬的病房里，铭扬叫她回去舒舒服服地睡床上，她就是不肯。有时她坐在椅子上趴在床边就睡了，有时窝在病房里的单人小沙发上，很少的时候，她会撒撒娇，“厚脸皮”地爬上铭扬的病床……
  两个星期以来，吴兰白天在医院陪铭扬，下午回去接婷婷，做晚饭，等婷婷上床睡着后，她又回医院；第二天早上7点，她买了早点回去，送婷婷去学校后，又回到医院。才两个星期，人就瘦得皮包骨头，黑眼圈二十四小时挂着，皱纹明显了很多。铭扬说请个护工，家里再请个阿姨，吴兰不肯，说铭扬和婷婷只有自己照顾，她才安心。
  吴兰总是挂着微笑，边给铭扬按摩边温柔地问到：“舒服吗？”
  铭扬想要习惯性地回答一声，但他看到吴兰深陷发黑的眼圈、骨瘦如柴的样子，他再也答不出来了――他不想再骗吴兰了，他的小腿几乎感觉不到了……铭扬伸出手，颤抖得厉害。吴兰把自己的手伸到他的手下，她知道，他想握她的手。
  “吴兰，你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没事。”
  “我――医生说，我小腿的肌肉已经完全萎缩了，而且大腿肌肉也开始严重萎缩，以后再也站不起了。”
  这些，吴兰都知道，但她总抱着希望，只要多按摩多练习，会慢慢好起来的。吴兰听着，沉默不语。
  “手也不行了……可能，可能只能躺在床上……”铭扬咬着“等死”两个字说不出口。
  吴兰红着眼眶，忍着眼泪，一手握住他的手，一手捋着他的头发，说到：“小傻瓜，你还年轻，会慢慢好起来的。”
  “你不年轻了，”铭扬别过头，用小得只有自己听得到声音喃喃：“不要等我了。”
  吴兰的眼泪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掉下来，她趴在他的身上，“你知道吗，等我老了，穿婚纱就不好看了。”吴兰埋下头，她不想被他看到眼泪，她也不想看到自己的眼泪。但眼泪尽是不停地流出来，湿了被子，贴着吴兰的脸，让她越哭越凶。
  铭扬转过头，看着吴兰抽泣的肩膀，眼角的防线再也承受不住一滴水的重量。
  “答应我，不要放弃自己好么？”吴兰捧着铭扬的脸，自己满是泪痕的脸上却还露着微笑。
  “我没有放弃自己。”
  “你为什么要放弃我？”
  两人相视无语。一滴，一滴……吴兰的眼泪滴在铭扬的脸上。
  突然，吴兰感觉到有一双手臂抱紧了自己。
  “我不放弃自己，更不会放弃你！”
  吴兰彻底沦陷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了，她笑得那么开心，察觉不到自己幸福的眼泪。
  “以后你可以罚我陪你一起坐轮椅，可以罚我陪你一起躺在床上，但不准罚我离开你，不准，不准……”吴兰捶着铭扬的胸，任性地撒娇。
  有人说，爱是一种毒药。呵呵，毒药也是药。吴兰和铭扬之间的爱，绝对不是毒药，是良药，是信仰。
  渐渐地，铭扬渐渐好起来了。
  “可以吗？”
  “嗯。”
  吴兰慢慢松开自己的手，茶杯在铭扬的手里没有掉下来。
  “来，换只手。”
  “好。”
  医生说，铭扬恢复得很好，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护士！1号房的病人呢？”吴兰买完东西回来，看到铭扬不在，她非常着急。
  “刚才他哥哥过来，跟医生打过招呼了，带他出去一会儿，待会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