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军团

第43章


 
    “大家都一样,要是光为钱,我们也就不来这儿了……” 
    一句话说得华晓诚惶诚恐,再说下去怕又犯了什么忌讳。 
    大家推着自行车出大门的时候,骆强忽然对华晓说:“听说你为第三军 
团的事挨了两次打? 
    “就是,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骆强停下脚步。 
    其他的人也一齐停下。 
    骆强的表情忽然变得十分严肃。华晓第一次见到骆强还有这样的目光, 
那目光向人显示着一种非常的坦然和坚定。那坦然让人不容怀疑,那坚定让 
人不敢冒犯。这目光不应该是骆强这样年龄的中学生所具有的。尽管华晓还 
不知道这目光包含的全部内容,但他明白了为什么像郭大伟这样的学生不敢 
在骆强面前说三道四。他似乎明白为什么像常振家这样的同学也能停留在骆 
强的周围…… 
    华晓似乎听见自己的心在胸膛里跳动。他意识到骆强似乎要告诉他什 
么。 
    “如果说我们就是第三军团……你信吗?”说完,骆强自己笑了起来。 
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十分随和。 
    华晓心中一惊,已明白七、八分。他们是否真是第三军团,心中却毫无 
把握。但骆强这个人却引起了他很大的兴趣。 
    华晓处于一种十分兴奋的状态。他觉得他窥测到了第三军团的秘密,解 
开了他心头结了许久的一个疙瘩。 
    他为眼前这五个很有个性的小伙子对他表示了如此的信任感到高兴;但 
接下来,一个十分为难的问题文出现了——人家这样真诚地信任你,才把秘 
密向你显示,如果你再向顾校长去汇报,那就有些近乎卑鄙,况且就华晓所 
知道的,第三军团并没有做过什么坏事,除了公安简报上说的那件打了三轮 
个体运输户而又抢了人家的钱的事。但,这其中是不是又另有原因呢? 
    华晓还必须掩盖下他的兴奋与好奇,竭力装成无所谓的样子。他必须寻 
找一些以他学生的身份能够提出来的问题。关于第三军团,他还有很多不知 
道的东西。看骆强那副样子,也并不想把他们的事告诉华晓。 
    但有一个问题他可以问,也必须问。 
    “你能不能告诉我,两次有人截我的时候,你为什么总碰巧出现呢?” 
华晓盯着鲁湘舟的眼睛。 
    鲁湘舟笑笑:“第一次就算是碰巧吧!那天放学,你在前边骑,我在后 
边骑。过了小树林,我就看见有两个人跟在你后边。我离他们很近,我听见 
他们指着你在说什么!我知道这两个人都是众生贸易公司的。你骑得快,他 
们也快:你停下来,他们也停下来。我发现情况有点不对,就这样一直跟了 
下去。没想到……” 
    “噢!那么上星期这次呢?”华晓又问。 
    陆文虎说:“那天我们不是跟你,我们在跟踪众生贸易公司的肖园 
利……” 
    “肖园利是谁?” 
    “他是众生贸易公司的办公室主任!” 
    “你们跟踪他干嘛?” 
    “以后再告诉你……”骆强插话说。 
    陆文虎接着说:“肖园利从家里出来,来到 3 路汽车站,好像是等车, 
可是来了两辆车他都没有上,我们只好远远地看着。忽然一辆小汽车开过来, 
肖园利坐上去,我们急忙又骑上车追,可是汽车开得并不快,我们远远地看 
见前面有个骑车的,但真不知道就是你。于是就这样跟到小吃店……以下的 
事情。你就全知道了。” 
    与其说华晓似懂非懂,不如说他是将信将疑。这些情况就像散落的珠子 
——还没有串起来。 
    “你说这个什么众生贸易公司,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们干嘛总死死 
盯住我?”华晓又问。 
    “可能就因为你自称第三军团吧!”骆强说。 
    “他们干嘛这么恨第三军团呢?” 
    “因为第三军团不允许他们干坏事!”骆强笑了起来:“你是代人受过 
呀!” 
    “你们是怎么知道他们干坏事?”华晓十分吃惊。 
    “天要下雨,以后再说吧!……”骆强凝视着蓝天上急急行走的乌云说。 
    华晓只好将满肚子的问题留在以后再问了。 
                              15 
    我发现自己消瘦的肩膀不是没有力量,而是因为没有一颗刚毅的心 
来支撑……我们虽然年轻、没有经验、缺乏历练,但我们应该直面人 
主…… 
                                            ——骆  强 
    骆强出生的时候名叫骆李次尔。 
    名字是爸爸起的,这个名字一直陪伴着他上完初中。 
    这个名字如果不加解释,一般人,包括像可子晏这样对中国姓氏有所考 
虑的人一时也猜不透其中的含义。于是每当人们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 
候,往往是十分好奇。 
    “骆李次尔?你这名字什么意思?”老师问。 
    “我爸姓骆,我妈姓李,我排行第二,出生在尔城……”骆李次尔说。 
    “噢!……”没想到又是这样的简单。 
    “次尔……”同学们嫌四个字太长又太拗口,只说后边两个字。 
    “次尔,你是不是老毛子的后代呀?” 
    骆季次尔紧绷着小嘴不说话,脸色变得苍白。 
    “次尔,你爸爸是不是崇洋媚外呀?” 
    骆李次尔眼睛里露出仇恨的目光…… 
    除了名字之外.在骆李次尔身上,人们渐渐发现了许多比名字还要让人 
感到奇怪的东西。 
    上小学的时候,骆李次尔在学习上一直是班上的第一名。 
    他的钢笔字和毛笔字都在全区小学生比赛中得过奖!他还会拉一千悠扬 
凄婉的小提琴。可他的父亲却是市场东北角落里那个瘸子鞋匠。 
    母亲是个家庭妇女。 
    听到如此的反差,闻者往往就大为惊讶! 
    在许多人的心目当中,那个瘸子鞋匠的儿子与街道的小流氓、小痞子应 
该是有密切关系的…… 
    如果不是有户口本为证,谁也不相信,那个满脸皱纹、面色黝黑,整天 
阴沉着老脸像乞丐一样的瘸子会有这样一个眉清目秀的儿子,这可真是鸡窝 
里飞出金凤凰。 
    可是当人们听说了骆李次尔的身世之后,顿时觉得恍然大悟,认为这不 
正常,其实是再正常不过了……可惜,这身世至今却只有很少几个人知道。 
    瘸子鞋匠为别人修过几万只鞋,可在这个世界上却没有一双属于他自己 
的鞋,因为他不用穿鞋。他没有脚,一只脚也没有!不但没有脚,他膝盖以 
下的部分也都没有了。 
    他坐在一个由四只铁轮子和一块木板制成的小车上—— 
    以车带步。渐渐地,这简陋的车便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四只被沥青路 
面打磨得闪闪发光的铁轮就是他的双脚。那木板仿佛就是连接他的大腿与 
“脚”的小腿部分。做为身体,这够了。多余的东西一点没有。那木板是一 
块抽屉大小的,两公分厚薄的水曲柳,原本是一个小衣柜的门扇。现在上面 
的油漆已经全部变成游离的分子香断魂销,像山峦一样的纹理清晰可见。经 
过十几年双手和衣服的摩搓,被血和汗浸透成像瘸子鞋匠双手和脸膛一样的 
颜色。这颜色合着木板上的年轮居然也像一个有灵性的生命…… 
    只有四只铁轮子长年奔波劳苦,被雨水和阳光锈去,被粗糙的路面磨去。 
钢铁的身体随着岁月的流逝化成钢铁的粉未洒在瘸子经过的道路上,最后再 
断裂,只剩下那几根小拇指粗细的、支撑着轮于的“筋骨”而无用武之地。 
    它们被瘸子鞋匠从车上小心翼翼地拆下来精心地抹上薄薄的油脂,妥善 
地放在床下——那里共有四副轮子的“遗体”。 
    瘸子鞋匠时不时地将这一共有十六之多的轮子拿出来,看见他们还闪着 
瓦蓝色的光泽,泪水便从眼中涌出,顺着脸上纵横交错的皱纹中流淌下来…… 
    这个年代,已经是许多残疾人坐上了专为他们制造的三轮摩托车纷纷到 
各种福利单位或工厂上班的时候。瘸子鞋匠却连个胶皮轱辘也没有换。每当 
阳光熹微或太阳落山的时候,他的四只“腿”碾过油漆路面时发出刺耳的吱 
吱吜吜的声响,仿佛在向行人和邻居们宣告,瘸子鞋匠还活着,瘸子鞋匠来 
啦! 
    许多人当然免不了侧目而视,真不知道这种铁轱辘是在哪儿买的,怎么 
到现在还有人生产它? 
    因为他是如此的残疾,又是个修鞋的,大家当然只是心里怨恨地咒骂, 
没有人想去和他理论,说他这样实际上是噪音污染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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