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吟

“这里，看来应该是容琰的书房。”我窝在桌子旁，点着容总管给我的王府地图上的一点对平儿说到。
    “恩，看起来应该是。不过小姐，你怎么还是在叫王爷容琰啊，不是该改口叫夫君吗？虽说这是在人后，你这样叫习惯了人前叫出来可就糟糕了呀！会引人怀疑的。”平儿看着我，又仿佛是那个洛府中的大丫环了，说话条理清晰、文理清楚。自重逢后，平儿一直话不多，虽对我忠心——准确的说是将对我娘的忠心移到我身上，但不知道是小小年纪就经历了大变故还是怎么的，她跟我在身边可是一点主意也没出，一点忙也帮不上。
    今天，可是个好开始啊。
    我点着她的脸颊，笑说：“还说我呢，刚才是谁在叫我小姐来着，不是也没改口嘛！”
    “那可不一样。我叫小姐，人家只道是从小服侍叫惯了的缘故，不像小姐你，是有着大计划。”
    “知道了。”我笑着摇摇头，她说的也确实有道理，“你看，这里是我的夫君的书房，你说我们要不要做点什么？”
    她正待答话，外屋的门却响了一声。
    “谁？”平儿扬声问到。却没有人答应。
    她狐疑地看我一眼，我点点头，她起身走出去查看，我继续看着这张王府地图。
    “小姐。”平儿声色不寻常地进来。
    “怎么？”我抬头问到，却见她手中捏着一封信。
    “我开门出去，并不曾见到人，倒是门边有这么一封信。”平儿将信递给我，说到。
    王府之中，有人送信于我，感觉能很容易地近我身，却采用了这么神秘的方式，我拿着信封看了半天，并没有什么异常。
    会是什么人送的信呢？难道是弄月一时兴起改用这种方式联络了？
    想着，我拆开了信，信上的内容却使我一瞬间变了颜色。
    “我知道你是谁。若不想被拆穿，于今晚戌正十分于府中敛晚苑见。”
    我沉着脸，将信递给平儿。
    她也是一脸惊疑。
    “怎么办啊，小姐？这个人必须要去见的吧？”平儿开口。
    “见，当然要见。”我可不想才嫁过来三天就被拆穿身份，怎么能不见？
    会是谁呢？
    林府还没有消息传来，平儿也还不能帮上多少帮，这个时候，却又冒出了这么一封信。这个我自己走进来的局，到底有没有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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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敛晚苑。
    月色昏暗，云层密集。这个初春时节难得出现的阴沉夜晚，很适合干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嘛。我的手又碰到了临走前平儿非要让我带着的匕首，说是有这个东西安全点。其实，我重来就没有用过匕首，上次企图用一次也以不知道掉在了什么地方结束，拿着除了壮胆，于我也没有什么用啊！
    我轻轻推开敛晚苑的门，心里对自己还有心情打趣自己很满意。原来我是有当坏人的潜质的。
    入眼的景色让我吃了一惊。原以为那人会约我到一个荒废的园子——那才符合情理嘛。而这个敛晚苑，人是没有住，不过看着修剪整齐的花草，这里一定是有人定期打理的。
    而且若我没有看错的话，这院里摆放的花都算名贵。
    “你来了。”我正打量着这有点诡异的敛晚苑，一个人却从墙角的暗影中走来出来。
    似曾相识的声音。
    我终于让震惊的表情表露在了脸上。一个我万万没有想到的人：红儿。
    “没想到是我吧”，她看着我震惊的表情，讽刺的笑笑，“我可是也没有想到嫁进王府的林家大小姐是你啊，悦儿。”
    “红儿”，我笑了，“过得可好?”
    她的出现不是想叙旧，我也不是。不过有些开场，虽然虚伪，却是必要。
    她也笑了，“现在我们两人，究竟谁过得好一点？”
    我笑着，脸色却沉了下来，现在的我，如同陷入一个邪恶的诅咒，任何人提到哪怕一点点，都会激起起我嗜血的欲望。
    “九爷死了，你却在永安王府里，你不想解释一下吗?”红儿继续说。
    “我想没有必要对你解释吧。一个洛府赶出去的下人。”我冷冷地回答。
    这个人一来就刺到我心里最深处，鲜血淋淋。
    这个人，今天是不会与我善了的，可是，为什么？我自认我对她，是有恩，而不是有仇。
    她脸上闪过一丝别样的情绪，再开口终于不再尖刻。
    “不用提醒，我知道我欠你一次。若是在别的地方遇到，我会尽我可能还你，哪怕要我的命。”
    “什么意思？”她的答话越来越让我疑惑。这个人，我毕竟不理解她。
    “但是在这里不行，在王府里不行。我要你离开，立马就离开。”
    “离开？”我看着她，重复她的话。
    她让我离开？在我放弃一切，孤注一掷后？未免太天真，她以为她是谁？
    “我不管你代嫁进来的目的是什么，我也不想知道，但我知道那一定是对王爷不利的。没有任何人能对王爷做不利的事。我欠你一次，所以你离开，我不拆穿你。”
    “王爷？”我玩味着她话里的意思，突然领悟了什么。
    “你原来一直都是容琰的人？”我问到。
    她不答话。算是默认？
    “你十岁进洛府，那一定是之前就先遇到了容琰，让我想想，他是什么打动了你？哦，我忘了，那年大水，有多少人离乡背井，他是给了你什么恩惠吧？几两银子？卖身葬父？不过如此了。你呢？却傻傻地许下芳心了，是吧？呵呵呵呵，还真是个小姑娘！”我掩口而笑，看着她在月色下苍白的脸色。
    是什么时候，别人的痛苦开始让我感到快乐？
    “我现在可是容琰的夫人呢，你要不要叫我一声姐姐？只怕是你肯却没这个资格呢！”洛府对你红儿也算不错，你为什么不想想这么多年的恩情？难道总是第一个碰到的才会刻骨铭心吗？如同我自己？
    “够了！”红儿大喝一声，有被人说破心事的愤恨。因为这注定是一段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梦。
    “我对王爷的尊敬与感激不用你来说，你也不是什么王爷夫人。你如果离开，我感你曾经放过我一次，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红儿顿了顿：“其实，好好活下去吧，那才是那些离开的人希望的，不是吗？如同你那时对我说的，走的远远的，不要再听命于人，不要再受制于人，去过自己的生活！”
    我眼睛突然一片模糊，那是我说过的话吗？那时的林芷茗有着那么洒脱的个性吗？但是红儿，我跟你不一样，我不是受制于人，这是为了我自己，我所做的一切才是我活下去的动力。
    “你不懂，你不懂。”我深吸一口气，逼回了泪水。
    “红儿，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也不骗你，我嫁进来是有目的，但是，我绝对不会伤害容琰，你信不信？让我留下来，我得到我想要的，对你也并没有什么损失。你帮帮我好不好，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看着她，真诚的说。什么时候，当我说着言不由衷的话时，也有了这么真诚的表情？容琰，那是我恨不得要杀的人啊！
    红儿看着我，眼神中有了一丝犹豫。
    很好！我哀切地看着她，心中一喜。
    但是，“不行！”她神色几经变幻,终于还是决绝地说。
    希望的火花甚至还来不及照耀一瞬。
    不行？我感到心中渐渐涌起的寒意。我付出的那么多努力就因为她的一句不行就要付诸流水?
    不行！
    一个疯狂的念头攫住了我，抓得那么紧、那么不留余地。
    那一幕幕，宫变后那一个个离去的人电光火石般在我脑中闪过。
    “那，好吧。”我抬起脚，向她走过去，“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算是我放过你一次的报答。”
    一件冰凉的东西又滑到了我手中。熟悉的冰凉，不同的是，这次我绝不会让它再一次莫名其妙的消失。
    “什么？”红儿甚至还上前了一步，问到。
    “咦？”我惊疑万分地看着她身后，颤抖着声音。
    她下意识地回过头去。
    一秒，两秒，三秒，她缓缓地回过头来，脸上表情奇异，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奇异，我从来没有在任何人脸上看到过的奇异。
    我紧紧地握着刀把，刀身在她的腹部，深深地没入。
    “悦儿。”她声音沙哑，带一点莫名的诡异。
    终于反应过来，我一步跳开，倒退跑了几步，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心脏不受控制地跳起来。
    我杀人了杀人了杀人了！
    我想大喊，想尖叫，却只能紧紧地捂着嘴，全身颤抖地捂着嘴。
    匕首紧紧地插在她的腹部上，甚至连一滴血都不有流出来，那是多么大的决心？那是我的决心？
    “悦儿。”她又叫了一声，向我迈出一步。
    我拼命地向往后爬，手脚却如同被订住了般，难以移动分毫，全身剧烈的抖着，牙齿一下子咬到了下嘴唇上，淡淡的血腥味在我牙尖蔓延，蔓延到整个口腔中，蔓延到我的身体里，蔓延到我的心脏。
    血腥。
    “悦儿。”红儿嘶叫到，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又上前迈了一步，却在下一秒终于颓然倒下！
    我手脚冰凉，看着匍匐在我脚边的人，怎么办？
    “小姐！”一个人扑到我身上，急切地叫着，“小姐，小姐！”
    是平儿！
    “我，我没事。”静了两秒，我终于开口到。
    “王爷回来了，我想他若见你这么久不回去会起疑心，所以来找你。”平儿扶起我，看到地上的红儿，突然住了口。
    “容琰回来了。”我重复到，还有一丝恍惚。“不行，我得马上回去。不能前功尽弃，不能放弃，谁都不能让我放弃！”
    我向前跑了两步，又停住，红儿的尸体，怎么办？
    “小姐，你放心，这里交给我。”平儿突然开口到，看我的眼神，仿佛她也顷刻之间历经了洗礼般，那个洛府里能干精明的大丫头，又回来了。
    我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地上的黑色身影，绝然走出了敛晚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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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走着，走着，回房的路，我是熟悉的，我加快了脚步，我越走越快，想抛掉什么，想挣掉什么。
    终于，我撑着晴晚苑——王府的主苑，我和容琰住的地方，我撑着晴晚苑的门，喘着粗气。调匀了呼吸，我走了进去。里面，有一个人在等我，不是爱人，是仇人。
    推开房门，突如而来的明亮几乎晃花了我的眼。
    明亮，跟我的心截然不同的色彩。
    “回来了?”背对着我的容琰闻声转过身来，微笑到。
    “恩。”我应着，想了想,“我照着容总管给我的地图熟悉王府，可是，呵呵，竟然迷了路！天又越来越黑，可吓死我了！”我说着，夸张地拍了拍胸口。
    “我说呢，怎么说话还带着喘，可是吓着了。”容琰微微的笑开了，走近了两步，站在了我面前。
    他隔我是那么近。我低下头：“王爷又笑话妾身。”严肃的表情却说着娇羞的话。
    容琰，我可是在欺负你看不见呢！可是，一丝烦乱却涌上了心头，对于一个刚刚才结束了他人生命的人，现在最想的是想躲在黑暗里，而不在来和一个不爱的男人演戏。
    “夫人。”容琰也垂下头，低声地叫到，下一秒，他的手竟然摸上了我的嘴唇，温热而轻柔：“下一次，我陪你去吧，我可是闭着眼睛也能找到路的人。”
    我仓皇地退了一步，这个笑话很冷。
    他微微地叹了口气，“找不到路很着急吧，连嘴唇都咬破了呢！”话落，他张开手臂，将我轻轻揽进了他怀中。
    一阵安适的气息环绕着我。“是啊，很着急很怕，很怕。。。”匕首刺入人身的感觉，红儿看我的最后一眼，我的声音渐渐哽咽，“很怕，王府可是很大呢。.”一阵水雾涌上眼眶，鼻子发酸。
    容琰轻柔地拍着我的背，好像真的很疼爱妻子的丈夫。“不怕，不怕，我明日就带你去可好？”
    泪水竟然越涌越多，我吃力地控制着，感到我的力量是那么脆弱。
    “好，好。”我应着，“可是王府真的太大了！”我将头埋进他的怀中，双手环抱着他，终于嚎啕大哭起来:“我讨厌王府！王府太大了太大了，我找不到路！”
    泪水肆意奔流。
    那个我曾经放了的人，那个我让她走得远远的，好好活下去的人，我刚刚亲手杀了她！毫不犹豫地杀了她！
    这是什么前因后果，这是什么缘起缘灭！
    林芷茗，你竟然是这种人！
    林芷茗，你已经是这种人了！
    我紧紧地环抱着容琰，犹如抓着最后的一根稻草，不是在抱一个仇人，只是在抱一个人而已，一个可以让我放声痛哭的人。埋在他怀里，可以不让任何人看到我的情绪，看到我真实的想法，看到我控制不了的脆弱。
    此时，有这么一个人，我才不会陷入疯狂。
    容琰，此刻他的眼里，可有一丝惊诧？可有一丝了然？可有能让人看懂的东西？这个眼里永远没有情绪的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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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章更得慢了点。。。。所以我有增加这章的字数哦！态度还是很端正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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